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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18

死生契阔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第九章  彷徨

  陈重,我好想念你。那些远离你的时刻,阳光也失去了颜色。

  我像一只迷路的羔羊,而你是我唯一可以眺望见的灯塔,我在黑暗中挣扎,
在绝望中艰难地向你的方向爬行,每接近一点,心里就多了一丝希望,等我完全
回到你的身边时,我发誓,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一步。

  剩下的日子,就是永远不停地,坚决爱你。

          ──2003年6月27日 江玉

     ***    ***    ***    ***

  一束阳光照进卧室。

  明媚的阳光,好像把希望也照了进来。陈重仍在沉睡,沉睡中他的面孔,简
单得像个幼童,他的嘴唇有种健康的红色,也是一种柔软的红色吧,像干净的婴
儿的嘴唇。江玉望着陈重甜睡中的安静,情不自禁去轻轻亲吻。

  江玉想,再过一些日子,陈重会答应让自己帮他生个孩子吗?他正在接近三
十岁,应该到了当爸爸的年龄。

  江玉轻轻支起了身子,捧起自己的乳房靠近陈重的嘴唇。睡梦中的男人也像
一个婴儿,会娴熟地捕捉女人的乳头,本能地把它含进嘴唇,甜甜的吸吮。

  每天早晨,江玉如果先于陈重醒来,她都会去和陈重做这样的游戏。在这样
一个游戏里,女人的母性和爱意毫无保留地倾淌出来,让江玉有种接近幸福般的
愉悦。

  乳头在陈重的嘴里变得发硬,陈重的嘴唇轻微一下动作,几乎就要让江玉呻
吟出来。大腿间变得潮湿,情欲开始不自觉的流淌。江玉的手贴着陈重的小腹,
滑过他浓密的阴毛,轻轻摸向他的阳具。

  晨勃——是每一个健康男人都会有的生理现象,现在的陈重,比任何人都要
健康。他的阳具充满了弹性的感觉,不仅涨满着江玉的掌心,也似乎涨满了江玉
的心底。

  陈重似乎醒来。

  江玉闭着眼睛,脸庞在他胸口温柔地滑动,她没有说话,只是热热的呼吸,
手指熟练地撩拨着陈重阳具上霍霍跳动的血管,用力夹紧了腿,把浓浓的情欲夹
在大腿里疯狂地化开,凝成朝露。

  陈重的手懒懒地伸向着自己的乳房。

  早晨的乳房敏感而饱满,可以清楚感触到男人抓握的力量带来快感。乳头在
他的指缝里滚动膨胀,是足以让女人销魂的撩拨。

  「小馋猫,这么一大早就不老实。」陈重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庸懒,可是他手
上的力量,已经接近兴奋地粗野。

  「因为我爱你。」江玉呻吟般的呢喃,「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想每天早上醒
来,都可以和你做一次爱。」

  「是和我做爱,还是只要有一个男人就可以?」陈重轻笑起来,「玉儿,我
有些担心,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给我带绿帽子。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离
不开男人了?」

  江玉在陈重怀里颤抖,「陈重,相信我,女人只想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做爱,
心里没有爱,那怎么能叫作爱呢?」

  陈重的手插进江玉的大腿,勾起中指挑逗江玉凝满露珠的花瓣,「那,世界
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奸夫淫妇?前几天我和王涛闲聊,他对我说最近又哄了一个良
家妇女上床。那女人很爱她的老公,但是照样会找任何机会和王涛上床。」

  江玉的心脏猛地颤了一下,她用力拧了陈重一把,「你们男人真不是东西,
这种不要脸的事情都拿出来乱讲。」

  陈重轻叫一声,「那应该怪王涛不是东西,你怎么把所有男人都怪上了?」

  他嘿嘿的笑,「我对人家的老婆就不感兴趣。我只对自己的老婆感兴趣。」

  江玉轻笑着问:「吹牛。你不是也睡过王涛的老婆?」

  陈重说:「玉儿,你要弄清楚,我认识王涛老婆的时候,她和王涛一点关系
都没有。早知道她后来会嫁给王涛,无论她有多漂亮,我看都不会看她一眼。你
知道的,我真正的朋友很少,我一直都认为朋友比女人值得珍惜。」

  江玉轻声问:「那你为什么和她上床?你并不爱她对吗?如果你爱她,她一
定愿意嫁给你,也不会后来嫁给王涛了。」

  陈重说:「玉儿,男人眼里的的性跟女人眼里的性不一样。不一定非要爱,
才会去做爱。」

  江玉很久没有说话。陈重温柔的问她,「怎么了玉儿,你不高兴了吗?我保
证,以后我不会再乱碰别的女人,因为我找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了。」

  江玉的心微微有些发酸,套弄着陈重阳具的手,动作也僵硬了下来。

  陈重说:「不是想做爱吗,怎么又停了?不要说王涛了,上来,我想了。」

  江玉骑上陈重的身子,大腿间淫水弥漫,阳具的插入无比顺滑,一下子就顶
进深处。

  可是快感中却包含着内疚,似乎一种来自心灵的惩罚。以前江玉最想要的,
只是陈重一次持久的勃起,现在他每一次都那么持久,把爱做到高潮连着高潮,
但突然间那所有的高潮,都仿佛夹杂着一缕无比尖锐的疼痛。

  江玉说:「陈重,王涛最听你的话,你不会劝劝他,现在都当上了局长,应
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不要整天出去勾引别人的老婆,万一给人家老公知道,
后果会不堪设想。」

  陈重嘿嘿笑,「他只是我朋友,又不是我儿子。你不用担心他,这种事他机
警着呢,何况勾引良家,比嫖妓还安全,越是良家妇女越会在乎名誉,一个个伪
装得比处女都要清纯。有几个老婆偷人,会给自己老公发现呢?那些被发现的都
是笨女人,而笨女人王涛是不会去碰的。」

  江玉的脸色绯红了起来。她软软呻吟了几声,脸上是无比迷醉的表情。

  陈重捧着江玉的腰,一次次把阳具送进江玉的身体。那种深深的插入,好像
是一种强有力的征服。男人用阳具征服女人,最少也是他自己认为他在进行一场
征服。女人的呻吟较弱而无力,但很多男人不知道,正是那份貌似无力的娇柔,
最终可以把世界上最强壮的阳具彻底征服。

  「陈重,你是世界上,最棒的男人。」

  陈重骄傲地笑了一笑。

  江玉的乳房随着她身体的起落开始飞舞,雪白的两团嫩肉,上下动荡着就像
两羽丰满的白鸽。完美的乳房应该有沉实的重量,江玉抬起双手,把乳房托起在
胸前,自己的指尖点在自己的乳头上,感受那绝佳的触感。

  因为快感里包含了内疚,所以就多了一种疼痛。

  江玉用指甲掐着嫩嫩的乳头,把感觉中的疼痛变成真实。她在疼痛中尖叫,
在尖叫中沉沦,自虐也是一种快乐,只要疼痛可以缓解自责。

  「你好像很迷恋暴力。」陈重捧在江玉腰间的手,开始用力拧着她腰间的软
肉,「疼痛也是一种快感吗?告诉我。」

  江玉忍着疼痛,身体耸动得却更加疯狂,「我不知道,觉得好疼,可是我更
想要,用力点老公。」

  下体撞击得发出了声音,耻骨也被撞得疼痛起来,江玉用接近嘶哑的声音叫
道:「陈重,我想永远和你做爱,哪怕就这样做到死,我都愿意。」

  陈重用力喘息,「我们不是正在做着吗?我们现在正在做爱。」

  江玉把乳头掐得几乎要滴血。

  她拚命摇着头,「不够,这样不够。我还想做,不停地做,永远都不想停下
来。」

  什么叫做爱?只有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才可以叫做爱。那些,那些被另外
的男人插进身体,并不叫做爱。那只是性交。

  性交是快乐的,来自本能,来自血液中从未停止流淌的情欲,来自耻辱与屈
服。

  快感变成了伤感,淫水化成了泪水,一滴眼泪流下来,滴落在江玉雪白的胸
口。江玉喃喃的哀求,「帮助我陈重,我想让你帮我。如果你能给我力量,我愿
意永远做你的奴隶。」

  陈重的手扭起江玉腿上的肌肉,他的扭动更多带着一种温柔的力量。温柔而
厚重的力量,不像江玉自己的指尖掠过,留下的尽是尖锐的疼痛。

  他说:「我不要你做我的奴隶,我要你做我的老婆。老婆才是让男人爱和尊
重的,你不是说做爱?我不可能爱一个奴隶,没有爱,怎么做?」

  江玉被陈重掀翻在身下。陈重压上江玉的胸口,把她的手拨离了掐得充血的
乳头,他用嘴唇代替江玉的指甲,软软的亲吻上面深深的印痕。江玉抱着陈重的
头部,努力挺动着腰肢,把他的阳具深深的吸纳进身体。仿佛被他的插入带入幻
境。

  他的头发好软,就像他的嘴唇那样柔软。柔软也是一种力量吧,不知不觉中
被那种力量征服,几乎沉醉。

  陈重说:「玉儿,昨天在影楼,你一定很伤心。你别计较芸芸说过的话,她
只是个小孩子。我保证永远都会尊重你,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最美的女
人,所有那些被流言蒙蔽了视听的人,都是笨蛋,都是有眼无珠的瞎子。」

  江玉摇着头,「陈重,你不要这么说,我……并没有伤心。请你相信我。」

  陈重抬起头,温柔地做着爱,温柔地望着江玉的眼睛,「那你问我要什么力
量?你要自信起来,做过小姐不是你的错。我像你发誓,我要洗刷干净你心中所
有的不安,用我对你的爱和信任。这是不是你想问我要的力量?」

  那是自己想要的力量吗?江玉也无法回答。

  江玉的骼膊绕上陈重的脖子,腿高高翘到空中,阴部完全展开在陈重身体的
下面。情欲已经涨满身体,只等最后一秒钟力量,把不堪负重的堤防摧毁。江玉
剧烈地抽搐,呻吟变成求饶,「我要死了,快点给我,快。」

  陈重的精液喷射出来,仿佛击穿了小腹,打得全部的身体千疮百孔,所有的
情欲潮汐一样退去。

  他跳动的阳具像是弹动钢琴琴键的手指,拨弄出几声散乱的音符。窗外阳光
闪动,江玉闭着眼睛脱力般的休克,仿佛站在蓝色的海水同耀眼的白沙滩面前,
恍然不觉,似乎耳边没有声音。

  很久江玉从迷濛中醒来,陈重已经擦干净身子,正把纸巾丢进垃圾桶里。江
玉软软地说:「对不起,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要你自己收拾。」

  陈重得意的笑,「这是我的光荣。你现在起床还是再睡一会?我要起床了,
上午有很重要的事情。」

  江玉喃喃的说:「你去忙吧,我还要继续睡。」

  闭上眼睛休息。大腿间湿漉漉一片泥泞,江玉用力把腿夹紧,留在身体里的
精液似乎变成了看得见的固体,流动成清晰的形状。

  陈重出去冲洗,陈重回来穿衣,陈重留下最后一吻,陈重打开家门离去。

  江玉的身体仍在酸软,似乎比刚才还要软。身体里淫潮汹涌,仿佛落潮再一
次涨起。不再看见银色的沙滩,只有望不到尽头的黑色岩石。那些黑色的岩石被
涨起的潮水喧嚣着冲刷过来,荡起一种巨大的声音。

  江玉挪动身子,拿起床头的电话。

「是我……江玉。你昨晚说,搞定了什么?」

  王涛在那端得意的笑,「你心里不清楚吗?嘿嘿,那小子抓到了,你是对的
玉儿,他手里也有一份拷贝,我已经拿到了手。」

  江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王涛,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男人。你过来
吧,陈重刚走。」

  王涛用接近邪恶的声音问:「那……你有没有……给我准备奖品?」

  江玉轻声说:「你真是变态,快点过来。」

  心中虽有深深的自责,却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冲动。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
物,越是接近变态的欲望,越带着一丝无以言表的刺激。股间的淫水仿佛升腾着
很高的温度,让江玉混身都热热地难受起来,期盼着门铃早一点被按响。

  王涛并没有让江玉等太久。

  江玉贴近房门,从窥视镜里看见王涛脸上充满兴奋的颜色,扭动门锁把门打
开。王涛几乎是冲进来的,裤子被顶起了一个高高地帐篷。

  锁上房门,江玉想伸手把防盗链挂上,王涛嘿嘿地笑,「有用吗?如果是陈
重回来,挂上也是死。」

  他摸向江玉的大腿,猥琐地对江玉淫笑,「这么多水,哪些是陈重流的,哪
些是你流的?」

  江玉嗔怪地打开他的手,「下流。」

  王涛抱起江玉赤裸的身子,飞快往卧室里面冲,「快点玉儿,我的鸡巴要爆
炸了。你知道吗,昨晚我整夜看你在酒店里的录像,你真厉害,差点把那小男孩
累死。」

  江玉的脸一下子通红起来,想要开口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天自己真是够淫荡吧,恨不得把他的阳具吞掉一样贪婪。被王涛抛到了床
上,江玉等着他脱光自己的衣服,「你自己呢?本来说好了一周一次,现在却变
成了不停地。」

  王涛把内裤甩掉,阳具狰狞地高高举起,他几乎迫不及待地就压了上来,一
下子就刺进了江玉的身体。

  江玉低叫了一声:「你不能轻点?你自己家里没有老婆吗?见了人家老婆像
不要命似的。」

  王涛说:「谁让你是陈重的老婆?」

  陈重的精液还在阴道里流淌,混着江玉的淫水,王涛阳具插入的顺滑快感让
江玉一下子就连声轻叫了起来。江玉迎合着王涛耸动,小腹撞上他的小腹,发出
一阵疯狂般的声音。那些淫水在大腿间飞溅,把王涛浓浓的阴毛弄湿成了一团。

  王涛重重的喘着气,「真他妈爽,怀里抱着人家的老婆,鸡巴泡在她老公留
下的精液里,比任何时候感觉都要舒服。」

  江玉恨恨地说:「别以为你老婆就不会出去偷人。其他男人的鸡巴,也会泡
在你留下的精液里。」

  王涛说:「我无所谓。陈重的老婆都会偷人,我老婆又算什么?不过我要告
诉你一件事,别的男人可能有机会去干我的老婆,却绝对没有机会把鸡巴泡在我
的精液里,因为我现在根本不会碰她。」

  江玉的呼吸有些艰难,「王涛……你不是很爱你的老婆吗?」

  王涛说:「曾经爱过。我以为,我不会在乎她过去的一切,现在才知道我错
了。因为只要想起她被别的男人睡过,我就会阳萎。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阳萎?就
是眼睁睁看着你爱的人脱光了等你去爱,鸡巴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再也不能像个
男人那样给她快乐。」

  江玉心中一阵冰冷。

  王涛此刻插进身体里的阳具粗壮而有力,那是一条预想中几乎接近满意的阳
具,本应该给身体深处带来一种交合的快感,江玉却怎么也快乐不起来。她用力
推着王涛的肩头,「你什么意思王涛,停一下。」

  王涛猛烈地撞过来,「为什么要停?我要在陈重还愿意碰你之前,好好地跟
你做。」

  江玉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滚落,心口剧烈地疼痛。阳具插进阴道,股间
仍然温软腻滑感觉却是一片麻木,仿佛突然变成一片空白什么快感,什么阳具,
一切都不复存在,张开的两腿间变成一个巨大的黑洞,填充进来的只是空虚。

  江玉无声地流着泪,再也不能发出一声呻吟。

  王涛烦躁起来,狠狠地拧着江玉的乳房,「叫两声给我听,快。你不是最喜
欢叫床吗?」

  江玉冷冷地说:「以前那个在你下面乱叫的女人,只是一个妓女。你不是说
自己最讨厌妓女?你一直都想睡陈重的老婆,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你正在玩弄
的是陈重的老婆,但陈重的老婆不会在别的男人下面叫床。」

  王涛停了下来。

  很久,他说:「最早勾引我上床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陈重的老婆不会在别
的男人下面叫床?我记得你当时很有成就感,好像你征服了整个世界。现在怎么
了?你开始后悔了?别忘了,河你还没有过去,别急着把桥拆掉。」

  江玉拿起电话,说:「王涛,我不想再过什么河了,我现在就把一切告诉陈
重。」

  王涛冷冷地望着江玉,「我不信。想打就立刻打,我等着陈重回来把我们捉
奸在床。」

  号码已经拨通,陈重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江玉恶狠狠地瞪着王涛。王涛满
不在乎地和她对视,骑在她的身上,忽然又用力抽动起阳具。

  江玉几乎要疯了。

  陈重的声音听起来那样温和,「玉儿,你睡醒了吗?记得要去吃早点。」

  眼泪几乎立刻就流满了江玉脸,她用力屏住呼吸,控制自己不要被王涛身体
剧烈的冲击弄得发出惊叫,「我还没起来,就是问问你在干什么。」

  陈重轻声的笑,「我在忙啊,你知道我最近一直很忙。等我忙过这一阵,我
一定好好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策划一幕盛大的婚礼,然后,去渡一个美好的蜜
月。渡完蜜月你也过来公司帮我,我们一起把公司做成清田最有实力的企业。」

  江玉难过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重说:「相信我,我们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

  江玉说:「嗯,我当然相信。」

  飞快地挂断电话,汗水已经渗透了江玉的全身。王涛淫邪地笑起来,一次次
把阳具顶进江玉。他说:「我知道,你不敢。」

  江玉说:「是,我不敢。因为我还幻想着自己的未来。王涛,你就不想你的
未来吗?」

  王涛说:「我从来不相信未来,我只相信现在。」

  身体被撞击到麻木,江玉忍无可忍,「你弄够了没有?就那么一点脏东西,
你快点淌出来好不好?」

  王涛说:「不好,因为我还没有听见陈重的老婆叫床。」

  江玉咬紧了嘴唇,坚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王涛冷冷地笑,「玉儿,我向你保证,如果你今天不叫给我听,我一直干你
干到陈重回来。」

  江玉擦去眼角的泪,同样冷冷地笑起来,「王涛,就像我不敢对陈重坦白一
样,你也不敢。我同样敢保证,只要你听见陈重回来的声音,你爬起来的速度会
比任何人都快。你有胆量欺负我,可你真的有胆量欺负陈重吗?」

  王涛微笑,「玉儿,我知道你很聪明。那又怎么样?别忘了是你先勾引我,
反倒把我说得像个婊子。」

  江玉长久的沉默。

  王涛说:「你别指望我会做得无趣。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做得很有趣,比你
心里以为的有趣多了。这才是干人家老婆的滋味,明明,你不愿意,却又无可奈
何。」

  他的身体摆动的节奏张弛有度,同时好整以暇地腾出一只手去摆弄着江玉的
乳房。江玉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如此令人厌恶的嘴脸,感觉自己几乎要呕吐出
来。

  江玉终于崩溃,「王涛,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王涛淡淡地笑着,「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江玉喃喃地问:「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说要在陈重和我做过之后要我,我不
是完全遵从你的意思,大腿沾满了陈重的精液等你过来?你想睡陈重的老婆,我
已经答应你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来睡我,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对我?」

  王涛冷冷地说:「我他妈后悔了,行不行?」

  江玉有些发愣,很久才艰难地问王涛,「你后悔什么?」

  王涛说:「当然是后悔自己会被你勾引。你真他妈的聪明,居然能猜到我想
上陈重的老婆。但那只是在心里想,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变成现实。以前我只有陈
重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现在你害我连唯一的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他用力撞击江玉的身体,把江玉撞得一点点向床头方向移动。江玉不堪重负
地求饶,「轻一点王涛,你弄疼我了。」

  王涛不为所动,「你疼不疼关我什么事?我自己爽就行。」

  江玉伸出双臂缠绕着王涛的脖子,抬起胸膛用乳房厮磨王涛的胸口,「你并
不想这样,是不是?你轻一点,我会好好和你做一次。」

  王涛的神色间似乎有些犹豫。江玉放软了声音说:「相信我,我一定能让你
舒服。你躺下来,我上去好不好?」

  江玉翻身上去,身体曼妙地摆动起来,粗大的阳具在她湿腻的大腿间吞吐,
弄得王涛呼吸也粗重了起来。王涛狠狠地骂:「你真贱,早一点就好好和我做,
也不用装模作样哭一阵笑一阵让老子觉得扫兴。」

  江玉轻声呻吟起来,「那都怪你。明明来找我做爱,却故意说什么鸡巴泡在
陈重的精液里才舒服。」

  王涛用力地把阳具顶了进来,「就是他妈的舒服,怎么啦?已经被你拉下了
水,凭什么不让我舒服?」

  江玉轻叫了一声,「好,你说怎么样舒服,我就怎么样让你舒服。行不行,
我的好王涛?」

  她的胴体奇异的变换着曲线,乳房悬在胸前上下跳动着,引得王涛伸手去抓
握,把两只红红的乳头揉捏得几乎要裂开。

  江玉轻声叫,「轻一点,留下什么印痕在上面,万一被陈重看出来,我们俩
谁都逃不过去。」

  王涛不服气的大声叫道:「陈重看出来,就看出来,反正要死也有你给我垫
背。」

  江玉轻轻拧了一把,王涛的胸口,「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一定要和我斗
嘴?亏陈重还在我面前夸你有前途,说你够聪明,也够魄力。」

  王涛说:「我连他老婆都睡了,算不算很有前途?」

  江玉说:「当然算。除了你,别的男人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江玉娇喘起
来,「唉哟,我要舒服死了,我们不要说陈重了,好好把这一场做完。」

  王涛低声骂了一句,被江玉勾得接近迷乱捧起江玉的细腰疯狂挺动着阳具,
把自己累得喘息声一声接着一声。江玉轻狂地起落,春水至上而下狂涌而出,弄
得胯下淫雨滂沱。

  王涛低声吼叫起来,阳具变得更加粗大,每一下都似乎要顶穿江玉的身体。

  江玉轻声叫,「王涛,你今天怎么这么厉害?我要被你插死了。」

  王涛狠狠地说:「那是因为你里面淌着陈重的精液,那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春
药。」

  江玉起落的幅度更大,每一次都把身子抬起到王涛的阳具几乎脱离才猛力再
落下去,性器交合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江玉忍不住尖叫起来,「王涛,我不行
了,快,你上来插一阵,我想让你狠狠地弄我。」

  王涛不肯,「记不记得刚才你的样子有多拽?想要高潮就自己用力,现在求
我已经晚了。」

  江玉颤抖着身体求饶,「真不行了,我知道你是最好的男人,快上来,给我
一次。」

  屁股每一次抬起都流出大股的淫水,江玉的身体越来越重,煎熬像一团火在
身体里燃烧,她的欲望几乎已经满溢。王涛猛地翻到了江玉上面,「你说,我有
没有陈重好?」

  江玉说:「你比陈重还要好,快点给我。」

  王涛狠狠地骂:「小婊子,我知道你他妈在骗我,你想快点把我哄高兴。不
过我现在已经爽了,我爽了,你知不知道?」

  他开始猛烈地冲刺,把江玉顶得弓起了腰身,江玉放声痛呼,「你这个王八
蛋,快点给我,我要被你弄死了。」

  王涛抽搐起来,热热的洪流冲进身体,江玉的狂叫声奇异般戛然而止,脑子
里变成一片空白。

  原来被王八蛋弄到要死的瞬间,和被陈重弄到要死并没有怎样太大区别。


              第十章  迷阵

  陈重,也许你从来都不知道,在你认识玉儿之前我已经认识她了。她对我说
不肯出台,我就没有勉强她,因为我和你不一样,不是那种心里想要什么,无论
如何也要得到的人。那天见你第一次带玉儿出台,我差点要开口拦住你。我总在
想,如果当时我真的开口说喜欢她,你一定会留下她的,因为你从来都对我很纵
容。

  那是认识你这么久,我唯一后悔没有阻拦你的事情。

          ──2003年6月27日 王涛

     ***    ***    ***    ***

  身体里充满了淫液,顺着江玉的双腿滴落在床单上。

  浓浓的淫液里,混杂着三个人的欲望,分不清谁是谁的。很多话憋在胸腔,
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口,江玉一动不动,任凭淫水一股股涌出来。

  仿佛沉寂了很久,江玉隐约听见王涛问:「你不是真的死了吧?」

  江玉懒懒的,眼睛也不想睁开,「一早上,被你们两个大男人弄,怎么会不
死?你自己随便擦一下吧,我现在真的一动也不想动。」

  王涛不再说话,也没有爬起来清理身体。江玉张开双眼去看,看见王涛直直
的躺在床上,眼紧闭着,也像是一个死人。

  「你不是一定要我帮你吧?」

  恨恨地嗔怪着,江玉还是倾过去身子用嘴去帮王涛清理阳具上残留的污渍。

  王涛说:「算了玉儿,不用麻烦了,等下我去洗澡。」

  江玉淡淡的说:「又不是第一次帮你弄,怎么变的这么客气?」

  王涛沉默着阻拦住江玉不让她再继续,「躺一下吧,你也应该疲倦透了。」

  江玉忽然有些想哭,忍了很久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她轻轻摇着头,「王涛,
我不怕累,但是我怕没有未来。」

  「你不用说下去,我都明白。」王涛拦住了江玉的话,很久,他犹豫着说,
「玉儿,其实这不是你的错。」

  江玉终于哭了出来,「是我错了,王涛,我知道是我错了。」

  王涛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当初不曾一声不想就离开清田该多好,也许很多
事情都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你不会认识那个小风,我也不会对不起陈重。你知道
吗玉儿,我一直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女孩……」

  江玉愣了一下,这是王涛在说话吗,记得当初,他的话里带着那样的一种刻
薄,一口一个婊子,一句一声妓女。

  她疑惑地望向王涛的眼睛,王涛却停了下来,自嘲地笑了笑,「算了,再说
这些有什么用,一切都已经错过了。」

  泪水在无声地在江玉脸上流淌,她几乎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王涛问她,「听陈重说,最近想和你举行婚礼?」

  江玉呆呆的坐着,头深深地垂落到胸口,「他是这样说,可是王涛,你觉得
我,还有脸面问他要什么婚礼吗?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我还能留在他身边,我
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忽然跳下床去,在床前跪下了膝盖,冲着王涛重重磕了下去,「求求你王
涛,我求求你。」

  王涛坐了起来,「玉儿,你这是干什么?」

  江玉不肯停止,头落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王涛大声说:「够了,玉
儿,我知道你想求我什么,你起来吧,我可以答应你。」

  江玉有些不敢相信,抬起头呆呆地望着王涛,他的眼睛里有种很深的难过,
似乎不忍心和江玉对视。江玉问:「你知道我求的是什么?」

  王涛说:「我怎么会不知道?」

  江玉却已经没有力气站立,身子慢慢在地板上软倒。王涛跳下床,托起玉儿
把她放到了床上,想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却在距离她泪水最后一寸,犹豫着停
了下来。

  很久,他慢慢把手收回去,对江玉说:「玉儿,你不用再难过了,那天在酒
店的拷贝已经全部追了回来,我连夜审问过,那两个服务生都不认识你。这件事
我已经帮你搞定了。」

  江玉拉过王涛的手,把他厚厚的手掌印在自己的胸口上。

  她祈求地望着王涛的眼睛,「王涛,谢谢你。可是……我想求你……」

  王涛淡淡地说:「求我,不要再拿这件事要挟你对吧,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
吗?」

  江玉哭出了声音,「王涛,我会永远都感谢你,我一辈子都会感谢你。」

  王涛自嘲地笑笑,「美人计,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居然会中美人计。玉儿,
如果你没有这么聪明该多好?那样你就勾引不了我。如果不被你勾引,我就不会
觉得心疼,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抢在陈重之前把你哄走。」

  江玉不敢去看王涛的眼睛,「如果,你真的心疼我,就放过我,好不好?」

  王涛从江玉的胸前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已经答应你了,不是吗?我只有最
后一个条件,你也要保证服从。」

  他苦笑了一下,江玉看见他刚才垂下的阳具,又慢慢举了起来。江玉喃喃地
说:「如果你还想要,我可以再答应你一次,这一次,是真的答应你。」

  王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接着又滚动了一下。他的眼睛亮亮的闪着光,「这
么说,以前那些次,你都是在应付我?」

  江玉脸一下子红了起来,「那……都是被你逼的。但是这一次,我是真心想
和你做。」

  王涛的手伸了过来,摸上江玉的大腿,淫液滴在他的掌心,他轻声的喘息,
「这么多水,我还真想多试一次。」

  江玉拨开他的手,「什么啊,这些都是刚才……刚才没有擦干净的东西,我
先去清洗一下,回来再和你做。」

  王涛一下子把江玉推倒在床上,「为什么要洗?这样弄进去才爽。」

  江玉飞快地躲到了一边,轻轻冲着王涛微笑,「变态,你以为你刚才插进来
的时候,里面真留着陈重的精液吗?告诉你,我是骗你的,今天早上陈重根本没
碰过我。」

  王涛追了上来,江玉在床上来回翻滚,王涛连扑了几次,终于把江玉一身白
嫩的软肉压在了身下。他用力抓着江玉的乳房,另一只手挤进江玉的大腿里,伸
出一根手指把江玉的淫水勾出来,「我不信,如果不是陈重留下的,难道你还有
别的野男人?」

  江玉挣扎了几下却挣不开男人有力的臂膀,终于忍不住轻笑着求饶,「我坦
白,是陈重留下的精液,你过来的时候,他射进来还没超过十分钟,行了吧。」

  王涛用力掰开江玉的大腿,阳具重重地插了进来,江玉的身子软绵绵倾倒,
一下子就哼出了几种不同的声音。王涛惊奇的抽动着,语气中充满了赞叹,「玉
儿,你这样叫床,真他妈好听。」

  江玉的腰肢软软的摆动了起来,胸腹间每一寸肌肤都在尽力和王涛厮磨。她
伸出舌尖轻轻舔着王涛的耳垂,「王涛,这次是你真正哄到了陈重的老婆上床,
以前我都是在骗你。」

  王涛大叫起来,「美人计,我靠,你又在对我使美人计,你明明知道,我最
想睡的就是陈重的老婆,你这样一哄我,我马上就想射出来。」

  江玉轻咬了王涛一口,「不要这么快就射。我还想多要你一会,你知道,能
哄到一个女人的心,她才会从心里想要你。」

  她动了起来,似乎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在随着王涛的插入颤动。她捧起雪白的
双乳:吃一口,我知道你喜欢吃我这里;她捧起王涛的脸颊:亲一个,我想和你
接吻;她用力搂着王涛的脖子,连声催促:快,快,快用力插我几下。

  王涛舒服地叫出声来,「玉儿,你真是个狐狸精,陈重那混蛋……真该好好
疼你。」

  江玉轻轻呻吟,「你肯放过我,他当然会疼我。现在,我只想要你好好疼我
一次,你肯疼我吗?」

  王涛说:「我当然肯,你想要我怎么疼?这样,还是这样?」王涛变起了花
样,阳具在江玉的阴户进进出出,连着变换了无数种花样。他掀起江玉的腿搭在
自己肩上,插入变得更深,每一次都插得江玉停顿一下呼吸。

  江玉的屁股被顶得离开了床面,一连声轻叫起来,「好,就是这样,还要,
还要。」

  她藉着王涛的肩头,弯曲着双腿用力,耸动下体的节奏随着王涛的插入越来
越快。血液倒流向头部,江玉的脸色变成绯红,快感似乎蔓延到了胸口,她用力
揉着自己的胸脯,把娇嫩的乳头揉成两粒鲜红的蓓蕾。

  王涛的身体的重量已经全部压了上来,江玉感觉他的阳具几乎要顶进到胸腔
里。江玉轻喘着哀求,「王涛,你快要把我弄死了,再快点,再快点,我想要你
弄死我。」

  王涛重重喘着气,「玉儿,和你做爱真他妈舒服,我开始后悔答应你的事情
了。」

  「不。」江玉呻吟着,可怜巴巴地望着王涛,「你答应我以后不会纠缠我,
是不是?因为你答应,我才好好和你做这最后一次。你是个大男人,说过的话一
定要算话啊。」

  王涛狠狠骂了一声,对江玉说:「真不知道陈重那混蛋有什么好。我说话算
话,但这次却不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要我来做主,无论我什么时候想要,或许
是明天,或许是明年,又或许等上十年八年,你都要记着,你还欠我一次。」

  「只有一次吗?你骗我怎么办?」

  「骗你我就是王八蛋,OK?」

  江玉快乐的淫叫,「你真是个好人,比陈重好多了。可谁让我是他老婆呢,
如果,我不是他老婆,一辈子做你的情人我都愿意。你知道吗王涛,以前跟你上
床,虽然每一次我心里都不怎么愿意,可是没有一次不被你弄到高潮。」

  「美人计。你又对我使用美人计。」

  「这一次不是,相信我,这一次我真的是心甘情愿和你做爱。你知道吗,我
已经开始喜欢上和你做爱了,如果你再多纠缠我几次,我一定离开陈重,永远缠
住你不放,我要当你的小老婆。」

  江玉拚命耸动起来,乳房被自己抓得几乎要爆开,「快来啊!王涛,我要飞
了。」

  王涛喉咙里吼出了声音,「玉儿,我不行了。」

  江玉连声叫:「不,再坚持一分钟,一分钟……」

  那一分钟,在江玉的哀求声里,一次次延长下去,不知道究竟坚持了多久,
终于坚持到王涛投降。

  王涛阳具在身体深处颤抖,江玉的全身也在颤抖。最后的那一阵喷射,似乎
掏空江玉所有的内脏,王涛已经伏在身上喘息了很久,江玉仍抱着他不肯放开。

  「再让我抱一会。」

  王涛的阳具慢慢变软,一寸寸退出了江玉的身体。王涛轻轻的笑了笑,「好
了,放开我吧,洗个澡,一切都过去了。」

  「王涛,你说,我真的只欠你最后一次了吗?」

  「当然是真的,到时候你不要忘记就行。」

  「那你别怪我,我想多抱你一会。」江玉闭着眼睛,眼角又滚出两行滚烫的
泪。

  王涛问:「不是已经说好了。为什么还要哭?」

  江玉轻声说:「那是我在感激你。王涛,你别认为我是个用尽心机,只想着
怎么骗人的女人,当有人对我好过,我一定会记得。」

  王涛从江玉怀里抽出身子,他望了江玉很久,慢慢地说:「我已经得到了我
想要的,希望你也会得到,我是很诚心的祝福你,你也别把我当成一个……一心
只想着睡朋友老婆的男人。」

  江玉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没有睡过朋友的老婆,我也没有勾引过老公的朋
友。这样是不是最好?」江玉轻声问王涛。

  王涛说:「那也不一定就是最好。如果这一辈子从来没有睡过陈重的老婆,
我肯定到死都不甘心的。所以,我并没有觉得一定要惭愧。」

  江玉轻轻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承认,你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她轻轻去拨弄王涛的阳具,「怎么样?你还有没有力气,再来一次呢?」

  王涛大叫着跳起来,「这招没用了玉儿。既然只剩下最后一次,我一定会等
到最想要的时候,才会被你勾引。我要去洗澡了,你要不要一起来?说不定洗着
洗着,你就有机会哄去那最后一次呢?」

  江玉眼珠转了转,亮晶晶闪起了光芒,「好啊,我试试。」

  身体已经冲洗干净,衣服已经整整齐齐穿上。

  一起去浴室洗澡的时候,江玉并没有得逞,有两次她虽然成功地挑逗起王涛
的阳具,却没能成功地说服他进入自己的身体。但她已经感觉到满意。只剩下最
后一次而已,再有一次,她所有的债务就全部还清。

  王涛衣冠楚楚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还不想走,江玉也并不急着赶他走。

  陈重不在,家里就显得空旷,一个人的家,无论装饰怎样豪华,都会让女人
觉得寂寞。

  江玉望着王涛,王涛也望着江玉。望着望着,两个人都突然笑了起来。这一
刻两个人的距离是安全的,中间隔着一张茶几,咖啡杯捧在手上,怎么看都像是
两个关系亲密的普通朋友。

  王涛问:「你笑什么?」

  江玉轻轻笑着,「我觉得你穿上衣服,比不穿衣服帅。」

  王涛说:「我倒觉得你不穿衣服,要比穿上衣服漂亮。」

  江玉说:「下流,你们男人总是这么下流。」

  她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如果,两个人一起做过
很多次下流的事,那么无论再说起一些怎样下流的话,都可以像平常聊天那样自
然。

  王涛叹了口气,「玉儿,看你把那些拷贝毁掉,我真有些舍不得。多么生动
的镜头,那些画面简直美丽得无与伦比。比我看过的任何一部A片都能勾起自己
的情欲。」

  江玉瞪了王涛一眼,「你不能不能把那件事情忘掉?我已经忘掉了,再也不
想听有人提起。」

  王涛还是不停的摇头,不住口的说可惜。

  江玉重重的叹气,「你有完没完?我们还有时间,如果你有心情,不如我们
把最后一次做完?」

  王涛哈哈笑了起来,「我才没那么笨。我刚才在想,等你和陈重举行婚礼那
天,我再问你要那最后一次,你觉得会不会比较过瘾?」

  「你……」

  江玉放下手中的杯子,「王涛,绝对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王涛得意的笑,「我当然要想。讲好的条件就是我什么时候想要,你都要答
应。如果你觉得后悔,谈过的条件可以作废,我们还是像前些天那样,只要陈重
不在,我就随时可以过来找你。」

  江玉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王涛说:「玉儿,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太贪心。」

  江玉问:「我贪心?我只想跟自己的老公平平静静的生活,这也叫贪心?王
涛,我知道你还是从心里看不起我,但我真的没想过要太多,我只想要一份简单
的幸福。」

  王涛说:「什么是简单的幸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幸福会是简单的,都要付
出很多才能够得到。何况,你又太聪明。而一个人如果太聪明,就会把最简单的
事情弄到复杂。」

  他淡淡地笑笑,「玉儿,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相反,我很佩服你。我知
道你不会赞同我的说法,那是因为我们是不同的两种人。」

  江玉说:「也许是吧,你是个大男人,我是个小女人。但是……」她迟疑了
片刻,问王涛,「你真的不怕陈重发现我们之间的事情?」

  王涛说:「我当然不怕。」

  江玉问:「为什么?我觉得你应该和我一样害怕。」

  王涛笑笑,「那是因为你先怕了,所以我就没必要再怕。还有就是,我敢说
比你要了解陈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涛说:「他一旦认定一个人是朋友,就会坚定不移地相信下去,除非让他
亲眼看见朋友的背叛,否则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怀疑。他那样自大,自大得以
为没有人敢伤害他。」

  江玉喃喃的问:「所以你就一定要去伤害他?」

  王涛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那样可恶,恨得江玉牙根都痒了起来。

  王涛说:「你看上去很想咬我一口。可是你别忘了,不是我想要伤害他,而
是你。你自己先做错了事,然后又拉我陪你一起下水,当你把对自己老公的伤害
加倍,现在却反过来责问我,这就是女人。」

  江玉哑口无言。

  王涛问:「现在,你仍然觉得,我应该比你怕陈重发现真相吗?你拿起电话
威胁我的时候,我差点没笑出来,如果不是觉得你可怜,我当时真想哈哈大笑几
声。」

  江玉低声说:「王涛,你这样会把我逼疯的。」

  王涛说:「为什么?为什么敢作却不敢当?每个人都会做错事,做错事并不
可怕,可怕的是自己都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疯了,我不会认
为是我逼你,那是你自己把自己逼到那一步。」

  江玉问:「我疯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我疯了就会把你丑事也一起揭出来。」

  王涛说:「嗯。被朋友的老婆勾引上床,的确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我早就
想好了,如果给陈重知道,我就让自己的老婆陪他睡几次,他还觉得不爽我把家
里的钥匙给他配一套。他想什么时候去睡就什么时候去睡,够不够补偿他?」

  江玉浑身颤抖了起来,「王涛,你不是人。」

  王涛说:「我当然是人,只不过我是个坏人。你以为陈重是什么人?他比我
还要坏。」

  他用一种邪恶的眼神望着江玉,「你呢?」

  江玉说:「我不是好人,但我也绝不想去做坏人。王涛,其实你不像自己说
的那么坏,你要相信,陈重也不像你想的那样坏。其实你也知道他究竟对你怎么
样,关于你老婆的事情,那不是陈重的错,甚至也不是你老婆的错,为什么你这
么想不开?」

  王涛淡淡地笑,「我没什么想不开,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好玩。」

  江玉望着他,冷冷的问:「你一定要让我觉得你可恨,永远也不想让我觉得
你可爱吗?」

  王涛说:「那也许是我的角色,注定就是要让人觉得可恨吧。你用不着把我
想得我可爱,那样我心里也许更舒服一点。」

  江玉说:「可是王涛,每一个女人,都希望和她上过床的男人,是从心里觉
得可爱的。我们上过床,不止一次上过床,我一直希望你是可爱的。如果你是男
人,最少让你睡过的女人有一点点爱你,好不好?」

  王涛哈哈笑了起来,「靠!玩笑开大了,如果你爱上我,陈重怎么办?你们
怎么还会有婚礼?我又怎么在你们婚礼那天跟你做爱?」

  江玉狠狠地瞪着王涛,「我再对你说一遍,你想都不要想,我宁肯去死,都
不会答应的。」

  王涛说:「我保证你会答应。不如我们打个赌,如果我做到了,你还要多答
应我一次?」

  江玉大声叫了起来,「够了,王涛,你别得寸进尺。」

  「你这样子一点都不可爱像个泼妇一样,怎么去做陈重的老婆啊?」他轻轻
地冲江玉笑,「婚礼的日子还没有定下来,你不是没有机会,如果你表现得好,
在那之前可以成功的勾引我一次,不就什么都了结了?」

  江玉无力的低下了头。

  王涛的眼神有些迷乱,「这才让人看着心疼。过来,让我抱一抱,说不定你
现在就可以遂了心愿。」

  江玉走过去,在王涛的大腿上坐下。王涛的手插进裙底,慢慢揉捏着江玉的
大腿。

  「王涛,我就像一只掉进笼子里的老鼠,是吗?」

  「掉进笼子并不可怕,我不是也在你的笼子里。关键是我们怎么冲出去,你
以前的自信哪去了?」

  江玉徒劳地摸向王涛的大腿间,他又已经勃起,但是江玉知道,他绝不会让
自己轻易得手的。

  「我从来没有自信过,王涛,你不会了解这种感觉。」江玉喃喃着说。

  王涛的手指插入江玉的阴道,那里又开始变得湿滑。江玉解开王涛的拉链,
把他的阳具释放出来,「求求你,跟我做爱好不好,你已经硬了。」

  王涛轻轻地叫:「真舒服,你多摸几下,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

  江玉的手温柔的套弄,一滴亮晶晶的淫液从王涛的阳具顶端渗了出来,江玉
低下头,用舌尖轻轻舔去。刚刚清洗过的阳具上透着一股男人淡淡的味道,江玉
张开嘴唇,轻轻把它含进嘴里。

  王涛从撩起江玉的短裙,手指贴着江玉的臀缝往下滑,却在江玉的臀缝停留
了下来,他拨弄着那朵柔嫩的菊花,轻声说:「我怎么把这地方忘记了?」

  他的手指探进去一点点,江玉惊呼着跳了起来。

  王涛色迷迷的笑,「看你这么吃惊,陈重一定还没有碰过你这里。」

  江玉定了定心神,对王涛说:「是,我这里从来没有被任何人碰过。如果你
想要,现在我可以给你。好不好?我保证那一定会很紧。」

  王涛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妈的,你真让我情不自禁。」

  江玉靠近他,轻声说:「你现在要不要?如果被陈重先要去了,你会觉得很
遗憾的。」

  王涛连声骂起来,「我真失算。玉儿,你太他妈的了解男人了。」

  江玉忍着痛让王涛的手指一点一点探进自己的菊花里。她的屁股又是颤抖,
又拚命收紧,「好王涛,现在就要,好不好?」

  王涛低吼了一声,「好,算你厉害玉儿,我要了。」

  江玉轻轻问:「在这里,还是去床上?」

  王涛踌躇了一下,「就在这里吧,刚换了床单我不想给你惹那么多麻烦。」

  江玉轻轻摇着头,「那算什么麻烦?一定会很疼,王涛,那一定会很疼,你
会对我温柔一点吗?」

  王涛说:「温柔我当然没有陈重那么会温柔。如果你肯永远都这么乖,我一
定保证做得比他还要温柔。」

  江玉紧张了起来,「没有永远,王涛,这是最后一次。」

  王涛笑了起来,「哈,你刚才那样好听地对我说话,我差点以为你是我的小
老婆呢。嗯,这是最后一次,做过这次,你要保证永远不要再他妈的勾引我。」

  「臭美,我……除非你让我喜欢上你。」

  「女人只会去勾引自己喜欢的男人吗?那不一定,女人也会勾引她有所求的
男人,而且,主动去勾引后者的决心,比勾引前者还要大很多。我说的对不对玉
儿?」

  江玉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涛站起来,「走吧去床上,我发现,你似乎对床比较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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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19

死生契阔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第十一章 游戏

  什么是最难的?不之不觉迈出的第一步。

  某日路过歌厅的大门,鬼使神差地迈进去,问自己可不可以在那里上班,然
后,一个原本干净的少女,就变成了婊子。

  陈重,我再也不想去当婊子,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2003年6月27日 江玉

     ***    ***    ***    ***

  这将是最后一次了。

  江玉发誓这真的是自己最后一次背着陈重和别的男人上床。可是拉上窗帘的
那一刻,阳光被隔断在窗外,房间里的光线突然变得暗淡,江玉又忍不住开始怀
疑,自己的誓言是不是真的那么有力。

  衣衫又一次除去,江玉美丽赤裸的娇躯,柔顺得就像一只小猫,楚楚可怜的
蜷曲在床上。

  新换的床单,把脸颊贴在上面,隐隐感觉到一丝干净的、太阳的味道,很快
就要被再次弄脏了。床单脏了可以再洗,但自己被弄脏这么多次,还可以洗得干
净吗?多么希望自己的心也能像床单一样,可以取出来清洗一次,然后放到阳光
下干净的晒上一次啊。

  「你还在等什么?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了。」江玉翻动了一下身子,有意无
意地把屁股轻轻翘起一点,提醒王涛自己正在等他上来。

  王涛却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也许是因为他并不像江玉一样,希望这最后一次
能早点结束。他慢慢的解开衣服,慢慢地把衣服放去床头。他站在床边,仔细的
一寸一寸打量着江玉赤裸的诱惑。

  他的眼睛里,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爱怜。

  那种奇怪的眼神,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怪怪的,一种说不清楚的怪,几乎让江
玉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看清他的意图。

  每个人都有善良的一面,也有邪恶的一面,可是眼前这个叫王涛的男人,他
的善良还是邪恶,永远是那样的暧昧,仿佛紧紧的交织在一起,根本无法清楚地
判断。

  江玉的身子有一些轻微的颤抖。她的声音也带着一点轻颤,「你一定要轻一
点,我怕你会弄疼我。」

  王涛立刻冲了上来。江玉闭着眼睛,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似乎王涛的手指轻轻
一碰,她就已经在深深地害怕了。男人都是这样吧?女人越是诉说着自己害怕,
就越容易激起他们的欲望。

  王涛用手指勾起一丝江玉的淫液,慢慢涂抹上江玉的菊花周围。

  江玉屏住呼吸,高高翘起屁股,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并不是所有的颤抖都
是伪装,她心里真的也有一些恐惧。王涛扶正了江玉的腰,阳具一点一点逼近了
过来,马上就要被他撕裂了,江玉用力咬住枕巾,小腹剧烈的跳动起来。

  突然听见电话铃响,是王涛的手机在响。王涛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电话,他
只用眼角扫了一下来电号码直接就挂断了轻轻地对江玉说:「陈重回来了,车刚
开进小区的大门。」

  江玉惊呼了一声,从床上跳起来。手疯一样在抖,扣不好胸衣的纽扣。

  王涛的手伸过来,从后面帮江玉把纽扣扣上。江玉连声催促,「你还在等什
么?快点把你自己的衣服穿好。」

  王涛轻轻地笑,「我穿衣服比你快,我们两个有一个人衣衫不整,给陈重看
见的效果都是一样的。」

  他果然很快,江玉还在整理裙边的时候,他已经衣冠整齐的把床单也整理得
平平整整。

  王涛在江玉脸颊上亲了一下,「脸不要通红,你去冲咖啡,顺便拿半包饼干
放在茶几上。不用担心,陈重停好车再上来,还需要几分钟时间。」

  他走去窗前把窗帘拉开。「多好的太阳啊,这么好的阳光,一切看上去都会
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王涛伸了个懒腰,回头望向江玉,「快点去啊,你发什么
愣?」

  重新在客厅里坐下。王涛慢慢抽着烟,对江玉说,「早餐总吃这种东西,对
身体不好的。」

  喉咙里干干的,要就着咖啡,江玉才能把嘴里的饼干咽进肚子里。江玉艰难
的问:「电话是谁打给你的?你在找人监视陈重吗?王涛,我真是越来越觉得你
可怕了。」

  「怕?我觉得你应该更加相信我才对。因为我会把坏事做得更安全。你不希
望安全吗?」

  江玉轻轻叹了口气,陈重真的很了解王涛,他早上还对自己说做这种事情,
王涛一直很机警。江玉问王涛,「打电话给你的那个人,他认不认识陈重?」

  王涛笑了起来,「当然不认识,他甚至连我都不认识。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不相信我说的话?好吧我告诉你,是小区大门口的保安打给我的,我告诉他
看见陈重的车回来,就打个电话给我。」

  「他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王涛说:「因为我是警察。我告诉他我正在查案,陈重就是嫌疑对象。他什
么都不用做,只要在陈重的车开进大门时,打个电话给我就可以。你知道,陈重
的车牌号很容易辨认。」

  江玉问:「万一那个保安认识陈重怎么办?」

  王涛轻轻笑笑。「你别傻了,陈重是谁?他会去认识一个小区保安?你知不
知道他多骄傲,那种人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江玉微微地发愣,王涛说的对,骄傲也许是陈重最愚蠢的地方,一个人若是
太骄傲了,就难免会犯一些愚蠢的错误。

  江玉说:「王涛,你和陈重是好朋友,我希望你也能像他那样,做一个骄傲
的人。」

  王涛问:「为什么?」

  江玉说:「因为,骄傲的人就一定靠得住,他绝不会去做丢人的事。」

  王涛懒懒的抽着烟,烟雾慢慢从他嘴里吐出来,吐成一个个缥缈的烟圈。所
有的烟圈散尽,他冲江玉笑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希望我说话算话,能像陈
重那样,做一个有傲气的人,不会言而无信。」

  江玉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王涛的眼睛。

  王涛说:「我会的。一件事我既然答应了,就保证做到。谁让我是陈重的朋
友呢?我只能最大限度地向他靠拢,虽然我有时候并不赞成他做事的态度。」

  朋友,男人嘴里说出朋友这两个字的时候,江玉并不能真正明白,那是一种
什么样的感情。和女人眼睛里的爱情一样,当其中夹杂了欺骗和背叛,那份感情
是不是变成了黑色的,谁又能说得清楚。

  钥匙在门锁中转动,陈重正在推开房门。

  一瞬间王涛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丰富,满满的笑容和亲切,像六月的阳光一
样突然灿烂起来,江玉难过地想,如果自己不曾那么近距离的看过王涛的脸,自
己一定因为他这样的一种灿烂,哄得心头暖融融一片吧。

  「今天怎么这么早?」江玉回过头,甜甜的问陈重。

  「嗯,手头的事处理完了,忽然很想你。」陈重走进来,「王涛什么时候来
的,怎么没打个电话给我?」

  王涛哈哈笑:「陈重,你的嘴巴真甜,难怪把玉儿哄得这样神魂颠倒。你看
你这刚踏进房门,玉儿就笑的像开花一样灿烂,我都来半天了,也没见玉儿这样
对我笑一笑。」

  「别不知足了,换了别人过来,玉儿门都不让他进。」陈重走去江玉身边坐
下,「怎么又吃这种东西?对胃不好。」

  「嗯,今天我想偷懒,谁让你走那么早。」江玉问:「你吃过早饭吗?要不
要我帮你做一点?」

  陈重轻轻刮了一下江玉的鼻子,「这都几点了,还早饭。早饭我吃过了,在
路边快餐店上吃的。」

  陈重问王涛,「过来有什么事?这几天局长当得还算可以吧?」

  王涛笑了笑,「局长是当上了,却要我主抓什么狗屁刑侦。陈重,能不能再
帮我做一下工作,让我去主抓缉毒,工作轻松又有油水。」

  「你是聪明,还是傻?你才多大年纪,这时候想要什么油水,抓刑侦才有前
途,大案多也容易出成绩。不会是一个分局副局长,你就满足了吧?」

  江玉递给陈重一支烟,王涛飞快地拿起打火机帮他点燃。

  陈重抽了口烟:「王涛,我再对你说一遍,眼光要放得长远。我爸还能干多
久?趁着现在形势大好,我们都抓紧时机往前走。如果你缺钱用,随时都可以向
我开口,需要行贿我会帮你,但受贿的事情一次都不能发生,我还想看你未来能
坐上市局局长的位置呢。」

  王涛苦笑了一下,「你不是在骗我吧,真会有那么一天?」

  陈重骂,「妈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从小到大,我骗过你什么?」

  王涛摇着头,「就是从来没骗过,才更让我担心。谁知道你什么时候突然骗
我一把,我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陈重大笑起来,「那你现在就去死。」他轻轻拍了拍江玉的腿,「玉儿,你
看这混蛋,是个可以被人家骗得去死的人吗?」

  江玉望着王涛,「你真没良心。我从没见过陈重对一个人这么好,你居然这
么说他。」

  王涛嬉皮笑脸的说:「他对你就比对我好,朋友和老婆永远都没法比,是不
是玉儿?」

  陈重放声大笑,「王涛,如果你能帮我生个儿子,我保证我对你也会像对老
婆那样好。你能吗,混蛋。」

  「我当然愿意。这种好事我相信很多人都愿意。」王涛停顿了一下,话语中
里有种意味深长的含义,「但还要玉儿答应才行吧?」

  江玉不禁笑了一声,「不要脸。你想帮陈重生几个儿子就帮他生几个,我不
会吃醋的。」

  陈重轻轻在江玉腿上拍了一下,「玉儿,这家伙是个流氓,你别和他斗嘴,
这种事你不是他的对手。」

  江玉愣了愣,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嘴巴张了两下,却
终于没能骂出口。

  陈重对王涛说:「我警告你,别当着玉儿的面把话说得那么下流。说说找我
有什么事。」

  王涛说:「昨晚请张局吃饭,他一定要我介绍你给他认识。今天来,就是要
你赏脸一起去吃顿饭,那是我顶头上司,我不好拒绝。」

  陈重懒懒的说:「真够麻烦,好不容易偷一下懒,我还想多陪陪玉儿呢。你
知道我最近一直很忙。」

  王涛说:「所以,我直接来家里等你。如果去公司找你,你把老总的架子一
摆,借口这事那事,我肯定请不动你。正好,把玉儿也带去,让人家看看你老婆
有多漂亮。」

  陈重望向玉儿,「怎么样?一起去见见王涛的顶头上司?」

  江玉摇着头,「我不去,也不认识他,你和王涛去就好了,男人的事情,我
女人家跟着不方便。」

  陈重说:「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是我老婆,他想认识还来不及呢。开车走
在开发区,哪天违章被警察扣了,如果认识他们的局长,打个电话就解决了。」

  江玉说:「我认识你,不就行了?」

  王涛说:「那是,认识陈重比认识我们局长强多了,一个分局局长才管多大
片,哈哈。」

  陈重笑了笑,「玉儿,你要学着多跟人接触,这样子可不像我的老婆。等我
们婚礼那天,我要把清田有头有脸的人物,全介绍给你认识。」

  江玉望着陈重,他的表情真的是那样骄傲,骄傲得让人有一些心酸。

  江玉摇摇头,「陈重,我真的不稀罕什么婚礼,我们不要举行什么婚礼了好
不好?现在这个样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王涛在一旁大声叫了起来,「玉儿,你这是什么话。不举行婚礼陈重肯答应
我都不会答应。一定要最隆重的婚礼,那才是男人给一个女人最动人的情话。」

  陈重笑,「靠,好像你要举行婚礼似的,那么兴奋干什么?玉儿,王涛说的
对,我能够给你最大限度的快乐,我都想给你。今天你不想和我们一起去,我不
勉强你,婚礼的事情就不要再多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王涛说:「你还当真了,陈重?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她嘴里越着说自己不想
要,心里就比任何人都想要,我早就看透了。」

  陈重去卧室换衣服,王涛冲着江玉眉目传情。

  江玉从沙发上站起来,想要躲去什么地方。陈重就近在咫尺,王涛每一个暧
昧的眼神,都让她从心底深处惊慌。

  王涛冲了过来,从后面搂住江玉的腰,江玉想要挣扎,却怕弄出了声响。

  他的阳具从身后贴过来,隐约感受到又有一些膨胀。江玉用力扭转身子,恶
狠狠地瞪着王涛,张大了嘴巴骂他,却不敢发出声音。王涛的手伸进裙底,顺着
内裤的缝隙熟练地插进了江玉的身体。

  江玉惊恐地回头望向卧室的房门,心脏涨裂般难受,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一
丝力气。

  王涛的手指抽了出来,举向江玉的鼻端,他伏在江玉的耳边,「你看,你又
流了好多的水?是不是陈重在家,更加让你觉得刺激?」

  江玉几乎要哭出来,「王涛,我那是吓的。你快点放开我,我快要小便失禁
了。」

  王涛低声说:「那好,我现在放开你,但在临走之前,你要和我接一次吻,
像你和陈重吻别那样。」

  江玉说:「你疯了,王涛,你明知道那不可能。」

  王涛的手,又一次插进江玉的裙底。

  「没有什么事不可能,只要你愿意去做。」

  他的手指在身体里蠕动得是那样邪恶而放肆,害得江玉的双腿夹紧也痛苦放
开也痛苦。她狠了狠心对王涛说:「只要你敢当着陈重的面亲我,我答应你。」

  王涛放开了江玉,他举起手指,轻轻在鼻尖前呼吸,轻声对江玉说:「当着
陈重的面,我当然不敢!」

  江玉冲进卫生间。

  她的动作那样失控,锁上房门的时候,弄出了很大一声闷响。怎么会走到这
样一步呢,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

  人真的不能做错事,只要走错了第一步,那之后的脚步,就仿佛再也不受自
己控制。

  江玉坐在马桶上发呆。

  拿纸巾擦拭过阴部,纸巾上沾着的液体,并不完全是小便的痕迹。似乎有一
些淫液,因为王涛手指插入而分泌出来的淫液,淫液是粘滑的和小便全然不同。

  为什么一定要有淫液这样一种不干净的液体会从身体里面分泌出来?女人的
身体从来不能由自己作主吗?仅仅一次偷欢,然后所有的人生都被污染,想想都
让江玉几乎痛不欲生。

  人生是一场残忍的游戏,由谁来制定这场游戏的规则呢?江玉希望能够是自
己。

  陈重换好了衣服出来,问王涛,「玉儿人呢?」

  江玉打开门走出去,上下打量了一下陈重,「老公,真帅!你们这就要走了
吗?」

  陈重说:「嗯!」

  江玉轻轻和陈重拥吻,吻得王涛在一旁连声羡慕,「我靠,看你们两口子这
么恩爱,我都想和陈重换换位置。」

  江玉笑笑:「想得美,回家多陪陪你老婆,你也能让别人觉的羡慕。」

  王涛笑了起来,房门打开,他和陈重走了出去,江玉微笑着叮嘱陈重,「少
喝点酒,如果王涛要灌醉你,就罚他永远不能尽我们家一步。」

  陈重轻轻的笑:「喝酒他哪是我的对手,泡妞才是他的强项。」

  他们走下楼梯,江玉轻轻把门锁上。没必要害怕王涛,江玉暗暗想,只要自
己抓紧陈重,他并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脚步声在楼梯的拐角处停止,王涛对陈重说:「晕,我的打火机忘在茶几上
了。」

  他咚咚地跑回来,又一次按响门铃。

  江玉恨恨地把门打开,王涛冲进来几步,抱着她一阵亲吻,口水沾上了江玉
的嘴角,江玉抬手用力去擦。

  王涛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轻轻拨弄了几下,对江玉说:「做人很简单,只
要你肯用心,没有什么事很难。别忘了哦,你还欠我最后一次。」

  他微笑着问江玉,「慢慢地你就会发现,我其实也很帅。这世界坏人总比好
人要帅,你用心去观察,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然后王涛走了出去。


              第十二章 混乱

  拍出来的婚纱挂上了床头,第一眼看见的时候我就在疑惑,照片里面幸福微
笑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真的是我吗?人生有这样幸福的微笑,我从前想,只要
能给我一瞬间,我就死而无憾了。陈重,今天你给我了这样的一瞬,可是,我又
好想问你要永远。

  王涛说我最大的弱点是太贪心,也许我真是很贪心吧,要了这样,又想要那
样。

           ──2003年7月3日 江玉

     ***    ***    ***    ***

  钥匙插进自己家门的锁孔。

  最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在江玉的感觉里就是,钥匙插进自己家门锁转动的
一刹那,弹珠轻微弹动的声音。

  她刚在瑜伽馆练完两个小时的瑜伽回来。流过一些汗做完最后的冥想课程,
全身的肌肉刚刚从极度伸展之后恢复过来,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处于最轻松
的一种感觉。现在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愉快地冲个澡。

  瑜伽馆里也可以淋浴,江玉更愿意回家冲洗,她一直不习惯在那种公共的地
方,把自己的身体赤裸裸地展示出来。如今变态的人似乎无处不在,谁知道什么
时候,自己无意的裸露就会被那些偷窥者摄取?

  何况阴阜上,新纹上了陈重的名字。红色的刺纹,仿佛一方精美的印章。那
刺纹的原迹也真的是陈重喜爱的一枚印章,江玉把印章带去,请美体店的高级刺
青师傅,原样纹在自己的身体上。

  江玉还记得,纹好了之后第一次秀给陈重看,他的目光里充满了赞叹。现在
皮肤轻微的红肿已经消退,陈重的名字清晰的印上雪白的阴阜,像绽开了一朵娇
艳的小花,让原本空白的下体更多了一丝逗人心动的景致。

  很多时候江玉会悄悄拉下内裤,站在镜子前得意地微笑起来。所有的一切都
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江玉愿意相信,以后她的生活当然会越来越好。一个原本美丽的女人,一个
原本聪明的女人,当她很努力去追求幸福的时候,通常都可以得到。

  陈重的父亲去省里开会,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到清田。昨天陈重说,只要爸爸
一回来,立刻就带江玉回家见他。

  相比对婚礼的憧憬,江玉更期待自己能早日得到陈重父母的认可。虽然说婚
姻是两个人的事情,但完整的家庭,也应该包括完整的家人。那么陈重的家人,
江玉当然希望也能成为自己的家人。

  现在,期待中的一切似乎近在眼前,轻轻伸出手,就能感觉到所有柔软的触
觉。江玉在推开家门的瞬间呆住了。满室都是鲜花的香气,一个巨大的花篮摆在
门口,江玉差点一脚踏进那堆盛开得无比娇艳的鲜花里。

  女人都爱鲜花,因为那是美丽。花篮的最上面,有一张粉红的信笺;江玉轻
轻把它拿起来,信笺上面是陈拙劣的字迹:我爱你。陈重的字迹仍然是那样让人
感觉想笑,可是那三个字江玉却一直看了很久,怎么看都看不够。

  发了很久的呆,江玉拿出电话打给陈重,「今天是什么日子?」

  陈重轻轻问:「你忘记了?」

  「我真的想不起来,你能不能提醒我一下?」

  「今天……」陈重慢慢地在电话那端说:「是你上一次离开我的日子。那天
早上,我打了很多电话给你,可是再也打不通你的号码。」

  江玉的眼睛一点一点湿润了起来,「你现在在哪?」

  「我很快就回去了。」陈重说:「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你有没有看见那幅照
片?」

  江玉说:「什么照片?我没看到,只有一个花篮,还有一句话。」

  「你现在走去卧室,就可以看见。」

  陈重的把电话挂断了,江玉飞快地冲去卧室,用力推开卧室的房门。

  映入眼帘比那些鲜花更美的,却是床头上方新挂上的巨幅照片。所有的鲜花
都堆在一起,也没有那样一幅照片更令江玉感觉到惊喜。照片中那个穿着雪白婚
纱的新娘,当然比自己的真人还要美。

  最美的是照片里面两个人的笑容。那样一种幸福的笑容,被影楼里接近完美
的灯光折射出来,在眼前清晰得毫发毕现。

  那就是自己和陈重,那是两个人深深相爱的一幕绝美风景。

  自己的笑容江玉在镜子中当然无数次看到过,可是照片中这样一种接近永恒
般美丽的笑容,连江玉自己都感觉到震动,原来幸福可以让一个女人笑得如此光
彩夺目。

  那应该是陈重冲着莹莹的妹妹、那个叫芸芸的小女孩大吼着让她滚之后,江
玉心中升起的那种幸福的折射吧。芸芸像极了莹莹的样子,可是因为她说话伤及
了自己,陈重竟然可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她滚开。

  那么今天在陈重的心里,自己已经比莹莹还重,江玉因此而深信。

  江玉又一次拨通陈重的电话,「你快回来。我想立刻就看见你。」

  她对着电话喊:「陈重,我再也不愿离开你了。」

  陈重嘴里的很快,似乎是那样漫长的一段时间。江玉跳上床头,紧紧盯着照
片中陈重的面孔,恨不得能把他从里面拽出来。

  手中的电话铃响,江玉飞快接通,一听见王涛的声音就狠狠骂了出来,「混
蛋。」

  王涛轻轻笑:「从好王涛变成混蛋,那说明你越来越想我,对不对玉儿?你
不用担心,陈重刚和我分手,他最少还要二十分钟才能到家,我们有的是时间打
情骂俏。」

  江玉有些沮丧,暗暗劝自己不要再骂出口,斗嘴她不是王涛的对手,这一点
她自己早有体会。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早上我打电话给你,你为什么不过来。」

  王涛问:「我为什么要过去?是你在想我,又不是我想你。如果你总是用这
样的态度对我,我保证一定要坚持到你们婚礼那天,才给你最后勾引我的机会。

  听陈重刚才说,那应该不会让我等太久。」

  江玉努力控制着情绪,「你想要我怎么样?」

  王涛淫亵地说:「我现在没有机会去碰你,我想你帮我摸一下你的下面。要
摸出一点淫水,才证明你真的想让我早点去干你。」

  停顿了几秒,江玉说:「我已经在摸了,水流了满手都是,你明天早上过来
好不好?」

  王涛轻轻地笑:「玉儿,如果你的水流到满手那么多,你还能这样清楚的说
话?恐怕你除了拚命哼哼,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吧?我太了解你的反应了,你根本
骗不过我。」

  很久,王涛问:「怎么样?」

  江玉恨恨的说:「跟本一点水都没有,王涛,如果你了解女人,你应该知道
的,这会我一点心情都没有。」

  「不会的。女人那东西,只要你肯摸,没有不出水的洞。我相信你正在摸,
可是你不能在心里想着陈重,你正在跟我调情,心里想着别的男人,怎么可能出
水?」

  江玉又一次崩溃。那个混蛋,居然连自己现在心里想着陈重都能猜到。

  好像已经有那么一丝淫液开始分泌。淫液是一种很奇妙的液体,只要一开始
分泌,接下来的抚摸就会带给身体更多的快感。

  「有了。真的有水了,我没有骗你。」

  「心里开始想我了吗?」

  「是的。」江玉慢慢闭上眼睛,「我想你随便碰一下就会变硬的样子,我想
你色胆包天在陈重换衣服的时候偷偷摸我,我想你变态得一定要我留下陈重的精
液等你过来……所有你碰过我的细节,我都在想。」

  江玉的膝盖用力交叠在一起,手指在阴道里抽动得越来越快,身体开始颤抖
起来。

  江玉说:「明天早上,你过来好不好?我会留一肚子陈重的精液等你,如果
一次你做不够,我可以让你整个上午随时都随你去做,整个上午。」

  王涛问:「那样的话,不算我不守承诺吗?」

  「不算,是我自己愿意的,我想我们俩最后一次,可以痛快的去做,不用受
什么次数限制。」

  王涛轻轻笑了起来,「这才是我的好玉儿。明天早上,我等你电话,现在我
要去找个小丫头爽一下,你把我的兴致勾起来了。」

  淫水变得汹涌,江玉的手指飞速抽动并紧的膝盖战栗着用力碰撞,「王涛,
今晚别把自己累着,别忘了明天早晨,我会很想你。」

  王涛已经挂断了电话,江玉的手指却没有从自己身体里抽出来。突然被燃烧
起来的欲望,接近邪恶般的奇怪欲望,似乎正主宰着她此刻的身体,她已经无力
自拔。

  身体正在极度的渴望,但是此刻自己在渴望陈重还是王涛,江玉自己都已经
分不清楚。

  房门轻轻锁响,陈重已经回来。江玉飞快地从床上跳下来,迎着陈重的脚步
声冲出卧室。在卧室的门口江玉重重扑进陈重的怀里,抱着他用力亲吻。

  陈重有些不太适应,搂着江玉的腰,刚吻了几下就匆忙把嘴挪开,「你怎么
了?好像有些不太正常的样子,怎么突然用这种方式迎接我?」

  江玉的手已经解开他的拉链,伸进底裤用力套弄着他的阳具。江玉说:「我
爱你。所以,我想跟你做爱。」

  陈重哇哇的叫,「我刚进家,还没有准备好,玉儿,你停一下,让我先喘口
气。」

  「不。」江玉拉过陈重的手摸向自己的下面,「你摸,我已经准备好了,我
现在就要做。」她拉着陈重往床上跑,一下子把陈重推倒在床上。

  「你先来。」

  「来就来。」

  江玉扑上去,退下陈重的长裤,低下头去亲吻。陈重仰面躺在床上,喃喃地
说:「玉儿,你越来越厉害了,大白天窗帘不拉就敢强迫老公陪你做这种流氓事
情。」

  江玉跳过去把窗帘拉上,她甩开自己的外衣,再跳回床上已经把自己变成一
条赤裸的白羊。

  「你不想吗?告诉我,你真的不想吗?」江玉的嘴离开陈重的阳具,他沾满
了口水的阳具已经勃起。

  「老婆都准备好了,我再不想还算个男人吗?」陈重盯着江玉雪白的娇躯吞
着口水,「你还等什么?为什么还不上来?」

  江玉嗷地一声扑了上去。很短的时间江玉已经把快感冲击到接近高潮,自己
骑在上面,似乎可以更尽情,阳具插入的深浅轻重全由自己控制,要它往左它就
绝不会跑去右边。做爱需要充沛的体力,男人常常认为他们的体力才更充沛,那
跟本是错的。

  江玉轻声尖叫起来,身体起伏的频率更快。体力是什么?当女人渴望高潮的
时候,体力绝对比男人充沛多了。

  「我靠。」陈重抓着江玉臀肉,喃喃地低声叫。

  「别只顾着用嘴,下面也要使劲。快,我要好了。你动啊,不是躺在下面,
连动都不会动了吧?」

  「玉儿,我警告你,这种动法,我坚持不了多久。」

  「不要你坚持。想射吗?那就射出来。」江玉更加用力地坐下去,陈重的阳
具几乎顶破了自己的子宫,每一下都让自己临近疯狂,「你还等什么,我已经不
行了,快给我……」

  感觉到陈重精液喷射的的一霎那,江玉全身的力气神奇般地消失,拖长了声
音颤声尖叫,身体失去控制般颤抖了很久,一头从陈重身上栽倒在床上。

  一个世纪?还是几个世纪过去?

  飞翔的快感和下坠的快感,哪一种是女人更想得到的快感?江玉不清楚别的
女人是怎样判断,但对她来说,她更喜欢下坠的那个过程。耳膜失去了听觉,世
界变得安静,所有汹涌的欲望沉至湖底,就像从来没有泛起过波澜。

  江玉曾经跟陈重探讨过,对这种现象,陈重说:「也许你是对的。但那并不
说明飞翔的快感不美,只能说明飞翔更美。从没有升至最高,又怎么会感觉到下
坠?」

  陈重好像真的很了解女人,他的话听起来仿佛总带着一些耐人寻味的哲理。

  江玉慢慢坐起了身子,精液从身体流出来,提醒她刚刚的确经历了一幕真实
的高潮,不是春梦,也不是幻觉。

  「你自己先去洗澡,我把床单换了。」

  高潮后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庸懒,江玉忍不住被自己的声音惹得微笑
了一下。

  陈重说:「我还想躺一下,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一阵你是多么疯狂,把我也给
累坏了。今天吃了什么好东西,突然变得这么热情高涨?」

  「还不是你害的?」江玉伏上陈重的胸口,他的身体是那样健康,乳房贴近
他的身躯,立刻感觉到男人雄浑的力量,那么厚重,那么让人恋恋不舍。

  「我怎么害你?」陈重惊奇的问:「我们一整天都没见面。」

  「那些花,那句我爱你……」江玉忍不住轻笑,「你的字好丑啊,怎么看怎
么像小学生写出来的。」

  「去。」陈重也笑了起来,「别人想看还看不到呢。再说我跟本需要写什么
字,能把陈重两个字写好就足够了,有本事的男人只要能签好自己的名字,就不
会惹人笑话。」

  「还有这张照片,我第一眼看见就忍不住想哭出来。陈重,我再也不会离开
你了,哪怕你天天打我,我也不会再离开。」

  陈重满足地笑起来。

  他的手温柔地抚摸过江玉的肩头,「还有好多呢,不过,要等几天才能送过
来,我要他们抓紧时间先赶制出来这一幅,为了在今天把它挂上床头。」

  呼吸中全是陈重淡淡的体香。江玉的鼻尖在陈重的胸口上蹭来蹭去,忍不住
张开双腿夹住陈重,一点一点把流出来的精液蹭在他粗壮的大腿上。她的屁股轻
轻扭动,鼻子里开始哼出让自己听见都忍不住有些心动的声音。

  「王涛说请我们吃饭。」陈重在江玉屁股上拍了一下,「别哼哼了,晚上我
们再做,你还怕我喂不饱你?」

  「不去,他说请吃饭就请吃饭?我不想去。」

  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陈重苦笑了一下,「肯定是王涛。如果你不愿意去,
你跟他说吧,我去洗澡。」

  陈重走去浴室冲洗,江玉拿起电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哈,陈重呢?」

  「他在洗澡,王涛,晚上陈重有事,他说不去吃饭了。」

  「别借口陈重有事,是你不想见我才对,那好,明天上午我会很忙,你不用
打电话给我。」王涛叹了口气,「唉,老公上了床,媒人丢过墙,真是一点都没
有错。你一定刚缠着他陪你上床,玉儿,刚才一定做得很爽吧,听你的声音就能
听出来。」

  「吃,就知道吃,也不怕吃穷你个王八蛋。」

  「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副局长,随便吃顿饭就想把我吃穷,你也太小看我了,
你也要洗个澡才好,见面的时候让我闻见你身上有陈重精液的味道,我会控制不
住自己的。」江玉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陈重冲洗完回来,江玉仍坐在床上发呆。陈重问:「推掉他了?」

  江玉抬头笑了笑,「反正都要吃晚饭,让王涛请吃一顿也好。」

  「那你还等什么?去冲洗一下吧。」

  江玉起身走去浴室,「嗯,衬衣在壁橱里,你自己挑一件。」

  水流哗哗地响,江玉用力在水流下甩动头发,想把满脑子混乱通通甩到九霄
云外。女人最大的无助,也许就是当自己遇到麻烦,最想要避开的,却是最亲最
爱的老公。

  明天能把这一切结束吗?从那个叫秦守的卦者帮自己摆下那个「阵」,到今
天就是整整四十九天。明天早上醒来,一定会发生奇妙的变化,江玉拚命地想。

  陈重似乎在卧室里叫自己的名字,「玉儿,这是什么东西?」

  江玉大声问:「什么?」

  陈重问:「你在褥子下面压的是什么东西?好奇怪啊,你压个黄纸包在褥子
下面干什么?」

  江玉大吃了一惊,「不要动它,陈重。」

  她惊慌着冲出浴室,慌乱中肩膀撞上门框,发出沉闷的声响。江玉顾不上疼
痛,一口气冲到卧室,从陈重手里抢过那个纸包。

  陈重惊讶地望着江玉,「你怎么了?脸色纸一样惨白?」

  浑身一阵阵发冷,江玉脑海中变成一片空白,牙齿轻微地打着架,一个字也
说不出口。黄纸包已经被陈重拆到零散,结成阵型的红绫抖成散乱的杂缕,江玉
徒劳的捧着,双手剧烈的抖动,再也无法把它恢复成原来的形状。

  陈重说:「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这是什么?看起来是某种巫医神棍摆弄的
那种神秘的东西。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为了给我祈福叫人弄的把戏。」

  他笑了起来,「玉儿,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那些神棍?我从来不相信这种乱
七八糟的东西,你以后也不要相信。那帮神棍,就会吓唬那些相信他们的人,你
要当心啊,如今被神棍骗财骗色的案件可是越来越多了。」劫!江玉默默地想起
这个词。

  从认识陈重,就没有看见他动手做过一次家务,他跟本就是一个连洗碗都不
会的男人,怎么忽然就想起来去更换床单呢?四十九天不是一段太长的时光,可
是如果四十九天,每一天心里都在念叨,每一天心中都在祈盼,这四十九天就会
变得特别漫长。

  感觉有多么苦涩和失落,只有江玉自己才能够知道。陈重抽去江玉手中的红
绫和黄纸,一下子就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抱过江玉的肩头,爱怜地望着江玉无助的脸,他的声音那样轻柔,让江玉
一下子就委屈得流出一些眼泪,「玉儿,你坚持要在身上纹上我的名字,我就知
道你一定还在担心那些荒诞的说法,我答应你只是希望你能开心一点,其实我自
己,更喜欢你光光的样子。」

  江玉难过地问:「陈重,那些真的都是神棍骗人的东西吗?真的是吗?你告
诉我。」

  陈重说:「当然都是骗人的。我从来不信鬼神,你是我的老婆,也应该不去
信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看见神棍就讨厌,如果,给我知道是谁拿这些东西骗
你,我一定打落他满嘴的牙,没事让他来给我口交。」

  他的笑容是那样坏,让江玉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因为弟弟骂了他一句,他
也说过要打落弟弟的牙。

  「你肯不肯为了我去打王涛一顿?」

  「当然可以,我要打他,他从来不敢还手。可是……」陈重问:「总得有一
个理由吧?他怎么惹你生气了?

  「他……」江玉艰难地想,如果不是王涛刚才那个电话,自己一定不会忘记
先把床单换好的。「他调戏我,我刚才说你在洗澡,他说肯定是我……」

  「勾引老公做爱对吧?哈哈哈!」陈重得意地大笑了起来。「那有什么,我
们夫妻做爱,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混蛋
就那样,你别理他。」

  江玉努力让自己也微笑起来,那混蛋究竟怎么样,恐怕自己永远都不会让陈
重知道。

  总做错事的人才会信命,陈重也曾经这样说。不管怎么说,命运这东西你一
旦开始相信,就再也逃不出迷信的怪圈。

  已经整整四十九天,说不定今天就是圆满呢?江玉一边去打开衣柜取衣服,
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

  那个叫秦守的卦者,留下的电话是多少?

[/font]

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21

死生契阔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第十三章 覆水

  当你做了一件错事之后,永远也想不到老天会在什么时候惩罚你,这虽然不
是做错事的最大痛苦,至少也是痛苦之一。

           ──2003年7月6日 江玉

     ***    ***    ***    ***

  这两天,江玉始终有些精神恍惚。

  整整两天,无数次拨打那个卦者留下的电话,电话里却提示说,自己拨打的
电话是空号。就像世界上从来不曾有过那样一个号码,也从来不曾有过秦守那样
一个人。

  王涛也两天没见到人影。大前天晚上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有电话通知他开发
区发生了一起凶杀,离开前他苦笑着说:「妈的,上任第一起命案,最近我怕没
机会陪你们玩了。」江玉知道那是他说给自己听的。

  早上陈重开车去了省城,有件特别急的事情一定要去省城找他正在那里开会
的父亲商量。他对江玉说:「最迟三五天。等我回来,我就带你一起回家见父母
大人。」

  突然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江玉一个人。

  天色暗了下来,不知不觉一天又已经过去。江玉在孤单中想起弟弟江帆,也
许应该把早点他叫回清田陪在自己身边,毕竟那是自己的亲人,在自己感到不安
的时候,只有亲人的陪伴才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安慰。

  白天江玉没有心情做任何事,下午的瑜伽课也没有去参加,心常常会莫名其
妙地颤抖一下,那缕被陈重抖散的红绫在眼前晃动,什么冥想,什么平和,就一
下子被打乱了。

  简单洗了个澡,很早就躺去了床上。她懒懒的躺着,紧闭着眼睛也全无一丝
睡意,她只是不想睁开双眼。

  有人按响了门铃。

  江玉披上睡衣去看,王涛站在门外。江玉打开门让他进来,不知道为什么心
中忽然暖和了一下,觉得王涛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了,这一刻,他好像是唯一一
个能够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你好大胆子,过来电话都不打一个。」

  王涛说:「不用打,陈重走之前给我打过电话,说这几天你好像心事重重的
样子,他要离开几天,让我有空就过来看看你。」

  完全封闭的世界,一对孤男寡女。江玉淡淡地问:「先去客厅坐一会,还是
直接去卧室?」

  王涛望了江玉很久,他眼睛里并没有江玉早已熟悉的那种色迷迷的眼神,取
而代之的似乎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他没有动,喃喃地骂了一句,「怎么说你也是
他的老婆,随便说一声就扔给其他男人,真他妈没劲。」

  「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并不是其他男人。对不对?」江玉淡淡地问:「你
怎么不说话,去客厅,还是去卧室?」

  王涛说:「我记得你床头有台电脑,能上网吗?」

  江玉说:「可以上网。你来,不是为了要借我家电脑上网的吧?」

  王涛疲惫地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再说。

  走进卧室,江玉直接躺去床上,丝质的睡袍顺着江玉竖起的膝头滑下去,露
出她白嫩的大腿。她没有去遮掩那暴露的腿根,最羞耻的样子都已经被他看过,
再装模作样只会令江玉觉得更加羞耻。

  王涛没有急着跳到上床,轻轻在床边坐了下,甚至没有去多看一眼江玉的大
腿。

  江玉问:「你想先和我说会话?也好,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王涛却只是苦笑了一下。

  江玉有些奇怪,「那起命案破了吗?是不是累坏了?」

  王涛默默地抽着烟,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又继续抽个不停。

  江玉说:「那就是没破?没破也没必要这个样子啊,还是个大男人,这点小
事就放不开?人又不是你杀的,不至于拉你去枪毙吧?」

  王涛低声说:「玉儿,我们如果做朋友,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你
常常让我不知所措,后悔自己做过的一些事情。」

  江玉说:「希望以后,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干干净净的朋友。」她拉动睡袍
上的带子,衣襟慢慢敞开,睡袍里面的身子是赤裸的。

  她轻声说:「上来吧,让我们把最后一次结清。」

  王涛仍然不动。他望了一眼江玉,轻声说:「玉儿,结束了。」

  江玉奇怪地问:「结束了,你的意思是?」

  「全都结束了。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我们两个都欠陈重一个人。」王涛问
道:「怎么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你不信我在很认真的说话?」

  江玉慢慢的把衣襟拉上。她并没有完全拉紧,也没有把睡袍上的带子系起,
「你忽然觉得愧对陈重的信任?我怎么觉得你又好像在捉弄我,算了王涛我不会
怪你,本来就是我先去引诱你的,我们把最后一次做完也算我对你有个交代。」

  王涛问:「你告诉我,现在在你的心里,对我究竟怎样评价?」

  评价?江玉认真地望了王涛一会,她应该怎样评价眼前这个男人呢?有时候
讨厌他,但有的时候,他似乎又不那么令人讨厌,一张熟悉不过的面孔,反而有
些奇异的亲切感,比如此刻。

  女人孤单的时候,心中的好恶容易产生动摇,摇来动去之中变得没有原则,
没有道理可言。

  想了很久,江玉对王涛说:「爱恨交织。」

  王涛有些迷惑,「我想知道在你的心里,我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爱恨交织
算什么评价?」

  江玉说:「我没资格评价你是个好人还是坏人,每个人都有着两面性,好和
坏的标准并不是绝对的。我只是对你说自己的感觉,恨你的时候,在心里狠狠诅
咒你最好马上就死,觉得你可爱的时候,是发现其实除了陈重,你竟然是我唯一
可以依靠的人。」

  王涛问:「是不是因为,我们曾经上过床?我知道女人对曾经和自己上过床
的男人,会产生一些依赖感。」

  「也许是吧。」

  江玉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身体向上移动了一些,靠在床头的靠背上。她突然
多了一种无可奈何的疲惫,望着王涛同样充满疲惫的表情,觉得有个人可以让自
己赤裸裸的敞开胸怀面对,真的是一件无比安慰的事情。

  王涛说:「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肯对我用「爱」这样一个字,表达自己的感
觉。」

  「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江玉轻轻皱着眉头,认真思考了很久,「其实爱也
是一种可以用不同意义解释的一个词汇,我也想换一个字来表述,但是除了爱这
个字,一时却想不出更加准确的字眼。爱不一定全都是神圣的,今天我试着这样
去理解。」

  王涛说:「我明白。」

  江玉笑了笑。她知道他会明白,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聪明人。

  江玉调整了一下半坐半躺的姿势,膝盖抬高的时候,睡袍又一次裂开,露出
了纹在阴阜上陈重两个字。她牵动衣襟把它盖起,王涛却伸手又把衣襟揭开。

  他用手指轻轻去碰触。

  江玉说:「女人在身体纹上一个人的名字,无非想表明一种态度。但是态度
并不能决定一切,无论自己有多虔诚,总有些事情在不受自己控制地发生。比如
现在,我很想让你温柔地抱抱我,可是一但我们身体接触,说不定你会想,说不
定我会想。然后我们会在快乐的时候忘记陈重,在快乐之后又痛苦地想起他。」

  王涛轻轻的说:「玉儿,从认识你到现在,你今晚的样子是最漂亮的。」

  江玉说:「男人当面夸一个女人漂亮,有时候是为了讨好她,有时候是心里
想着不干净的事。你现在是出于什么目的?」

  王涛说:「是我发自内心地赞美。逢迎之态哪比得上真情流露?所以无论你
今晚看上去有多憔悴,却是我看见你最美丽的一次。」

  「你也看出我很憔悴?」江玉说:「那说明一个人做了错事,真正能折磨自
己的,还是自己的良心。我真希望自己的良心能被狗吃掉,你呢王涛,你现在还
有没有良心?」

  王涛说:「良心这东西我早就没有了。天底下的男人都没良心,你们女人不
整天这样说?」

  江玉笑笑。可是她忽然难受了起来,隐约听见胸腔里像有种巨大的冰块破裂
的声音。天底下的男人都没良心,那也是女人孕育他们的时候,自己都忘记了良
心是什么狗屁东西。

  她问王涛,「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能不能忘记我们两个曾经上过床?偶尔
想起我的时候,只把我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朋友,就像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有多么
下贱?」

  王涛的神情有些低落,「为什么这样说?」

  江玉说:「一个淫荡的女人还不够下贱?我不爱小风,但是我想和他做爱,
真的想。甚至在陈重去北京之前我就想过,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一个好客人,当我
不再是处女,我一定要跟他上一次床。」

  王涛说:「也许……这种事男女都一样吧。」

  江玉懒懒地笑笑:「王涛,你知道吗,最早坐你的台,我真的有想过答应让
你带我出去。在我当时的眼里,你应该算是个好客人,因为你的身上没有臭味,
被你抱进怀里摸我的时候,我居然感觉到兴奋。」

  王涛说:「那真是可惜了,为什么你当初不答应我呢?」

  江玉说:「因为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警察,歌厅里很多姐妹们说,你们警察
叫小姐通常是不会付钱的,而那时候,我真的很需要钱。」

  王涛苦苦地笑,「钱真是种害人的东西。」

  江玉说:「钱也是能救命的东西。我倒是觉得,感情才是害人的东西,重感
情的人会受到感情的伤害,有钱的人却不会受到钱多的伤害。」

  王涛说:「哈哈!」

  哈哈的意思,通常表示他已经无话可说。

  「你今天好像很怪。」江玉说:「从你进来的第一秒开始,我就觉得你有些
怪。你是不是也像我,突然有很多感慨?突然有很多从前从没有认真思考过的问
题?还是只是偶尔疲惫,被那前天那起凶杀案困扰?」

  王涛很久没有说话。他的手从点上了陈重的名字之后,就不曾离开过江玉的
身体。虽然无数次游移,绕来绕去都没有绕开江玉微微轻启的花瓣。而江玉的双
腿间,已经被他弄得一片泥泞潮湿。

  但是他却又一点想要和江玉做爱的意思都没有,所有的抚摸和留连,并没有
让他兴奋得勃起。

  江玉说:「其实如果你想,我还是会答应你的,因为我也有一点想。」

  王涛说:「我不想,是因为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开口。」

  江玉问:「关于我的事情?还是关于我们俩的事情?」

  王涛说:「现在我们两个,还有什么事情能分得开吗?任何关于你的事情,
都已经和我有了关联。」

  「那你就快点说出来。」江玉说:「我不喜欢警讯,但如果真的有警讯,我
还是希望能早点听见。」

  王涛问:「你知不知道互联网上,有一种资源,叫BT下载?」

  江玉说:「知道。」

  王涛打开床头的电脑,联好了网线,输进去一个网址。屏幕上出现一个BT
发布画面,最上面是一行字:转贴,酒店偷拍,俊男美女疯狂做爱。

  江玉呆呆地张开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目光落在屏幕上再也收不回来。

  第一秒钟悲伤凝固在脸上,荒草蔓延着覆盖上枯黄的山坡;第二秒钟悲伤换
了弧度,嘴角抽动起来,潮水哗哗地涌动;第三秒钟如破堤的潮汛漫上整张脸,
岁月如洪水从记忆里席卷而过。

  第四秒,江玉知道自己哭了。

  影片的截图慢慢打开,某一张截图上面,是她充满迷乱的面容,页面的下方
有一行小字滚动出现:「本附件下载次数:6308……」

  江玉像是听到头顶无数候鸟突然飞过的声音,雪花混着扬花一起纷纷扬扬地
落下。她再抬头就看到王涛无奈的面容,黑色一片一片蔓延,一瞬间让江玉失了
明。

  「我喜欢下一些偷窥类的影片看,今天早上,我发现了这部片子。下午提审
那个酒店的服务生,他交代被抓前曾经把拷贝里的部分内容上传到了网上。」王
涛的声音低沉而悲凉,「玉儿,对不起,我并没有真正帮到你。」

  江玉喃喃地说:「覆水难收。」她把这个词,反覆在口中重复了好多遍。

  覆水是一瓢什么水?最早开始在身体里流淌的那一汪淫水,原来就是一瓢覆
水,泼出去再也无法收回。江玉突然对王涛说:「能不能跟我做爱?」

  王涛有些愕然,「做爱?现在?我不是说过,已经结束了?我也并没有帮到
你,再和你做爱,我觉得问心有愧。」

  江玉问:「什么叫结束?很多事情,一旦发生就不可更改,无论我们多想能
去改变。何况现在这个样子,我们难道还可以告诉自己,彼此只是纯洁的男女关
系?」

  她慢慢解去身上的睡袍,慢慢地说:「所以不如尽情做爱,做过之后,再说
结束。」

  王涛说:「痛快。」

  痛,然后快。快乐居然和疼痛能连在一起,第一个创造这个词汇的人,绝对
是个天才。

  赤裸相接,江玉泪如洪水。「痛快。」她在王涛下面轻叫:「我从来没有感
觉这么痛快过。王涛,你会不会告诉陈重,我们俩之间发生的这些事?」

  王涛说:「如果我可以选择,当然永远都不想让他知道。」

  江玉用力挺动,「是的,那也是我最早会去勾引你的原因。你怕不怕我会把
我们的事告诉陈重?因为我现在已经走到了绝路。」

  王涛没有说话,撞击的力量逐渐加大,引得江玉连声呻吟。

  「好,我就要你这样跟我做爱。」江玉流着泪轻声笑,「王涛,如果你能让
我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晨,不停地感觉到高潮,我答应就算去死,都不会在陈重
面前把你卖了。」

  王涛拚命般倾泻着自己的体力。

  江玉抱紧他,嗯嗯的喘息着。她说:「这种感觉真好。你知道吗王涛,为所
欲为地控制别人的感觉真好。你看到希望,然后你努力争取,这恐怕将是你最难
忘的一次做爱,在你射精的一霎那,你都没办法分清是我要你射,还是你自己想
射出来。加油,我感觉到高潮就要来临。」

  她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尽情呻吟。

  然后她一次次让自己飞翔到高处。

  夏天的夜总是很短,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夜已经悄然过去。江玉的呻吟声
平息了很久,王涛的喘息也恢复了最早的淡定。

  「你还行不行?」江玉拿起纸巾擦干净大腿间的精液,轻声问王涛。

  王涛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阳具软绵绵搭在两腿间,像条冬眠的死蛇。江玉
用手轻轻拨弄了两下,「你应该去练习瑜伽。你知道吗,现在陈重在床上越来越
厉害了,射不射精都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

  「真的假的?」王涛说,「我才不信那种鬼东西。」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我为你好才肯告诉你。男人不都希望自己可以金枪不
倒,可以在床上征服所有女人?」江玉懒懒地笑了一下,「王涛,我还是喜欢跟
陈重做爱。」

  她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一双眼睛却没有恢复平日的神彩。

  她忽然问:「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王涛苦苦一笑:「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你刚才说覆水难收,目前的情况我
是真的是回天无力了。」

  江玉说:「对陈重,我已经不抱任何幻想。我不准备再见他,这一次会是永
远。我连当面和他说声再见的勇气都没有。」

  王涛叹了口气,「他一定会很难过,会再去满世界找你。」

  「一个人真心离开,没有谁能找到,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他找到我的机会了。

  所以我才求你,在我离开之后,你一定要照顾好陈重。」江玉摇着头,制止
王涛一次次想打断自己的意图,「王涛,你什么都不要说,我想让你听我说完。」

  「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拿着酒店里的录像找我,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一个
女孩,一个可以让陈重喜欢上的女孩?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因为你比我要了解陈
重,如果还有人能设计一幕改变陈重的情变,那个人一定是你。」

  王涛艰难的说:「玉儿,让陈重接近一个女孩很容易,但是让他爱上她,我
一点把握都没有。所以玉儿,请你不要给我戴这么大的帽子。」

  江玉说:「你会做到的。陈重说一个人决心做一件事,就一定可以做到。我
想你会有这样的决心,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曾经做了伤害他的事情。而他,至始
至终没有伤害过我们。是人都有良心,我相信你也有。」

  王涛长久地沉默。

  「其实爱情是最不牢固的东西,因为它实在太美。所以当一幕爱情登场,我
们都不能期待它能永不落幕,王涛,我很知足了。我的爱情已经结束,而陈重的
爱情,却一定要继续下去。拜托给他留心一个好女孩,你看女人的眼光很准,这
一点陈重远远比不上你。」

  突然之间,仿佛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完。

  王涛说:「玉儿,希望这不是你最后的遗言。」

  江玉说:「我才没那么傻,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傻,对不对?」

  黎明将至,黎明仍未至。

  江玉送王涛离开,门前的最后一次拥抱,王涛很久没有放开自己的手。江玉
任他抱着,听见自己的骨头被抱得发出声响。王涛说:「我电话永远开着,你随
时可以打给我。玉儿,我真希望你能明白,这世界不只陈重一个男人。」

  江玉无力地笑,「但他是最好的一个男人。」所以他们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    ***    ***    ***

  路上行人纷纭。

  江玉走出银行的大门。她刚存了最后一笔钱给江帆,那是她自己的钱,过去
辛辛苦苦存下的所有积蓄。陈重给她的那张卡上,还有很多剩余,但她一分钱都
没有动,她不想再多欠陈重任何东西,哪怕是钱这种对陈重无关紧要的东西。

  车是陈重新买给她的,很普通的丰田花冠。

  本来陈重说,买就买一辆好车,那才配得上陈重的老婆,江玉坚持要买辆便
宜的,她刚拿了驾照不久,太好的车弄花了她会心疼,先开辆便宜点的车练习一
下驾驶技术,然后再换好车开也不迟。

  当然江玉并没有真正告诉陈重自己的想法。她心里想着江帆,她想等江帆回
来清田,能把这辆车送给他开。如果是送太贵重的车子给弟弟,即使陈重不说什
么闲话,江玉自己也会不好意思。

  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一切最初的预想都没有了意义。

  江玉把车开上高速,风景一路倒退过去,她的眼前变得朦胧。那些过往都是
今天的序幕,每个人的终点都是死亡。只希望当死亡是由自己决定,可以选一种
自己喜欢的死法。

  车从高处坠下。那是一处高桥,桥下是条废弃的公路,车撞断护栏,腾空然
后坠落。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警讯。


             第十四章 不是结局

  一直觉得你就在我血液中流淌。

  你离开之后我变得沉默,但很多时候我也会笑。那些笑容是骗人的,每次笑
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想起你对我说要记得对你的承诺,好好活着,就像你从来
都不曾离开那样仍然热爱这个世界。所以我就掺着红酒,把你的骨灰一口一口吞
进肚子里。

  那是不是就永远也不再分开?

  有些事情我们可以做到,比如死生契阔;

  有些却永远也没有机会,比如与子偕老。

          ──2003年7月15日 陈重

     ***    ***    ***    ***

  没有葬礼。江玉的后事是委托王涛办理的,陈重大多都把自己锁在公司的办
公室里,除了王涛任何人都不见。

  那场事故发生,没有人知道原因,只知道简单的的结果。

  陈重说:「当初如果不是玉儿坚持要买一辆日本车,也许她就不会摔死,你
知道中国人开着日本车行驶在中国的路上,会有很多冤魂随时去向他索命的。车
到山前必有路,如果那是辆日本车,很多路都是死路。」

  王涛点点头:「所以我永远不坐日本车,因为我是中国人。」

  然后他问陈重:「玉儿的骨灰怎么办?」

  陈重说:「你通知她的弟弟吧,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王涛说:「靠!」

  每一个故事都会有一个结局,有人说没有结局的故事是令人沮丧的。这个故
事已经写到结局的部分。

  江玉的死只是结果,但结果并不是结局。

  王涛对陈重说:「我知道你总认为自己很牛B,但我却对你不太放心,因为
我总觉得你真的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所以我想再看看你的刀。」

  刀在陈重手里。正宗的德国索林根守护神,亮晶晶的原钢本色,弧线精致得
就像一件艺术品。陈重抛起一张A4纸,手中的刀光挥过去,闪了一下,然后又
是闪了一下,纸在空中破开成4片,慢慢飘落下来。

  陈重问:「看见了?」

  王涛认真地盯着陈重的眼睛,「昨天我看见芸芸,她已经长成个漂亮的姑娘
了,你都不知道多像莹莹。」

  陈重说:「你知道我现在的人生满是遗憾,遗憾到连话都懒得说。」

  王涛说:「所以我不希望自己也变成你现在这样,你一定要保重。」

  桌上有一本书,陈重的目光落在翻开的书页上,很久都没有收回来。

  书的名字是《新约全书》。

  王涛轻声问:「你不是开始信上帝了吧?你整天拿这样一本书摆在面前,我
都怀疑你的脑子是不是变得有问题。」

  「我喜欢其中的一两个句子,不代表我就相信里面所有的内容。」陈重淡淡
地说:「一个人变得多话,就说明他正在变老。都告诉你我现在懒得说话了,你
为什么还不打电话给江帆?」

  于是这个故事终于写到了结局。

  耶稣说:你们要警醒,因为那日子,那时辰,你们不知道。

     ***    ***    ***    ***


               终章余韵


               SideA

  陈重,看你就着血一样刺眼的红酒,抓起莹莹的骨灰大口大口吞咽的时候,
我心中狠狠地疼了一下。

  很想帮你分着去吞掉那样深切的一场痛苦,但是我知道,我什么都可以和你
分享,唯独不能和你分享莹莹。所以我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轻声告诉你,除了
莹莹之外,你身边还有一个可以随时冲上去为你挡向利刃的朋友。

  相信每个人都有种信仰,是一辈子也不会改变的。

  像是你对我、对莹莹,或者我对你。

          ──2002年9月30日 王涛

     ***    ***    ***    ***

  2003年7月31日,清田市开发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阵雨。

  王涛接过刑警小杨和小张递过来的案件卷宗,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地查阅,卷
宗的纸页在手中哗哗地翻过,一段旧事也即将尘封。王涛的表情凝重而审慎,整
个审阅过程是那样缓慢,害的小杨和小张不禁有些紧张,生怕卷宗整理得有什么
差错。

  很久,王涛从卷宗上抬起视线:「没有什么还需要补充了吧?」

  小杨说:「整个过程就是这样,7月23日,案犯江帆挟凶器闯入受害者陈
重的办公室,企图刺杀陈重,用匕首刺入陈重腹腔;陈重迫于自卫,一刀割在案
犯颈上大动脉上,案犯当场死亡。后陈重拨通报警电话后被送往医院抢救,现已
脱离危险。」

  王涛沉默了片刻:「结论陈重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证据够不够充分?」

 小杨说:「根据刑法第二十条第三款作出无限度防卫的规定:对正在进行行

  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
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小张补充说:「从陈重提供的保安系统当时录下的录像以及其他旁证,都足
以证明案犯有故意行凶的明确意图。另经核查凶犯的指纹,与去年中秋节夜里,
刺杀受害人任莹致死的凶犯遗留下凶器上的指纹吻合。」

  小杨说:「该凶犯在去年就已经有杀人历史,所以,对陈重结论为正当防卫
的理由是完全充分的。」

  王涛轻轻嗯了一声。

  小张说:「王局,我真的佩服死你了。你怎么想到要我们去核对过去那些未
破凶案的指纹档案的?」

  王涛笑了笑,「别忘了你是个刑警,你要学会怀疑一切。」

  小张的眼睛亮了一下,对王涛说:「如果这么说,这件案子还真有那么一点
可疑。」

  王涛说:「哦?」

  小张说:「江帆去年刺杀的对象任莹,是陈重的老婆。当时市局刑警队去找
陈重了解情况,陈重声称他也回忆不清现场凶犯的体貌特征,所有的一切都描述
得很含糊,这也是那件凶案一直悬而未破的原因之一。」

  王涛问:「描述不清,也很正常啊,夜晚突如其来的刺杀,忙于救护伤者,
这都是很合理的解释。疑点在那里?」

  小张说:「动机。」

  王涛说:「不是已经查明,江帆的姐姐江玉因为和陈重结婚未果,在前些日
子自杀身亡,江帆才回来找陈重报复行凶的吗?你想要什么动机?」

  小张说:「江帆这次行凶的动机当然很明显,就连他去年刺杀任莹的动机也
很明显,说不定就是为了姐姐能和陈重在一起,而去刺杀任莹。我是说陈重的动
机。」

  王涛问:「怎么说?」

  小张说:「传闻陈重很爱他的前妻任莹,为什么会在任莹遇害后那么短的时
间内就要和江玉结婚,却又在准备结婚前突然甩掉她?那是导致江玉自杀的原因
对吧?陈重是不是故意以此引诱江帆回来找他?然后用正当防卫做借口,把江帆
亲手干掉?」

  王涛问:「陈重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小张说:「因为陈重爱那个任莹啊。去年江帆才十六岁,如果是落在警察手
里,够不上判处死刑。陈重当初故意不描述清楚凶犯的特征,也许就是因为这个
原因。」

  王涛问:「证据呢?」

  小张说:「我调查过陈重的资料,他曾经是G省武警总队两届的散打比赛冠
军,退伍后还取得过跆拳道黑带四段的证书。以他的身手,制服一个江帆应该不
在话下。我仔细看过当时的录像,陈重挥向江帆的那一刀,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我反覆看了几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职业杀手都不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

  王涛狠狠地骂了一句,「扯鸡巴蛋!这就是你的证据?我先在你肚子里插把
刀,看你能不能制服我,行不行?你不是也很能打?」

  小张挠了挠后脑,「王局,是你说刑警要学会怀疑一切。」

  王涛冷冷地说:「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刑警更要学会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可
以信口开河。你最近武侠小说看得太多了吧?现在是在和我讨论案情,还是在跟
我打屁聊天?」

  小张说:「嘿嘿,王局,刑警工作压力重啊,随口扯两句放松放松。您看,
这份卷宗能通过了吗?」

  王涛拿过笔,在卷宗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王涛的表情严肃下来:「你们是名刑警,说话要注意纪律和自己的身份。这
种牵涉到市委主要领导家庭成员的事情,不是随便就能乱开玩笑的。你们给我记
住,别他妈到时候害我和张头替你背黑锅。」

  把卷宗递给小杨,王涛说:「好了,抓紧时间结案上报市局吧。市局领导也
肯定高兴,去年任莹被害一案迟迟没能告破,逼得刘大队长都快要引咎辞职了。

  如果见到他,告诉他要请我们开发区分局的客,特别是你们两个。」

  从王涛办公室出来,小杨拍了拍小张的肩膀:「王局不满三十岁就跻身份局
副局长的位置,并且上任就主抓刑侦,升任局长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背后都说
他是市委陈书记的干儿子,你居然当他的面乱说陈重有预谋犯罪的嫌疑,我看你
不想在开发分局混了。」

  小张吐了吐舌头,轻轻在自己嘴上打了一下,骂了一声:「靠,看我这张臭
嘴。」


               SideB

  临近中午,外面雨渐渐停了。

  这里是清田市第一医院的特护病房。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雪白的,陈重躺在病
床上的脸,也显得那样苍白,几乎看不出血色。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陈重默默望着天花板发呆,王涛坐在床头沙发上闷着头
抽烟。

  没有阳光照进来,窗外的天空,仍然是暗淡的。

  沉默了很久,王涛说:「陈重,我知道你不应该伤得这么重。我看过录像,
江帆的刀子刺进你身体之前,你已经抓住了他的手。」

  陈重轻声问:「莹莹死了,我伤得够不够重?」

  王涛用力跳了起来:「你已经亲手为她报了仇,你还想怎么样?陈重,当初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要看着我坐上市局局长的位置。你这个样子,怎么看?」

  陈重说:「不用我看,我知道你早晚能坐上那位置,说不定还会坐得更高,
我一直都相信你的能力。」

  王涛冷冷地笑:「你不用抬举我,我自己心里清楚,离开你陈重,我什么都
不是。」

  陈重的脸扭向了一边。他的眼睛闭了起来,可是一滴泪水滚落在床头,浸染
出一片悲伤的水印。他很久没有回头,也许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的眼泪。

  王涛说:「我已经看见了,你不用再躲着我。」

  陈重低声说:「你应该明白,莹莹离开了,什么对我都不再重要。」

  王涛狠狠地骂:「妈的,那我算什么?你说啊,我在你眼里算什么?脑袋提
在手上都会去帮你,你他妈的把刀插进自己肚子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陈重猛地坐了起来,转过头冷冷地望着王涛:「你真的越来越有种,当着我
的面都敢骂我了。」

  王涛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骂你又怎么了?看你现在这个熊样,你还能咬
我?别装得像头狮子似的,眼角的泪还没擦干呢。我真他妈没想到,你居然也会
哭,哈哈,熊样。」

  陈重深吸了一口气,手捂向腹部的伤口。王涛凑过去,「他妈的你一个伤病
员,那么用力坐起来干什么?要不要紧?」

  陈重一拳挥过来,重重落在了王涛的下巴上。王涛大叫一声跳开了很远,狠
狠地冲着陈重叫:「我警告你,我不想欺负伤病员,现在别在我面前耍狠,等你
伤好了,我一定陪你好好打一场。」

  陈重慢慢躺了下去,靠着床头深深吸气,「好,最多过半个月,我保证打得
你回到家老婆都不认识你。」

  王涛苦笑了一下,「那当然,你把莹莹的骨灰都吞进了你肚子里,等于是两
口子一起和我打,我以前虽然能打赢你,估计现在真的不行了。你没事吧?要不
要叫医生过来?」

  陈重摇着头,「不用,莹莹就流在我全身的血液里,她不让我死,我怎么舍
得死。」

  王涛问:「那玩意真的管用?没见过像你那么变态的,爱一个人爱到骨灰都
要吞下去。」

  陈重说:「王涛,我答应过莹莹死都不会和她分开。不这样,我除了陪她一
起死,怎么能兑现最初的诺言?可是我如果陪她死了,又怎么亲手帮她报仇?」

  王涛很久没有说话,默默取出香烟点燃。

  他问陈重,「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诺言?保证你不会想不开,哪一天突然丢
下我这个朋友,一个人跑去重色轻友?」

  陈重懒懒地摇着头:「放心吧,我不会那么蠢,莹莹现在,不是永远都在我
的身子里了?我们比以前还要亲密无间。」

  可是他的泪水突然又夺眶而出。

  他轻轻摇着头,眼泪乱七八糟流过脸孔,一张脸扭曲得像个丑陋的小老头。

  王涛走过去,把烟递进他的嘴里。陈重哽咽着抽了两口,呛得大声咳嗽了起
来。他把烟蒂从嘴里吐出去,用力抱紧王涛的脖子,艰难地说:「可是王涛,我
真的很想她。」

  王涛说:「我也想。」

  陈重无声地流泪,抱得王涛几乎喘不过气来。王涛轻轻拍打着陈重的背说:
「好了陈重,都过去了,不是吗?我们都对得起莹莹,如果,以后我有机会见到
她,我一定觉得问心无愧。相信我,有那么一天,我们都可以再见到莹莹。」

  陈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擦去脸上的泪,问王涛,「要我对你说谢谢吗?」

  王涛说:「不用了,那多虚伪啊,你弄脏了我身上的名牌,赔我一件新的就
好。」

  陈重轻声说:「王涛,我所有的一切,你随时可以拿去。」

  王涛嘿嘿笑了起来,「那不是比你当老婆还要厉害吗?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
的啊?你小子最会骗人,把人骗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陈重说:「当然是真的。我虽然骗别人,可什么时候骗过你?」

  王涛咳了两声,「嗯,我想问你件事,就是那什么狗屁瑜伽,练了之后,是
不是真的像玉儿说的那样厉害啊?想射就射,不想射就不射?」

  陈重说道:「靠,要讲天分的,你以为随便什么人练练,都可以练到随心所
欲?不过肯练的话,多少有点好处。你弄来的那种熏香,任何女人闻见都他妈像
头母狼一样,怎么都喂不饱,如果不是我瑜伽练得好,早鸡巴精尽人亡了。」

  王涛问:「那我是练还是不练?」

  陈重说:「无所谓,反正你也不会把那种熏香拿去给自己的女人用,除非你
喜欢绿帽子。」

  「靠,女人在床上当然越淫越有味道啊,明天我就开始练,也练它个金枪不
倒。」王涛忽然色迷迷地笑了起来:「事情结束了,我也算够辛苦对吧?陈重,
我不缺什么,就想问你要个人。」

  「人?什么人?」

  「芸芸。我想问你要芸芸,就是莹莹那个小表妹。」

  陈重连声大骂:「靠,王涛,那绝对不行,我警告你,你小子想都不要想,
我还要等她长大娶回来做老婆呢。」

  「哈,还说从来不会骗我。那,算不算你骗了我一次?」

  陈重点点头:「算,就算是吧。我保证以后绝不会了。」

  王涛嘿嘿笑着,眼睛里闪着狡诘的光。陈重有些不放心起来:「王涛,说好
了,关于你老婆的事,我们两个算扯平了。」

  王涛说:「扯平?你想得美,那可是我的亲老婆。玉儿算什么,没婚礼,没
证人,连结婚证都是假的,没底册没档案,狗屁证书一烧谁都不知道她算你什么
人,最多算是一个道具而已,当初我说不碰她,你都急得要和我翻脸。」

  陈重苦笑了起来,「OK,我们不说玉儿,我们就说你老婆。我从来都没有
错,对不对?是你自己喜欢她,一定要跟我抢。从你第一次说喜欢,她的手我都
没再碰一下。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王涛说:「我并没怪过你吧?是你自己在喋喋不休对吧?好像我不睡你老婆
一次,你心里永远不会平衡似的。」

  陈重狐疑地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诡异的笑?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
意?」

  王涛问:「你猜谁在外面?」

  陈重说:「没有人,你少来唬弄我,如果外面有人,你会这么跟我说话?」

  王涛问:「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陈重说:「什么日子?今天……是芸芸的生日。你别告诉我你把芸芸叫过来
了。」

  王涛喊:「芸芸,进来给陈重看看,我是不是在唬他。」

  芸芸推门走了进来。她的脸上,似乎也留下一些乱七八糟的泪痕,可是她的
嘴角,却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她踏进房间的那一瞬,陈重有些发呆,几乎以为
是自己的幻觉。

  她是那样美,白衫蓝裙的校服下,莹莹的影子重叠在她的身上,就仿佛许多
年前,在离开莹莹很久之后,陈重从部队回来,第一眼看见她。

  王涛笑着说:「陈重……」

  他愣了很久,声音变得轻了下来,轻得像是在自语,「你真是一个重色轻友
的家伙。」

  他悄悄走出病房,从外面轻轻把房门带上。


               SideC

  哥,我永远记得我去找你,你当着那个玉儿,大声对我吼出一个滚字。

  我没有伤心,也没有生你的气。因为那时候,我看见你的眼睛里,闪过了莹
莹姐的影子,你的目光充满了疼爱、关怀、和对我的歉意,还有一种……接近誓
言般的坚忍。

  所以我就对大姨和妈妈说,在你向我们解释原因之前,我们都不要再去逼问
你,为什么在莹莹姐被害那么短的时间,你就找了另外一个女人陪在你身边。

  哥是世界上最坏的男人……莹莹姐却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知道在哥的心
中,那是任何人都永远不能代替的。

  我一直都这样坚定地相信着。

          ──2003年6月27日 芸芸

     ***    ***    ***    ***

  寂静得没有声音。

  任何一场惊心动魄重逢,世界都仿佛寂静得没有了声音。目光里交汇了太多
的激情,于是世界就变得无声。

  从来都是这样,一切都是无声的,只有两个人一点一点接近。唇齿相接,忘
情相拥,缠绵无尽,恍若隔世。

  陈重忽然轻轻呼痛:「唉哟!」

  芸芸想抽开身看他,陈重说:「别走,让我就这样抱着你。」然后他醒悟过
来,问芸芸:「王涛呢?他怎么一声不想就走了?」

  芸芸轻轻笑:「他说了啊。」

  陈重问:「他说什么?我怎么没听见?」

  芸芸说:「我听见了。他说……你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陈重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一只手楼着芸芸的腰肢,另一只手插进芸芸的校
服里,正贪婪抓握着她娇嫩的乳房,而他的口水,早已经沾满了芸芸整个脸颊和
双唇。

  他问芸芸,「我这个样子,王涛都看见了?」

  芸芸说:「嗯!」

  陈重说:「难怪他会这么说。平时我在他面前,不是这个形象。」

  他楼过芸芸,又去啃咬芸芸的嘴唇。芸芸不敢用力挣扎,顺着他的力量柔身
相就。

  一直到他啃得气喘吁吁,才弱弱地对他说了一句:「哥,小心你的伤口。」

  陈重喃喃的说:「你知道吗芸芸,我真的想死你们了。大姨,你妈,她们都
还好吗?」

  芸芸委屈的说:「不好,我们所有人都不好,这么长时间,你都不肯去看我
们。如果不是王涛哥去告诉我们发生的一切,我们都不知道你究竟怎么了。」

  陈重说:「都是我不好。我打算伤完全好了,再去看你们,我不想害你们担
心。以前那些日子,也是因为,我不想害你们担心。对了,你刚才叫那个混蛋什
么?」

  「哪个混蛋?你是说王涛哥吗?」

  「什么狗屁王涛哥,芸芸,你记住我说的话,永远不能叫他哥,永远不要笑
着和他说话,永远不要让他靠近你三步之内的地方,他任何时候想单独接近你,
你都要打电话告诉我。」

  「为什么?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芸芸,你还不知道,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带给你最大的伤害。那家伙重
色轻友,阴险得很,让你躲在门外偷听我们说话,幸亏我的态度坚决,如果一不
小心中了他的圈套,那我真是亏大了。」

  芸芸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脸上又是害羞,又是娇媚,有是生气,又是欢喜。

  很久,她对陈重说:「哥,我又不是一件东西。就算,你答应把我送给他,
我自己不同意,他不是照样没办法。你明明知道,我只会喜欢哥一个人。」

  陈重说:「可是芸芸,如果我当时答应了他,你会不会觉得伤心?你一但被
我伤了心,那混蛋不是就有机可乘?他绝对是个坏人,你要相信,一个坏人想要
达到目的,那办法真是要多卑鄙有多卑鄙。」

  芸芸问:「像你为了给莹莹姐报仇,宁肯把那个玉儿也害死吗?」

  陈重沉默了很久,「我告诉你芸芸,不管算不算卑鄙,哥并不觉得愧疚。你
记得吗?莹莹离开我们的时候,当时正怀着孩子,我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亲
人。那是他们怎么还都还不清的。」

  陈重又有些难过起来,声音也变得嘶哑。

  芸芸说:「哥,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陈重轻声说:「芸芸,你还小,这些事情不要记在心里,都已经过去了。」

  「小?」芸芸轻声呻吟起来,「哥,如果你觉得我还小,为什么又把手放进
那里?」

  陈重愣了一下,大口吞下了一口口水。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芸芸的
校裙,顺着内裤的边缘滑到那层薄薄软软的茸毛上,一抹淫水顺着他的手指流出
来,把薄薄的内裤弄湿了很大一块。

  「真的是长大了哦,这才多长时间没碰你,居然都开始长毛了。」

  「哥……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坏!」


               SideD

  这一辈子,我们要永远相爱,永远都不要分开好吗?

  当江帆的刀刺过来,我抓住了他的手。莹莹,我对你说过,如果你不冲上去
帮我挡那一刀,我肯定能抓住他的手,你绝对不会失去我,我也不会失去你。因
为你好傻,所以我总是在心里怪你。

  刀是我抓着江帆的手刺进自己身体的,因为我想知道他的刀刺进你身体的一
刻,我的老婆,是怎样一种疼痛。你说要我把一切交给警察处理,如果不是你离
开了,我当然可以听你的话,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去追究,我只想要你永远陪我。

  可是你走了,那些答应你的事,全都不再重要。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那才
是我活着唯一必须去做的事。不然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未来全部的生命,都变成
了垃圾时间。

  从你走那天开始,一切到今天结束,江帆撞上了我的刀锋,像我无数次想像
的那样,我一刀就割断了他的咽喉。那么不管明天世界变成什么样子,这个结局
都足以让我死而无憾。

  莹莹,你会明白我的对吗?因为你现在就在我身体里。

  每时每刻,我都能听见你和我一同呼吸的声音。

          ──2003年7月23日 陈重

     ***    ***    ***    ***

  夏天的天气变化很快,上午还有大雨倾盆,下午窗外已经满是阳光。

  芸芸把剥好的橘瓣含在口中小心地喂给陈重,她的嘴唇就像橘瓣那样柔软,
陈重心满意足地微笑。

  最后,他还要再谢谢一个人。他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阿守?我是陈重。谢谢你绝妙的策划和出场。」

  那个阿守,淡淡笑着说:「我们是朋友,对不对?」

               【全文完】

***********************************
  极品雅词:「终于在截稿前两天赶完了,得以参加今年风月的年度盛事。我
不习惯写很短的文字,因为文笔功力的不足,太短的话甚至讲不完整一个故事,
结果一写就超过了十万字。」

  召集人:「非常感谢您的参与,这真是一篇很见功力的大作,也很感人。」

  秦守:「感人?嗷,是气人才对。」

  极品雅词:「嘿嘿,我只不过安排你老兄在文中客串了一把……虽然形象猥
琐了一点,可是,也用不着生气吧!嘻……」

  秦守:「才不是为这个呢!看完本文,我最想形容的感受就是八个字:「又
是悲愤,又是勃起」。」

  小悴:「同感同感。看过雅词兄《执子之手》的,都知道本篇其实是《执》
的续文。当然,本篇在故事情节上几乎是独立的,也完全可以当作一个独立的故
事来欣赏。不过,《执》明明是喜剧大团圆结局,这篇却……」

  极品雅词:「嗯,解释一下。其实在写《执子之手》的时候,我就已经设想
过本篇这样的结局。终于没有这样写,是因为某朋友的坚决反对。所以最后的结
局是大团圆。我自己写得也非常高兴,因为团圆真的很美。」

  林彤:「干嘛要把这种团圆打破呢?唉……」

  极品雅词:「这个故事是全新的,故事的结局,在这篇文字里,我个人不认
为是悲剧。」

  迷男:「嗯,我也认为这是一篇纯正的爱情故事。男主角所用的某些方式或
许太偏激、太惊人,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故事成功刻画出了一种几乎到「痴」、
或者说是「疯狂」境界的爱情。」

  秦守:「最令人称奇的是,这一点直到故事的结尾才揭晓。雅词兄的确是高
手,我一直没看出男主角的真正用意,还以为这篇是普通的凌辱人妻文。因此,
最后
一章给我的震撼,那种剧情、气氛上的突变,和悬念蓦然揭开的感觉,真是难以
形容啊。」

  rking:「真的,甚至可以当侦破小说来看了……」

  左胡:「不过,若站在纯恋文的立场,这篇又太狠心了!男主角居然可以如
此对待一个真心爱他的女子,狠毒的让我不寒而栗呢。」

  小悴:「那是因为男主角并不爱她呀,对他自己真爱的女人,也深情的太令
人感动了。」

  召集人:「总之,这是一个有争议的、极端的故事。再次谢谢。下面我们欢
迎一千零一夜的第十四夜。捡到一个女孩。」
***********************************[/font]

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26

淡色满楼之天堂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淡色满楼之天堂


作者:极品雅词


                (一)

  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

  已记取了你的笑容。

            ——罗大佑《追梦人》

  一九九一年。

  那年我满了十八岁,有一段日子基本上夜夜笙歌,整天除了睡觉就是跳舞喝
酒,迷倒了大片男孩和男人,没什么本事,只靠颓废,真正彻底的颓废。

  一个颓废的女孩对某些男人来说,有巨大的杀伤力。

  那个时候酒吧里还不流行嗑药,我只会大杯地喝酒,喝到半醉走进舞池让巨
大的声浪淹没身体。通常我进去舞池不久,就会有不同的人渐渐围在我的四周,
间或有人递过来点燃的香烟或者喝残的酒,半醉后的我通常都来者不拒。

  偶尔失态我会在舞池里和一些看上去还顺眼的男人接吻,在他神魂颠倒的时
候转过身去,然后冲另一个或者一群男人放电。

  有一天从小就和我死党的容容说我:「你喝醉了酒怎么那样子啊,什么人都
让亲,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直直地望着某处,对她说无所谓。

  「反正喝醉了看谁都一个德行。」

  容容说:「你再这个样子,以后不跟你一起去那种地方。」

  「那就不要去好了,我从来也没求你跟着我,像个小丫鬟似的。」

  我恶狠狠地转身离去,听见身后传来容容眼泪叭嗒叭嗒落下的声音。

  过后容容仍跟着我去了舞厅,她走到我面前坐下时眼泪还挂在腮上:「你可
以不拿我当朋友,但我做不到,我心里真的放不下你。」

  心里有片刻感动,却飞快又凉下去,心想自己都这样了,还在乎谁放下放不
下呢!

  那晚照旧喝醉。

  隐约记得一个烂仔想趁醉过来亲我,老远就闻到他嘴里的口臭,一耳光抽过
去,结果被对方还手一巴掌打倒在地上。然后我坐在舞池的中央吐酒,酒从喉咙
里大口大口地涌出,对环境的感觉也渐渐迟钝下来。

  在随后刺耳的叫骂声和酒瓶一声声破碎的混乱里,我居然没心没肺地酣睡过
去。

  酒有几分醒时发现自己在派出所的隔离室,身边陪我的还有容容。

  半年来我已经声名狼藉,虽然是第一次被关进铁栏杆里,心里并没有难受的
感觉,我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一个人从开始堕落,就应该清楚最后的结果是什
么。

  我想,迟早我会被扔进监狱里,并且,会被在里面关上好多年!

  只是有些心疼容容,该被关起来的应该是我一个人,不应该拖累着她。

  却仍一副冰冷的表情,醒了半天,目光都不肯落在她脸上。

  夜里妈妈来保释我,同她一起来还有姓王的男人。

  铁门打开我就拉了容容飞快地走,把妈妈远远的甩在身后。妈妈一路小跑追
上来,留下姓王的满脸堆笑地对个官一样的警察不停说谢谢。

  谢他把我关起来吧?我想。

  在派出所大门外妈妈追上我,抓着我的肩膀,什么话都不说,望着我悲伤地
哭泣。

  冷冷地问她:「你哭够了没有?我困了,想睡觉。」

  姓王的男人走过来,对妈妈说:「案子很严重,受害者被敲碎后的酒瓶捅成
重伤,现在正在医院抢救。还好青青没受到牵连,凶手供认他和青青并没什么特
殊关系。」

  感觉容容握在我腕上的手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记不清什么凶手,昏睡之后发生了什么我真的回忆不很清楚。讨厌地把头转
向一边,不想听见姓王的令人恶心的声音。怎么现在才看清楚他的本来面目呢?

  记得从前我叫他王叔叔,他微笑着的样子,曾经带给我许多快乐时光。

  那些逝去了的快乐时光,今天都已经变成记忆中不可触碰的伤痕。

  生活充满着阴谋,现在才知道笑容越和善的人,越是心里最恶毒的。妈妈就
是在姓王的看似敦厚的笑容里,一天天和我,拉开了距离吧?

  姓王的男人仍一脸不识趣的样子,对我说:「青青,以后不要再和那些烂仔
们来往了,你妈妈很担心你。」

  冷冷地说:「我还跟那些烂仔睡觉呢,关你妈的屁事?你以为你们比那些烂
仔高尚多少啊?」

  然后,狠狠又地吐出四个字:奸夫淫妇。

  话说出来才知道心口在细微地疼痛,感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这半年时间我一次眼泪都没流过,无论在那些寒冷的日子,孤单的日子,痛
着的日子,早上醒来希望自己可以死掉的日子,和……无数次想念爸爸妈妈的日
子。

  是啊,想念爸爸妈妈的日子。

  几乎没有一天不在想念,曾经一起欢笑着度过的时光,曾经骄傲地被他们爱
着的时光,曾经拿了满分就可以被爸爸妈妈争着举过头顶亲吻的时光,变成一片
片尖锐的碎片,在一日一日绝望的想念中,割得我体无完肤。

  半年前,妈妈嫁给姓王的那个男人的晚上,我在酒吧,用红酒掺着白酒把自
己灌得烂醉如泥。一个我记不清脸孔的男人扶着我去后巷的垃圾筒旁呕吐,醒来
时自己一个人蜷在垃圾桶旁边的狼籍中,内裤挂在脚踝,凉风顺着火辣辣的下身
灌进身体。

  那个夜里妈妈在和我经历着同一件事情吧。不同的是她幸福地躺在姓王的床
上,我绝望地蜷在后街满地的垃圾里。

  「叶青,你以后不可以流泪了,因为,这世界上,已经没有谁再会用心倾听
你的哭泣。」

  ——这是那晚之后,我暗暗对自己说过的话。

  可是今天,我怎么又放纵自己的眼泪流了出来呢?

  心口一阵阵细微的疼痛,感受到妈妈的心,在比我更密集地痛着,眼泪就是
在那一瞬流出来。从小我就被教育成一个有礼貌有教养的孩子,十八岁之前,我
从来没开口骂过任何人,碰见有谁口中稍微的不干净,就会觉得他整个人都是脏
的,要远远逃离。

  半年前出席妈妈的婚礼上,妈妈的朋友们还在夸我,青青越长越漂亮,也越
长越懂事。

  那天,我捧了大束的鲜花递上去,在宾客云集的明珠大酒店顶楼的旋转餐厅
里,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祝福妈妈新婚快乐的时候,妈妈微笑着的那最后一
吻,是她对我越长越懂事的最后一次褒奖吧?

  今天我们身体之间仍是同样的距离,近在咫尺,可是心和心之间,已经远隔
天涯。

  身上仍流着她一半的血液,心仍会在她心痛时突如其来的跟着悸动。

  可是,却已经可以冷冷地望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感受妈妈的心脏和自己连
在一起的疼痛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着她说:奸夫淫妇。

  比‘婊子’还要恶毒的辱骂,就这样可以当着妈妈的面说出来。

  是什么改变了曾经的眷恋与景仰?是什么东西让曾经天籁般的一个名称,今
天变得可以让女儿如此残忍地践踏?

  妈妈,您新婚的那个夜里,女儿痛着哭着喊着想你的时候,您像这一刻女儿
感受到你内心巨痛时的心脏悸动一样,感受到女儿的痛了吗?

  我躺在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家里,吞了整瓶的药片,一天一夜的昏睡里,您,
和爸爸,没有一个人回去看我一眼。

  爸爸走的时候,留了房子和他公司的一半股份给我们;您走的时候,告诉我
那些东西,您全部都留给我。

  可是您忘记爸爸走后的那些日子,您是一种怎样度日如年的孤单了吗?

  那么,您怎样可以,再像他那样,认为有了物质上的补偿,就不是一种抛弃
啊!

  感觉妈妈抓着我肩头的手渐渐无力。

  在姓王的冲过来扶住她之前,在我的注视里,妈妈一寸一寸瘫软下去。有一
秒想和姓王的抢着去抓住妈妈的手,飞快就放弃了。

  我连自己都抓不住,还能抓住别的什么?

  转过身决绝地离去。

  冷冷地听身后姓王的怒不可遏的喘息,和自己心脏结成冰块的咯吱声。


                (二)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发现容容呆坐在床的另一边,眼圈黑黑的,很
憔悴的样子。

  我问她:「一直没睡啊?」

  容容说:「是啊,睡不着。」

  我安慰她说:「没关系的,被警察问问笔录而已,又不是留下案底。」

  容容摇摇头:「我没担心这个。」

  她问我:「你不记得昨晚在舞厅发生的事情了吧?真服了你,居然在那种情
况下醉倒,害我担心你被重击导致昏迷了呢。」

  自己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厉害,几乎可以称得上宠辱不惊临危不惧。

  我问容容:「昨天的场面很精彩吧?是不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容容说:「当时只顾着怕你被乱糟糟的人群踩到,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笑笑:「很危险吗?」

  容容说:「你像只小猫一样蜷在地上,周围是四散奔走的人群,我怎么都没
办法把你从人群里拖出来,只能蹲在你身边,尽量把你的身体抱进怀里。」

  想象着平日纤细柔弱的容容用双臂围住我的样子,我有一些心疼,在那种场
面里,她本身就是一个惊惶的,需要被人张开臂膀保护的小女孩吧?

  我慢慢向她偎过去:「容容,现在,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了。」

  容容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想起昨天对她说的那些混帐话,我开始恨自己。半年前如果不是容容叫了小
区物业管理人员破门而入,那次昏睡就是我人生永远的睡眠了;半年来如果没有
容容寸步不离的陪伴,今天我的身体我的一切,会像我受伤的心灵一样,变成千
疮百孔。

  自己的父母都不肯像她那样再呵护我了,竟然还会说她像个丫鬟。

  轻轻对她说对不起。「容容,我发誓不会再说出像昨天那样的话,你知道,
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容容的眼睛,忧伤地湿润。

  我有些惊惶:「你骂我吧,只要你能原谅我!」

  容容忧伤地问:「青青,我可以吗?」

  「始终记得我们成为朋友的那一天。初中一年级那个中午,下着好大的雨,
我没有带伞,在学校大门口瑟瑟发抖,你坐在车里摇下玻璃冲我招手,我不动,
你打开车门跑向我,用力拉我的手,大雨同时淋湿了我们两个人。」

  「初中毕业我没有考进重点高中,你求了妈妈去帮我交捐资助学的学费,你
妈妈在前面走,你拉着我的手跟在后面,整个下午都没有松开过;高二那年弟弟
遭遇车祸,因为肇事司机逃逸,还是你拉了我的手在医院前后奔走,交齐了弟弟
手术住院的所有费用。」

  「我英语成绩不好,你坚持每天用英语对我说『Iloveyou!』坚持
在每天分手的时候要我对你讲:「Seeyoutomorrow!」渐渐把英
语变成我语言的一部分;我家条件不好,你像妆扮自己一样拉着我去那些昂贵的
专卖店,把我这个丑小鸭变成一只像你那么漂亮的天鹅……」

  「和你一起走过的这些年,无论我遭遇什么样的不幸或者沮丧,你都那样坚
决地拉着我的手,告诉我幸福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一定要自信,快乐,永远坚
强地行走。」

  「我就那么相信了,相信你是上天派到我身边拯救我的天使,来牵引我走向
福的。我一直那么认为,只要是拉着你的手,无论朝着什么方向奔跑,都是在奔
向天堂。可是现在,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啊,酗酒,堕落,不顾廉耻。」

  「你不愿参加高考,我陪你一起放弃;你一次次醉倒在酒吧,我扶你回家陪
你到次日酒醒;你叫了男孩去宾馆开房,我彻夜等在宾馆的大堂里;甚至你怪我
多嘴,嫌我碍眼的时候,我仍留在你身边不肯离去,是因为我觉得,我的天使,
只是暂时受伤了啊,等你养好了伤口,就会象以前那样,张开翅膀,带着我朝着
天堂的方向继续飞翔。」

  「直到昨天,你拉着我,任由妈妈在你身后慢慢倒下的那一刻,才让我彻底
心冷了,你怎么可以那样残忍,那是你妈妈啊,从小把你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
呵护到今天的妈妈啊。对她你都能够那么绝情,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你再回到从
前天使般善良的样子呢?」

  那些逝去了的时光,在容容的讲述中渐次鲜活。而伤痛在曾经的单纯快乐中
越发清晰呈现,满目疮痍。

  我一次一次泪流满面:「没有天使了,天使不是受伤,而是已经死掉了。」

  容容伤心地抱我:「天使怎么会死呢?你骗我,天使就是神仙,神仙永远不
会死掉。」

  我哭着对她讲述那个肮脏的夜晚,自己怎样在垃圾池里绝望地挣扎,挣扎,
然后一秒秒慢慢死去。

  「回到家里吞掉整瓶药片之后,我一直努力的睁大眼睛,希望睡去之前能再
看见爸爸妈妈的脸,能救赎我的,只有他们了。可是直到我醒来,医院的床头边
只有你一个人。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已经被他们残忍地抛弃了。」

  容容泣不成声:「青青,不是那样子的,不是。」

  「不是什么?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我的家在哪里?我被欺负的时候,
被伤害的时候,被恶徒强暴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肯回来看我一眼,不是抛弃,又
是什么?」

  「他们不知道而已。」

  感觉自己的心又在渐渐结冰。不知道,而已。他们躲进自己的家里,远远地
离开我,任何事都永远不会知道。

  「可是你不说,即使他们每天陪在你身边,怎么可能知道你心里都想了些什
么。还记得吗,你十八岁生日那天,你爸爸妈妈对着你说过的话:『你长大了,
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了,不会再限制你的一切了,以后,你可以自由地飞翔。』他
们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站在你身边啊。自由地……飞翔!不是我们一直渴望的
吗?」

  「他们还说过,无论任何时候,无论你有任何要求,只要你开口说出来,他
们任何一个人,都会尽最大的能力满足你,那些话,我今天还记得啊。」

  「如果自由要以牺牲他们对我的爱来换取,我宁肯不要。」

  「可是,他们仍然爱着你啊。我都能感觉到,你怎么会感觉不到呢?跟你认
识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深深地羡慕你,我总觉得除了你的爸爸妈妈,世界上再也
没有别的父母,像他们那样宠爱着自己的孩子了。」

  我又一次痛哭出来:「不会再有那样一份宠爱了。在十八岁那个生日,他们
对我说我已经长大的那一天,所有的宠爱就都变成了过去。妈妈开始计划再嫁,
等不及我参加高考就匆忙把爸爸留下的财产明确到我名字下面。」

  「在律师楼办签字的时候,妈妈把每一样东西都对我交代得清清楚楚,告诉
我,那些什么和什么,从那天起都完全属于我一个人。我好害怕,觉得妈妈变得
离我好远,一家人为什么要分那么清楚?我们之间,已经陌生到不能再分享任何
东西了吗?」

  我拉开床头的抽屉,里面放着爸爸妈妈走之前各自留下的钥匙。

  「爸爸走的时候,把钥匙留了下来,从那天起,每次来接我都停步在大门外
面,等妈妈把我送出去;妈妈在出嫁之前的晚上,同样把钥匙留下来,我问妈妈
为什么,她说人都走了,还拿着钥匙干什么。」

  「那夜我躲在房里哭泣,她没有钥匙,怎么还能随时再回来看我呢?难道要
象每次爸爸来的时候那样,提前打过电话,或者只是安静地按响门铃吗?电话坏
了怎么办?我病了睡了听不到门铃声怎么办?」

  「那不是就错过了一次相聚的机会吗?我们之间的每一次相聚,对我来说都
是那么珍贵啊。」

  在爸爸走后的日子,我一直希望他下次来看我的时候,是悄悄推开房门,直
接走到床前轻轻地叫醒我,就像从来不曾离开过我一样。那个梦,我梦了六年,
没想到忽然之间,我和妈妈,也要在梦里才能那样相见了。

  如果这个家真的那样令人厌恶,凭什么他们相继逃离,却让我一个人不得不
继续留下来?

  我痛哭着问容容:「如果他们真的爱我,为什么离开得那么绝情,一脚踏出
去就不准备再回来?」

  容容陪我艰难地哽咽,或许有些伤痛,她只能陪我承受,却永远无法帮我治
愈。

  只能彼此竭尽全力拥抱,任由眼泪汹涌地流淌。

  哭累了躺下来休息。

  容容问我:「我可不可以拿走一串钥匙?」她犹豫了一下,「或者我重新去
配一串也好,那样无论有多晚,你有多累多倦,听不到电话声门铃声,我也可以
随时自由地看到你。」

  我说可以的,谢谢你容容。

  容容像想起了什么,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支着身子望我:「青青,有些问
题,你可以当面问你的爸爸妈妈呀,他们肯定能给你一个合理答案的。就像我问
你要钥匙,鼓了半天勇气才张开口。说不定他们有他们难以开口的理由呢?

  心里沉了一下,或许容容是对的,爸爸妈妈也有他们不便启齿的原因吧。

  继而心更深地向下沉去,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当我对着妈妈恶毒地说出
奸夫淫妇的字眼之后,即使我想问,还会有那样一个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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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27

淡色满楼之天堂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三)

  吃过晚饭,容容说今晚不要去酒吧了好吗,你太沉迷酒精了,常常把局面弄
得失控。

  问她失控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好烦啊?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再
说出烦就不要跟着我的话。

  容容问道:「又生气了?可是你不觉得你这个样子,伤害的都是关心你的人
吗?」

  真的生起气来:「我伤害了谁?我能伤害的只有我自己。如果对我的关心给
你造成了伤害,容容,请你不要再关心我。」

  容容笑笑:「知道你会这么说了。可是除了我还有其他人会关心你啊,还记
不记得昨晚那个凶手?那个为了保护你不被人欺负敲碎了酒瓶行凶的人?」

  「哪个人?和我有什么关系?烂仔争风吃醋而已,我又不认识他。」

  「那个人不是烂仔,是我们的中学同学,被我们背地里叫他情痴的那个韩东
啊。」

  好像有点印象,初中二年级就给我写过情书,一个看见我眼神就会呆滞的男
孩。「初中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了,你怎么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的人啊?泡在
酒吧那种地方,随便就砸碎了酒瓶行凶,不是烂仔又是什么。」

  容容强调了一遍:「他不是烂仔。最少在昨晚之前还不是。」

  「你怎么肯定?」

  容容说:「最近这些天,在我们常去的酒吧,每次我都看到他。整个酒吧里
面,只远远看着你喝酒而又滴酒不沾的大概就是我和他两个人。你喝醉后放荡形
骸的时候,知不知道有过多少烂仔乘醉挤到你身边轻薄你?他始终站在远处,和
我一起悲伤而痛心地望着你。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个烂仔?」

  我努力去想,却记不起来这些天身边曾有过这样一个人。

  「昨晚你被那个烂仔打倒的那一瞬,我们同时冲到你身边。他冲上去拉打你
的烂仔时,被三四个烂仔围殴。我只顾去护你,场面又那么混乱,没看清后来发
生了什么,直到警察进去,把我们一起带走。」

  感觉思维有些混乱,昨晚,在我身边曾发生过那样一幕吗?一个记忆中眼神
呆滞的少年,为了保护我,变成了一个凶手?

  在容容告诉我这些之前,我一直以为一切都跟自己毫无关系,在那起伤害案
里,我只是一个过客,因为酒醉,连见证都算不上。

  谁知道我竟然是其中的主角,接下来有一会我们都很沉默。

  容容说至少在昨晚之前,韩东还不能算是个烂仔。那么经过昨晚呢?在看守
所关上一段日子,然后判上三年二年徒刑,等他从监狱出来,这个世界还会给他
重新做回优秀青年的机会吗?有多少烂仔就是被这样锻造出来的?

  我看了一眼容容,她也正静静地望着我。

  我问她:「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吧?」

  容容说:「只要你愿意,你总能做到你想做的事。」

  我仔细地想了想:「抓紧疏通关系、尽量赔偿伤害,现在去做应该并不算太
晚。我总不能让一个人因为帮我,而独自承受那样严重的后果。」

  笑容在容容的脸上绽放:「叶青,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那些真正爱护你的
人。」

  我拿起电话,半年时间以来,第一次主动拨通了妈妈的号码:「妈妈,你在
哪里?我有事情找你。」

  放下电话,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不规则地跳动。我飞快地从床上跳下来,在衣
橱前有些手忙脚乱。

  容容奇怪地问:「怎么了叶青?那么着急干什么?」

  我喃喃地说:「妈妈在电话里说爸爸回来了,刚下飞机,她现在和爸爸在机
场外面的西餐厅里。」

  那么多衣服,可怎么都挑不出哪一件才是最漂亮的,我焦急得不知所措,用
颤抖的声音问容容:「你知道我有多久没见到他们单独待在一起的情景了吗?」

  容容猛地冲到我身边,一把拉出其中一件衣服:「这件,你十八岁生日那天
穿过的,保证漂亮得像个天使。」

  眼泪突然涌出来。

  天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再希望自己漂亮得像个天使了。

  ——多希望在你们眼里,我永远,都是个漂亮的天使啊。

  一个可以让你们一起微笑望着的天使。

  跳下出租车一路奔跑进餐厅,我拦住服务生,没让他敲响VIP室的房门。

  希望爸爸妈妈单独相处的这一刻,可以不被任何人打扰,包括我。

  我站在门外,隔着门上镂花的玻璃,望着爸爸妈妈相对而坐朦胧的面容,眼
泪汹涌地流出来。无数次在梦中出现过的画面,无数次在日记本里偷偷描绘的画
面,就这样不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隐约听见爸爸的声音。

  爸爸说:当初你争着和我要女儿的时候,答应我会照顾好她,你是怎么照顾
的?你怎么把我们花一样的女儿照顾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们的——花一样的——女儿。

  有多久,就连在梦里,都不曾听见这样动听的一句话了?

  妈妈在隐隐地啜泣:我们的花一样的女儿!

  我是怎么照顾的?你走之后那些日子,我总是告诉自己,要做到像你只是暂
时离开一样。每天微笑着给我们的花浇水,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她是我们最爱
着的那个人。

  每次你来接女儿,无论心中有多么恨你,我都把她打扮成最漂亮的样子送到
你面前,在耳边叮嘱她一定要玩得开心点。

  女儿十二岁那年你离开我们,她十四岁那年,当你又成为另一个孩子父亲的
时候,老王就向我提出求婚了,我没有答应,那时女儿还小,我想,这一辈子,
除了你,我没有资格要求她再冲着另外一个男人叫爸爸。

  一直到她满了十八岁。

  如果不是你留下了房子,如果不是你当初留下的股权,我想,即使再婚,我
仍然不会离开女儿的。我走,是因为怕人家说我留下来是为了贪图女儿的东西,
那些你为了抛弃我,而留给女儿的东西。

  良久,爸爸说:「怪我,我错了。」

  妈妈放声痛哭:「我也错了。其实我和你一样抛弃了我们的女儿。」

  身后洪水滔天,生命里的每一次救赎,都是这样的一种洪水滔天吧?渐渐不
能呼吸息,感觉洪水淹没过鼻孔,慢慢灌满了身体。我在门前无声地倒下。

  如果张开眼睛不能再看见你们深爱我的目光,我将永远沉沦,不被救赎。

  迟了半年之后,我终于等到了期望中的那一幕。

  自己躺在爸爸的怀抱里,而妈妈,把头靠过来,再靠过来,和我,和爸爸,
接近成一个不能分割的整体。

  就像很多年以前,曾经无比亲近过的,那一家人。

  那个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在VIP室里面待到很晚。

  从十二岁那年爸爸妈妈离婚之后,我的脑海里很少出现过一家三口这个词,
但是那晚,我真地相信了我们仍是一家人。多少有些自欺欺人的想法,但是那种
被幻境欺骗着的美好感觉,很多年以前曾经无比亲近过的一家人,都沉浸其中,
迟迟不能走出来。

  点了平日大家最爱吃的东西,开了红酒,每个人都最大可能地露出笑容,小
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伤心的话题,彼此倾诉着从未被割断过的爱与关怀。或许伤痕
并不能真正被彻底抚平,回到当初平滑完整的镜面。但我完全可以感觉到,在大
家共同的努力中,心底最痛的那个地方渐渐结痂,不再滴血。

  夜深下来,爸爸的电话铃声首先从不远处的手提包里微弱地传来,爸爸没有
起身去接,若无其事地继续大声谈笑。不久妈妈的电话铃声也响了起来,妈妈拿
起电话,在铃声渐强之前飞快地挂断。

  我们小心翼翼地互相窥望,都尽量做出不曾被惊扰的样子。

  渐渐地眼前大雾弥漫,我知道自己要再一次流泪了。岁月那样无情地碾过,
把一切弄得物是人非。当「物是人非」取代了所有诸如惊惶、孤单、凄苦、绝望
这类词成为最狠毒的一个词语之后,我没有办法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问爸爸妈妈:「知道我为什么哭吗?因为我相信了你们都还爱我。知道为
什么我坚信了你们的爱,还是会哭吗?因为你们都由于对我的这份爱,变得胆怯
而脆弱。我的爸爸妈妈,在我的心目中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你们曾那样坚决地
帮我撑起过整个天空啊。请相信我,在坚信了你们的爱之后,我不会再害怕长大
了,我会像你们希望的那样,在未来的日子里,坚强地生活。」

  我擦干眼泪,然后再去帮妈妈擦干。

  我警告爸爸说:「你不许哭啊,你是个大男人,别指望我会去帮你擦泪,我
一定会笑话你的。我会和妈妈一起笑话你的。」

  爸爸终于微笑。

  我们一家人,都微笑起来。

  最后我们在餐厅大门前分手。坚持不让他们送我,我对妈妈说:「回去见到
王叔叔,代我说声对不起,对他说我会专门去向他道歉的。还有爸爸,记得给阿
姨抱声平安啊,别让她这么晚了仍然担心你。」

  我第一个跑开,跑了很远,回过头冲他们大声呼喊:「爸,妈,希望从今往
后,我们三个人都能够,自由,快乐地飞翔!」

  我的声音带着多少有些忧伤的沙哑。在空寂的空气里回荡。

  「我们一定要……记得。」


                (四)

  两天后我和容容一起去了趟看守所。买了大堆的食物用品,却无法送到韩东
手里。求了看守所负责接待犯人家属的警察半天,被他用四个字轻易地就挡了回
来。

  他面无表情地说:「这是规定。」

  继续求下去,那个不通情理的家伙干脆起身离去,临走之前对我们说:「什
么能送,什么不能送,怎么送,需要遵守哪些规则,墙上的‘探视须知’里都写
着呢,自己看清楚吧。」

  悻悻地在看守所铁门外徘徊了近半个上午。

  一个好心的犯人家属对我们说:「你们这样子是没办法把东西送进去的,去
求那些武警兵吧,他们年轻,比较容易说话。」又教我们说:「记得要找那些老
兵,新兵胆子小,不敢犯纪律。」

  我们两个连声对她说:谢谢,谢谢!

  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转身离去后我和容容面面相歔,忙不迭从背后追上她,
不好意思地向她讨教道:「可是我们一个人都不认识,怎么去分清新兵还是老兵
啊?」

  或许我们的问题难住了那个女人,她犹豫了片刻,对我们说:「我丈夫在里
面关了快半年了,我陪你们等一会吧,看看能不能碰到一个我认识的。」

  接下来,她陪着我们仔细筛选我们买来的东西,告诉我们哪些东西能送哪些
东西不能送,很快就淘汰了一大半出来。望着那些被淘汰的东西容容和我有些傻
眼。容容喃喃地自语:「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啊,炸鸡不能送,牙刷不能送,
鞋子不能送,衬衣不能送,里面的人怎么生活的呢?」

  女人给我们解释,牙刷的材料过于坚硬,衬衣上钮扣是有机玻璃的,鞋子我
们买了带鞋带的那种,最过分的是炸鸡,理由是里面有骨头。我和容容这才恍然
大悟,慌慌忙忙又去做那些亡羊补牢的工作。

  做完之后,望着我们努力后的成果,我才明白当我和容容做那些弥补工作的
时候,那个女人为什么要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我们了:鞋子张着大大的口子,
质量上乘的衬衣变成一块破布,那些从麦当劳里买来的炸鸡被我们笨手笨脚抽去
了骨头之后,形状惨不忍睹,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为食物。

  终于等到一个武警战士从看守所里面出来。

  女人走上前去叫他陈班长,堆着笑脸说了许多好听的话,我和容容远远地望
着他们,深怕会遭到拒绝。

  过了一会看到女人冲我们招手。我和容容飞快地过去,把精心准备后的东西
呈上,让那个陈班长检阅。

  感觉他检查物品的过程那样缓慢。

  忽然,他停下来,发出一声惊呼:「哇靠!」

  我被那声惊呼吓了一跳,紧张地望着那堆已经被我们认真筛选过的东西,不
知道还疏漏了什么。帮我们求情的女人也凑上来,审视了半天,和我一样狐疑地
望向陈班长。

  他严肃地望着我们,用手指着那包抽去骨头后的炸鸡,用无比沉重的声音问
道:「你们能发誓没在里面下毒吧?」

  我发誓那是我一生中所听到的,最具力量的一句诘问,一下子问得我目瞪口
呆。

  很快,听到他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得那样可恶,洋洋自得,然后,又说出另
一句让我们三个人同时目瞪口呆的话:「不好意思,我刚下岗,你们找别的人帮
忙吧。」

  我想接下来我的目光一定比心里的诅咒要恶毒。

  帮我们求情的女人拉着笑脸,拼命恭维他,好像他真的曾经心地善良乐于助
人过。我恶狠狠地瞪他,忍了半天,还是从喉咙里冲出了‘无聊’两个字。

  他挑衅地迎接我的目光,看不出有一点惭愧的样子,嬉皮笑脸着说:「的确
很无聊啊,你们不知道当兵的都很无聊吗?」

  旁边容容用力掐我的手,制止我说出更难听的话,一边对他大肆献媚:「您
就别和我们开玩笑了陈班长,我们等整整一上午了,多可怜啊。您帮了我们这一
次,我们会感谢您的。我们请您吃饭,请您喝酒,给您送礼,您看怎么样?」

  我差点吐出剩饭来,就眼前这个微微歪戴了帽子,一副乳臭未干样子的小兵
弹子,值得一口气用那么多「您」字在他身上吗?

  容容的话好像起了作用,他考虑了一下,放肆地望着我的眼睛:「这么多好
处,我是只能挑一样呢,还是可以照单全收?」

  我在容容指甲下近乎残忍的摧残中妥协下来:「只要你肯帮我们,怎么着都
行。」

  他点点头,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吃要吃麦当劳,酒要喝百威,礼要收红
玫瑰。」

  还以为狮子张多大口呢!我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目送那位陈班长拎着东西走进看守所的铁门,我问帮我们求情的女人:「班
长是个多大的官啊?怎么看着比将军还神气啊?」

  女人憨厚地笑笑,对我们说:「我们叫所有当兵的都叫班长的,他们喜欢听
这个。」

  回去的路上,我对容容说:「送花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看你刚才一脸献媚的
样子,一定是看上那小子够帅吧。」

  下午六点钟,我和容容如约去军营外不远处等那个所谓的陈班长。

  容容怀里那束玫瑰显得有些夸张,买花的时候容容就吓坏了:「青青,随便
买个十支八支就行了,没必要弄这么大隆重得跟要去结婚似的吧?」

  我嘿嘿地笑道:「你忘记上午那小子故作神气的样子了,我不从他嘴里再整
出『哇靠』两个字,我就不叫叶青。」

  出租车我有意叫了两元一公里的豪华皇冠,接了人再开去麦当劳店,金额已
经跳到三位数,我抽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开车的师傅,轻描淡写地说道:「谢谢
您,零钱不用找了。」

  曳着眼睛看他,却听到他淡淡地说:「要给钱的啊?还以为是私家车呢。」

  被他噎了个半死,这才后悔没有早点把驾驶执照拿到手。恨恨地想,多大事
啊?

  自家车库里那辆宝马,半年都没人动过了。

  正是吃饭时间,麦当劳里面到处坐满了人,容容总想找机会把怀里的花塞给
我,我坚决不接,悄声附在她耳边安慰她:「放心啦,没人知道你要送花给那小
子,肯定认为是他送给你的才对。」

  容容恶狠狠地瞪我,脸被大束玫瑰映得红红的,我偷笑着把脸转向一边,装
着什么都没看见。

  叫过服务生,告诉她我们定过位置的。

  服务生领我们去了唯一空着的那片位置,取去了桌上‘生日预约’的牌子,
笑容可掬地问:「请问生日蛋糕什么时候上呢?」

  我说:「现在就可以,谢谢。」

  等服务生离去之后,那位陈班长颇不好意思地问:「哪位美女今天生日啊?

  没提前准备礼物,真是对不起。」

  我和容容相视一笑,对他说:「等蛋糕上来你就知道了。」

  陈班长看上去有些不安,坚持要出去买件礼物,被我们笑着拦住了。望着他
略带着羞怯而渐渐微红的脸,我忽然觉得这男孩其实挺耐人寻味的。

  不一会蛋糕端上来,我和容容强忍着不让自己狂笑出来,一本正经的问他:
「陈班长,请问您今年贵庚?蛋糕上要插上多少支蜡烛才合适啊?」

  他望着蛋糕上「祝陈班长生日快乐!」的字样,惊愕得张大了眼睛,有一会
儿没有说话。

  很久,听见他说:「谢谢!」

  感觉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解地看看他,他一脸的感动:「请不要再叫我陈
班长,我的名字叫陈重,重量的重。」然后指挥着我们插蜡烛:「别插太多,十
八支就够了,我刚刚满十八岁。」

  轮到我和容容呆住了,看着容容微微张开的嘴巴,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和我一
样在狂叫着「哇靠」两个字。

  我想他肯定也了解这个游戏,现在正装模作样地陪我们玩下去。

  看着他点燃蜡烛,看着他闭上眼睛认真地许愿,看着他在我和容容言不由衷
唱起的生日歌里,把蜡烛一口气吹灭。

  我终于忍不住相信,今天真的是这个叫陈重的男孩十八岁生日。除了在真正
的生日里,没有人能把这一切做得如此虔诚。

  象征性的陪他吃下一小块蛋糕之后,陈重傻傻地问:「你们是怎么知道今天
我生日的?」

  麦当劳只有生日预约,「陈班长生日快乐」只不过是为了提前占位置玩的一
个小把戏而已。偷偷冲容容吐了吐舌头,然后绷起脸冲着陈重,做出一副高深莫
测的样子。

  点餐的时候陈重好像有些犹豫:「可以按吃饱的点吧?」

  真以为听错了什么,请吃饭还有不让人吃饱的吗?

  陈重不安地说:「你们肯定没有和当兵的一起吃过饭,我怕会吓着你们。」

  暗暗觉得他还真搞笑。

  陈重吃到一半的时候,我承认我真的被他吓着了。附近座位上已经有人停下
来,自己不吃只看他一个人吃。我不无担心地劝他:「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麦当
劳,我答应你只要你想吃,我随时都会再请你,这一顿就到此为止好不好?」

  他一脸无辜:「不是说好了可以吃饱的吗?」

  环顾了一下四周,几乎所有望着他吃饭的人都被他这句话震撼得目瞪口呆。

  接下来的时间,我的神经高度紧张,随时准备着看他吃着吃着大叫一声昏倒
在地上。

  我发誓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把一顿饭吃得如此惊心动魄。

  陈重停下来的时候,容容慌着递上可乐,我捧着叠纸巾,在一边佩服得五体
投地,心里想:周围那么多观众,我怎么没听到掌声呢?

  从麦当劳里出来,我和容容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陈重,担心他会不会出现意
外。

  陈重在我们关切的目光下渐渐有些惭愧,不好意思地说:「午饭吃得稍微少
了点,让你们见笑了。」

  才只是午饭没吃饱啊?还以为闹大半年饥荒了那。

  我说:「不见笑不见笑。我和容容只不过是大开眼界而已。我想请问你,你
一直都是这么能吃……饭吗?」

  陈重回答道:「是啊。」接着理直气壮地又补充了一句,「当兵的都这样吃
饭啊。」

  我大吃了一惊:「都这样吃?像你这样……吃?」

  陈重不以为然地说:「我算普通了,你还没见到真正能吃的,一个能顶我两
个。」

  心中顿时对所有当兵的肃然起敬。

  接下来去喝百威。找好了位置坐下,我立刻豪放地叫服务生上酒:「先送三
箱过来,喝完了我们再叫。」心想有个随便就把一顿饭吃得惊天动地的人在这,
今晚这酒怎么也喝它个鬼哭狼嚎吧?

  容容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角,记起来她说过我常常把局面弄的失控。

  我笑着对容容说:「今天我绝不失控,我们只看陈重表演。」

  陈重的脸唰的红了,喉咙里干咳了半天,迟迟说不出话来。

  我奇怪地望着他,安慰他说:「放心吧,没有人会笑话你,我和容容都会用
仰视的目光为你加油,对吧容容。」

  容容说:「是啊,能吃能喝才是男儿本色,你放开了喝,我们支持你。」

  陈重又咳了两声,吞吞吐吐着说:「不好意思啊,我不会喝酒,那种600
毫升装的瓶子,我一瓶都喝不完。」

  他伸出一根手指:「350毫升装的百威,我只能喝一瓶。」

  容容和我顿时面面相歔.

  陈重说道:「你们可以偷着叫我饭桶,但没有谁规定饭桶一定也是酒桶,对
吧?」

  呆了很久,我说:「你还真的能随时制造惊喜。」

  没有了酒桶,气氛显得不那么紧张了,捧了酒杯小口小口地喝,平时滴酒不
沾的容容在我的鼓励下也端了杯子加入进来。我说:「容容,我们一起祝贺陈重
生日吧。」

  杯子举起来,诚心诚意地先说对不起,对陈重说明了麦当劳里的无心之过。

  陈重恍然大悟道:「我说你们怎么那么大神通呢,别人生日都可以一眼看出
来!」

  我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对陈重说:「希望你下个生日的时候,能给你好好
庆祝一次,以弥补我们今天怠慢的地方。」

  忽然想起还有礼物没送,我大声叫:「容容,上玫瑰。」

  话音未落,容容已经飞快地抛下杯子,‘唰’的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
我一个人愕然很久,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陈重红着脸说:「谢谢你们,这个生日我过得很快乐。」

  也许他真的不会喝酒,只喝了少少几口而已,短短的时间脸上已经盖满了红
晕。他直直地望着我:「很对不起,让你们花费这么多。请你相信我,我不是为
了要你们请客才帮你们送东西进去,只是因为今天生日,我不想一个人那么平淡
地度过。」

  笑着对他说:「知道啦。在麦当劳看到你以为我们两个谁过生日时,坚持要
出去买生日礼物给我们的时候,就发现你其实没那么讨厌了。」我问他:「怎么
会一个人过生日,你不是很多战友的吗?」

  陈重说道:「你没当过兵,根本就体会不到整天看着同样衣服同样面孔的感
觉。」

  看着他端着杯子,浅浅地小啜一口,再小啜一口。忽然想,他比我还要小六
个月呢,忍不住问他:「部队生活很苦吧?你年纪这么小,撑不撑得住?」

  他眉毛挑了挑,有些得意的说:「看走眼了吧,我都两年兵龄了。」

  真想象不出两年前他刚入伍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两年前的自己,夜里睡觉
偶尔都会从床上掉下来。

  拿过放在身旁的玫瑰递给他:「没准备生日礼物,这束玫瑰我借花献佛,祝
你生日快乐!」

  陈重的脸越发红了,迟疑着接过去。我笑着问他:「怎么想起非要我们送玫
瑰给你呀?是不是想女朋友了?」

  他连连摇头,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我说:「想女朋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情,这都不敢承认?」

  他说:「我没女朋友。」

  迟疑了片刻,他又说:「其实这花我不是自己想要。」

  我笑着问他:「你也想像我一样借花献佛呀?老实交代,准备送给哪个漂亮
女孩?」

  他的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说:「上午向你们要花的时候,就准备好了送
还给你们,你们两个都那么漂亮。」

  「哇!看不出来你还挺贪心!」看着他害羞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可以稍稍放
肆一点,「那我们两个人,你准备把花送给谁呢?」

  他干咳了一声:「我想,谁送这束花给我,我就送还给谁。」

  他抬头望着我的眼睛,慢慢地说:「我一直觉得,这世上如果有人对我好,
我就会同样对他好。他给我多少,我就努力去回报他多少。做人总应该懂得回报
吧?」

  我惊奇地望着他。有片刻感觉有些迷茫,不知道世界上是不是真有这种人,
你只要对他好,就一定能得到他同样的回报。

  定了定神,我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在我们两个人中间,你
自己希望是谁把花送给你呢?」

  话问出口我被自己吓了一跳,我这是怎么了?混身烫了起来,暗暗想自己的
脸一定和他一样通红通红了。

  陈重小心地问:「我可以说吗?」

  我在心里偷偷猜测着他的答案。

  他说:「我当然希望会是你送给我,那样我就有理由送玫瑰给你了。」

  他突然笑了笑,眼睛一闪一闪地发光:「是送给你,而不是还给你,我觉得
你很可爱。」

  心跳就那么突然漏掉了一拍。渐渐有些呼吸艰难,感觉很像多年前那次跟爸
爸去青藏高原,突然遭遇到高原反应。

  不知道自己怎样从陈重手里接过了玫瑰,然后紧紧抱进怀里不肯放手。

  我隔着座位和陈重碰杯,一次次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心跳和心跳之间总隔着
一小段空白无法连续,不明白这一次自己又遭遇到了什么。

  似乎过了很久容容才溜了回来。

  容容在我身边坐下的时候,神情有些紧张,小声对我说:「青青,不能再喝
了,我刚才看到了前天闹事的那伙人。他们现在正盯着我们呢,怎么办?」

  我转头去看,果然有三四个烂仔模样的人在远处不怀好意地对我们窥望。心
中有些惊慌,韩东还在看守所羁押着,真不希望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安慰容容说:「别担心,他们一靠近过来,我就打电话报警。」

  陈重在一旁问:「怎么了?什么事情要报警?」

  容容对他讲了几天前发生的事,告诉他:「今天我们去探望的那个朋友,就
是因为捅伤了他们的同伙才被关进去的。」

  陈重微微笑了起来:「多大事情,还用得着报警?我一个人就全摆平了。」

  多少仍感觉到担心,劝他说:「他们如果真的过来还是报警好了,我不想又
多连累一个朋友。」

 陈重脸上又浮起上午曾经见到过的嚣张表情:「你是不相信我呢还是不想给

  我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我堂堂一名人民武装警察战士,除暴安良维护社会
主义的繁荣安定,是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报警?你知不知道,真正抓那些亡命
之徒的时候,警察都靠我们冲在最前头。」

  很多年以后,我仍然记得那样一张脸和那样的神情,仍然顽固地认为,男人
在眉飞色舞不知天高地厚乱吹着牛皮的时候才是最漂亮的。

  心情真就那么忽然安定下来,相信他一定能够保护自己。

  我笑着说:「说好了啊,如果真打起来,你可别像刚才容容那样,唰的一声
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容容握着小拳头砸我:「死青青,你再取笑我,我永远也不帮你了。」

  我说:「说好了由你献花给我们尊敬的陈班长的,怎么说跑就跑了?」

  容容狠狠地「哼」了一声,转向陈重学着我的腔调说:「帅哥,在我们两个
人中间,你自己希望是谁把花送给你呢?」

  陈重笑嘻嘻地说:「希望你们每个人都送我一束,那我今晚就可以左拥右抱
着玫瑰做美梦了。」

  看到容容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这个叫陈重的家伙嘴巴真甜,不知道之前他对我说的那些话,是
真的呢还是只为了逗我开心。

  偷偷地想:「如果刚才是我走开,留下容容一个人送花给他,他会怎样回答
呢?」

  接下来继续喝酒,其实真正喝的只有我一个人,陈重和容容都只是象征性的
小啜,感觉自己又要接近半醉,说话渐渐有些轻狂。

  我问陈重:「你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什么除暴安良啦,责任啦义务啦,听起
来一套一套的。」

  陈重说:「是啊,我真那么厉害。」

  我嘿嘿嘿乱笑:「如果你能证明自己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今晚我就以身相
许。」

  陈重陪着我笑:「没机会的,他们到现在都不敢过来,估计不会再来了。」

  我说:「那你过去啊,证明给我看。」

  陈重「嗯」了一声,开始一粒一粒解开上衣的扣子。

  我有些惊讶:「脱衣服干什么?」

  他说:「我主动过去就不是除暴安良,叫寻衅滋事。我总不能穿着警服去寻
衅滋事吧?」

  看陈重真的把上衣脱下来,容容开始阻拦:「陈重,青青喝醉了,你别陪着
她胡闹。」

  陈重笑笑:「美女要以身相许耶!我再不肯舍身成仁还算个男人吗?」

  容容真的急了,用力晃我的身子:「青青,你想让陈重像韩东那样被关进监
狱里吗?」

  我这才惊醒,站起来拦他:「陈重,我和你开玩笑的。」

  陈重狡诘地一笑,把衣服披到我的身上,对我说:「看你喝差不多了,吓唬
吓唬你而已。你看我像那么傻的人吗?」

  我叫了服务生结帐。隐隐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虽然不愿意去主动滋事,却
何尝不希望能亲眼看见,有人为了自己去做傻事的样子。

  他像那么傻的人吗?当然不像。整个一油嘴滑舌净说些瞎话哄人开心的小骗
子。

  被容容和陈重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往外走,心里有点堵,我又不是真的喝醉
到要人搀扶的地步。想挣开时听见陈重在我耳边说:「你不想我证明给你看吗?

  想的话就配合一点。」

  被他的话刺激得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不用刻意配合,都几乎迈不动脚
步。

  心惊胆战地飘了他一眼,看到他的眼睛一闪一闪在冒着兴奋的光芒。

  越接近那几个烂仔,我的脚越软,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倒地不起。

  我开始后悔刚才给陈重开的那个玩笑,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想明白,明
知道是件傻事,还傻到希望看见有人去做呢?

  从那群烂仔们身边经过的时候,陈重有意踉跄了一下。

  我猛地拉住陈重用力往外拖,低声求他:「不要玩了陈重,我们快走。」容
容也惊觉到了什么,和我同时加快了步子。

  出了酒吧大门,陈重说:「他们要追出来了,我们找人少的方向走。」

  容容几乎要哭了:「青青,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到底想干什么呢?

  抬头望见陈重满不在乎表情,还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的一张脸,却似曾相识
了很久,就像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凝视,已经注视了一生那样熟悉。

  感觉到他的心中,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做一件傻事。

  我真的明白那不过是件傻事吗?也许是的。可是我虽然明知道是件傻事,却
仍然期望能看见有人真正地去做一次。

  就……看他做一次也好!

  当那几个烂仔真的追上来之后,我目睹了陈重的拳头飞起来,脚飞起来,用
最帅的招式把那群烂仔们揍得落花流水的全部过程。

  我看见英雄救美、我看见才子佳人、我看见王子公主、我看见童话、神话、
梦话般的斑斓夜色,看见陈重的身影在夜色里清晰得纤毫毕现,倾国倾城。

  我喃喃地对容容说道:「你看到传说中的英雄了吗?」容容问我:「你花痴
了?」

  我胡乱点头:「是啊是啊,我决定以身相许。」

  容容犹豫着说:「第一次见面,不好吧?」

  我问她:「陈重是不是比以前任何一个跟我去开房的男孩都顺眼?」

  容容说:「是吧。」

  「是不是比任何一个都帅?」

  容容说:「也许吧。」

  「是不是帅得倾国倾城?」

  容容大叫说:「不会吧?」

  我说:「当然会啊,所以我一定要以身相许!」

  那晚我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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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28

淡色满楼之天堂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五)

  从宾馆回来后,接下来的两天我一直都神情恍惚,满眼都是陈重的影子。拉
着容容不停地讲陈重,讲去了宾馆陈重对我讲过的每一句关于他的事情。

  听得容容几乎要精神崩溃。

  她可怜巴巴地问我:「我能不能把耳朵塞起来?反正你也不是想要人听,你
只是想不停地说话而已。」

  我大叫:「当然不行!」

  容容说:「可是你这样总也说个不停,我听得脑袋快炸开了,你给我点时间
休息一下行不行?」

  我说:「行,给你五分钟。」盯着床头柜上的座钟,一秒一秒数着时间。

  容容钻进被子里用棉被把头紧紧包住,不一会就憋不住把头露出来,大口喘
气,痛苦地说:「我要死了,我马上就要死了,青青,你饶了我吧。」

  我盯着她,眼泪马上要滴下来。

  容容被我的样子吓坏了,马上搂住我求饶:「我错了青青,我对不起你,我
和你开玩笑呢,我发誓我一点都不烦。」

  我忧伤地问:「你说现在陈重在干什么呢?」

  容容说:「除了站岗训练还能干什么?或许在训练吧,他不是说他们每天都
要训练八个小时以上吗?过些日子他还要代表中队去参加总队的比武呢,肯定比
平时训练还要苦。」

  我问:「你说他会不会想我呢?」

  容容说:「肯定会,哪个男人见过我们青青之后,不是念念不忘的啊?你忘
了以前那些总围着你转的男孩了?你不理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快要哭了。」

  「我不要他们想我,我不要任何人围着我转,我只要陈重想我。」我有些惊
惶:「容容,陈重会不会瞧不起我,会不会讨厌我不是第一次?会不会觉得我是
个很脏的女孩?」

  容容说:「不会的,你不说他是第一次,什么都不懂吗?」

  容容的脸羞得红了起来:「你不是说,他刚碰到你,就……那个了吗?」

  我说:「所以我才觉得自己脏。我多么希望自己和他一样是第一次啊。」

  容容说:「别这样青青,你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我悲伤地摇着头。过去那些天的颓废与荒唐,一幕一幕落下,我哪还有资格
说最好?

  可是,老天作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曾经那么傻。

  我问容容:「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他走之前,我把手提电话和家里的
电话号码,都写在纸上亲手放进他的口袋里了,如果他也想我,为什么一个电话
都不打来呢?」

  容容无奈地苦笑:「青青,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拿个手提电话当玩具
啊?部队的纪律很严的,出来十分钟都要请假,他请不到假也说不定啊。」

  我叹了口气,心想下次见到陈重,一定要买个手提电话给他,即使他偶尔忘
记我,我也可以在想他想得厉害时随时打给他。

  我对容容说:「我请陈重做我的私人保镖好不好?如果陈重肯做我的保镖,
每天跟在我身边,遇到有人欺负我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冲出来保护我,我愿意分一
半财产给他,让他保护我一辈子。」

  容容说:「我晕啊,这叫请保镖?你干脆嫁给他。」

  我喃喃地说:「我也想啊,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然后我安静下来,开始为这个问题苦闷不已。

  两天不见,我甚至无法清晰回想起陈重的样子,他的面容一直在眼前模糊地
出现又模糊地消逝,生命中留下的,只有一丝淡淡的味道。

  那是一个男孩第一次的味道,清冽得像清晨的一滴露水,轻轻地滴落进我的
记忆。

  我知道有些东西是挥散不去的。小时候思念爸爸,我总是想,总是思念,然
后开始记不清爸爸的模样,吓得在梦里哭出声来,结果更加思念,晃来晃去都晃
不出爸爸的影子。

  现在我长大了,我知道有种方法可以让自己不再被思念折磨。

  去见他,把他每一根头发都记忆下来,直到自己再也不会忘记。

  我决定再去探视韩东,那样又有理由可以再见到陈重。

  这个世界,现在总是容容对我最好。她陪着我,在看守所门外,等过了一班
班岗哨,等过了夕阳西沉,等到了暮色。

  空气凉得让人有些发抖,我用满怀歉意的眼光看容容,她安静如司守护的天
使,对我说她总会陪在我身边的,无论喧闹的酒吧,还是夜里寂静无人的宾馆大
堂,或者现在。

  她一直说我是她的天使,其实她是我的天使才对啊。

  陈重终于没心没肺地出现在暮色里,看到我和容容,大为惊讶:「你们怎么
知道我几点的哨岗?」

  容容说:「我们早来了,等了很久。」

  「你们就这样从下午等到现在?笨啊,随便找个战友叫我一声,我就可以出
来了。」

  心里委屈得要掉下泪来,嘴里却硬硬的:「我们愿意。」

  陈重嘿嘿笑着:「你男朋友真幸福,有你这么疼他。看在你们陪我过生日份
上,这次帮你们送东西,我不要回扣。」

  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解释那只是朋友,并不是男朋友。

  忽然被被他后面一句话惊得呆住了,那一晚,只是回扣?

  那滴清冽着滴进我思念里的东西,在他的眼里,原来轻得像暮色里稀薄的空
气,他自己从来不曾在意过!

  心中一片冰凉,感觉自己是个溺水的孩子,突然抓不到一根救命的绳索。

  容容大声呵斥:「陈重,你会不会说一句人话?」

  陈重奇怪地问:「我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我低下头把自己藏进深深的暮色里,不让他看见我即将哭泣的面容。心在一
寸寸退缩,只想退到一个任何人都碰触不到的地方。

  想转身逃开,却迈不动脚步。能逃向哪里啊?根本无处可逃。

  容容冷冷地问他:「什么叫回扣,你说清楚。」

  陈重说:「麦当劳、百威、玫瑰花。还会是什么?」

  容容一下子张口结舌。

  陈重大声叹气:「都说女人和小人最难伺候,我现在明白了。一句话说不好
就立刻翻脸。」

  容容说:「你弄清楚,是你说话太……过分了。那个韩东是我们的同学,说
是朋友也行,你凭什么张口就说是青青的男朋友?如果他真是青青的男朋友,我
们会连饭也不吃等你等到现在?你以为除了你,我们就没别的办法给朋友送点东
西?」

  我拦住容容,不让她再说下去。

  陈重笑了:「原来不是男朋友啊?早点说呀,害得我这两天安排战友每班岗
都对他特殊照顾,估计再过几天他都快想自杀了。」

  容容问:「什么意思?你说的特殊照顾是什么照顾?」

  陈重说:「也就是让他倒倒马桶,清清厕所,搬搬石头,背背监规之类的。

  放心啦,没有打他骂他,监狱里不允许虐待犯人。」

  被他气到发狂,冲上去狠狠一拳。

  他一动不动承受,感觉自己的拳头砸在他身上那样微弱无力,轻得像棉絮。

  听见他说:「你别使那么大力啊,别弄疼了自己的手。下次生气了,就随便
抓个东西打我吧,我顶得住的。」

  然后他俯过头,贴近我的耳垂,轻笑着说:「以后你要关心哪个男孩子,最
好提前通知我一下,我会吃醋的。」

  心跳和心跳之间又开始间隔了一小段的空白,怎么都找不回突然漏掉的那一
拍。

  扑在陈重胸前问他怎么不给我电话。

  陈重说:「我以为你给我留电话,只是为了找我给那个韩东送东西。我怕一
给你打电话,就会感觉到你对他的关心。我怕你给我的一切,像那些炸鸡啤酒一
样,只是一种回扣。我怕你为了爱着别人,在把自己当礼物牺牲。你不知道,跟
你分开之后,因为嫉妒那个韩东,我杀人的心都起了。」

  我眼前有些朦胧,如果这是他不给我电话的借口,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借口
了;如果这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谎言,我愿意死在这个谎言里,永不超生。

  陈重轻轻地说:「我已经迟到了。我要去上岗了。两个小时才下来。你还愿
意等我吗?」

  我说:「只要知道你会从那扇门里出来,要我在这里等一辈子我都愿意。」

  他亲了亲我的脸,飞快地抓起地上装了食品的袋子,往铁门方向跑去。

  我在身后对他叫:「里面的炸鸡我没有拆去骨头,那是买给你的。」

  他停顿了一下,回头说:「我不吃了,你们不是没吃晚饭吗?我下了岗,陪
你们一起。」

  铁门重重地关上,陈重的身影消失在那端再也无法看见。

  容容靠近我,忧伤地对我说:「青青,你完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会说话的
人,如果有一天我听说你被他卖掉了,绝对不觉得意外。」

  我说:「如果卖掉我的人是他,我会笑着帮他数钱的。」

  容容说:「当局者迷,你才会这样说吧。为了自己爱的人把自己卖掉并不是
件特别悲哀的事情,可是被自己深爱着的人卖掉,就会是最大的悲哀。」

  我笑:「容容,你是在嫉妒我。」

  容容说:「我在替你担心。」

  我问她:「你担心什么?陈重会害了我吗?」

  容容说:「他也许不会,但你会为了他而害了自己的。陈重临走前最后那一
句话,让你开心成这个样子,我真想替你给他一耳光。」

  我有些奇怪:「怎么了?他说陪我们一起吃饭而已。」

  容容说:「是啊,人家一句陪你一起吃饭,你就要继续在寒冷中再等上两个
小时。他真的关心你吗?换了我是他,会让你自己先找个地方吃饭,先不让你饿
着冻着,然后等我。」

  我陪着笑脸:「容容,你别生气,要不我先去陪你吃点东西?」

  容容生气起来:「不是我的原因,你明白吗?我是为你难过,现在你已经把
自己弄丢了。」

  我不知所措起来:「容容,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

  容容重重地叹了口气:「再等两个小时吧,对你来说,这件事是最容易做到
的。」

  看守所的铁门又响了一声,被换下岗的武警战士从里面走出来。他没有直接
转向回去营房的路,而是直接走到我和容容面前。

  「你们是陈重的朋友吧?」

  我回答是的。

  他把手里的衣服和那袋没有拆骨的炸鸡递给我:「这是陈重要我给你们的,
衣服是他的,他现在穿的是我的那件。他说如果一件衣服不够,要我回营房再拿
一件过来。他说如果你们害怕,就要我在这里陪你们一会。」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型的手电筒,「陈重说如果你们觉得无聊,要我
教会你们玩这个。」

  我接过那支电筒,打开,再关上,奇怪的问:「怎么玩?」

  他用手指了指看守所里面高高的哨楼:「陈重在那上面。」他拿过手电筒,
对着那个方向亮了个一长两短的信号,很快有一道光柱回应过来,在夜空里划了
一个圆圈。

  他对我们说:「陈重说,一切正常。」

  问了他的名字,叫王涛,和陈重是老乡,当兵前两个人就是很要好的朋友。

  对王涛道了谢,婉拒了他留下来陪我们的要求。王涛临走之前,陈重发过来
一个闪了两次长光的信号,向他请教是什么意思,他笑笑:「陈重在对我说,谢
谢!」

  我拉着容容和我一起钻进陈重宽大的上衣里,吃那些已经变冷的炸鸡,每隔
上一段时间,冲哨楼上发那个一长两短的信号。陈重回一个光圈,往往跟着一句
谢谢。那两个小时,因为多了一件上衣和少许简单的光信号,快乐得无与伦比,
唰地一下就过去了。

  容容不再生陈重的气,从陈重战友手中接过衣服和炸鸡的那一瞬间,她就已
经开始陪着我欢笑。

  又一位武警战士从夜幕中穿越看守所的铁门,即将换陈重下来。

  容容对我说:「青青,我也要爱上那家伙了,他把一件那么无聊的事情,轻
而易举就变成了浪漫。」

  我说:「好啊,我们两个就一起爱他,你知道,所有美好的东西,我总想和
你一起分享。」

  容容说:「傻啊!你知不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分享的。」

  如果不是陈重飞快地从铁门里跑出来,我闷闷不乐的时间也许会更久一点。

  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些东西,连最亲近的朋友也不可以分享呢?

  就像身上这件我们共同披着的上衣,暖暖的,带着某种让人心醉的气息,两
个小时,不就这样一起披过来了吗?

  在陈重飞快地冲到我们面前之前,容容不经意扭身,委婉地从我怀里溜了出
去。


                (六)

  有一段日子,就那么安逸无害的度过。

  我结束了酗酒,叛逆,颓废的阶段,沉浸在恋爱的新奇感觉里,频繁的跟陈
重约会,再约会。抽空和父亲通通电话,隔段时间去见见母亲,告诉他们我现在
很好,很淑女,请他们不要再为我担心。

  陈重白天不是有太多时间出来陪我,我们的约会大部分在夜里。我已经可以
清楚地计算出来他会在那天夜里哪个时间段会上岗。他站岗的时侯我们通电话,
说到他下岗之前我开车去接他出来。

  我考取了驾照,为了方便和陈重约会之后,在凌晨送他回营房。

  我们买了两个可以发射出激光的小玩意,光柱的射程更远。电话说累了就把
车开到看守所附近,远远地和陈重玩着信号传递的游戏,我们设计了更复杂的内
容,我想出的最长的一句话是:我想你了,你现在能飞到我身边吗?

  我们约会的地点,通常都在宾馆。

  年轻的身体很容易就彼此记忆。有时候我闭上眼睛,就可以清晰地看到陈重
穿着衣服和不穿衣服的样子。

  当这种记忆出现,白天我会用稍微凉一点的水冲个澡,如果是在夜里,我就
打电话给陈重,用沙哑的嗓音把他闹得心猿意马,然后千方百计地溜出来跟我见
面。

  始终没有带过陈重回家,我总担心在自己家的床上做爱后,凌晨会不舍得让
他离开。而对他而言,那是绝对没办法做到的。

  偶尔我们一起去散步,陪他风卷残云似的吃饭,挽着胳膊一起购物。

  一直是夜色盘旋在城市的天空,不知不觉发现这一年已经到了岁末。

  这个城市的冬天很少下雪。

  以前冬天想看雪的时候我都跑到很远的北方去看,最后都是被冻得灰溜溜的
回来。

  这个冬天我想我哪里都不再乱跑了,我会愿意老死在这样的日子里。

  容容仍每天陪在我身边,只是我和陈重再去宾馆,她不用再彻夜在大堂等。

  夜里家中常常只剩下她一个人,很多次我清晨回去,看到容容半靠着床头睡
着,床头边散落的,是以前我们看过的书。

  我知道容容想参加来年的高考了。

  那是她一直以来的理想,曾经也是我的。

 已经忘记了是哪一天指着墙上某个大学的招生简章说:明年我们一起去那个

  学校吧。却总记得容容认真点着头的样子,即使在那个「明年」成为过去之
后。

  现在,还剩下是她一个人的理想。

  已经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夜里一两点钟牵著手去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
厅吃饭,然后回家继续看书。曾经那些在睡着之前仍晃动在眼前的繁复公式和文
字,突然像割断在另一个时空,再也无法融入我今天的世界。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背弃。

  如果是的话,我背弃的是朋友还是理想?

  或者两样我都背弃了?

  一直觉得,其实两个女孩子之间也可以出现类似爱情那样的感情。

  十二岁那年,去新学校后的第一场大雨,妈妈开着车去学校大门前接我。我
透过车窗看到被大雨淋湿了的容容,薄薄的白衬衣贴在她的身上可以清楚看见里
面小棉背心的痕迹。那么多的人在雨中奔跑,那么多没有带雨伞的孩子拥挤在一
小片屋檐下,我只看见了她一个人被那场大雨冲洗得美丽绝伦的模样。

  于是,我从车里跑出来,坚决地拉了她的手不放。

  容容说,那天我暖暖的掌心让她不再寒冷;我说,那天她软软的手腕让我不
再孤单。

  一牵手就再也不舍得松开。

  初中那三年,很多时候都是走到各自回家的路口才依依不舍互说再见,走几
步就会回过头看看对方的身影是不是已经越走越远。

  高中之后,学校离我家很近,干脆去求了容容的家人让她搬过来住进我家。

  于是原来的单人床换成了双人的,每天夜晚一定要拥抱很久等到胳膊发麻才
甜甜地睡去,有时候在夜里醒来,还要再叫醒对方再迷糊地说上一会话。

  很多秘密,一直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一些看见我会双眼呆滞的男孩,在被我忘记模样后仍偶尔从容容嘴里提起;
一些写给容容的情书,许多年后我仍会背诵出某段文字,再一次暴笑着,看容容
的脸慢慢变红。

  在妈妈面前不敢袒露的心事,单独在一起时不经意就可以说出口。

  那些属于女孩子成长的困扰,在无数个夜里,我们小心翼翼地探讨,互相从
另一个人身上学习解决的方法;那些私密得让自己脸红心跳的疑惑,在两个人的
世界里,才有勇气羞怯地提起,喘着发烫的呼吸,一起寻求答案。

  有一段时期我们彼此依恋得意乱情迷。

  某天夜里我先醒来,叫醒容容说如果女的跟女的也能结婚就好了,这一辈子
我们两个也白头偕老。容容说是啊,为什么我们两个都是女的呢,如果其中有一
个是男的多好!

  我们难过地彼此拥抱,渐渐感觉身体也难过起来。不知不觉,我们在黑暗中
接吻。

  是那种真正意义的接吻,舌头缠绕着舌头。

  随后的日子我们认为结婚的快乐无非就是这样。我们在黑暗中彼此向对方承
诺,以后都不要结婚,就这样两个人一起白头到老。

  忘记过了多久,类似的亲密渐渐减少下来。

  一天夜里,我们都不好意思地坦白,很多次我们两个亲密得很过分的时候,
心里会莫名其妙地想起男孩子。

  两个女孩之间的爱情草草结束。

  我们都觉得很自然。

  那次我逼着容容承认,是她先违背诺言移情别恋之后,我才跟着她回头是岸
重色轻友。

  这一次我知道,先违背了诺言的那一个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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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29

淡色满楼之天堂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七)

  春节过后容容返回学校读书,每天晚上仍回到我这里住。没有和陈重出去的
夜里,有时候我望着容容坐在台灯下的背影,觉得自己很孤单。

  曾经最重要的几个人,他们总是一个一个在把我宠坏之后,接着再一个一个
残忍地淡出我的生活。

  戒掉了爸爸叫我早起时留在脸颊上淡淡的剃须膏味道,戒掉了妈妈每天在餐
桌上摆好的早点。

  现在,我又要努力着去戒掉已经陪了我整整六年时光,容容总会在耳边轻声
说出的悄悄话了。

  以前容容说:「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吧。」

  昨天容容说:「我们总有一天会分开的。」

  以前从来不怕和容容吵架,始终不会担心我们会真的彼此生分,因为我知道
她心里总是很疼我的,就像我在心里疼着她一样。

  以前生气时我会对她说些很过分的话,也会故意走去另一个方向,装成要从
此分道扬镳的样子,但我知道她总会很快就追过来,对我说她心里丢不下我。就
像我惹她生气的时候,同样会追过去给她说对不起。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地吵过架了,我没有生气地对她说不要再跟着我,容
容也没有再因为生我的气一个人躲起来悲伤地掉眼泪。

  可是突然之间,我们的距离渐渐拉远,好像怎么样都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其
中一个人走开,另一个就飞快地追上来。

  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是命运?还是我们自己?

  人家说的沧桑,就是这种意思吧?

  有几次,远远地望着容容,想起来有很久没有拉过她的手了。

  很想冲她大声喊,再这样总用背影对着我,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并没有真的喊出来。

  曾经也在那个练狱中呆过,所以我知道,迎接高考到来之前的这段日子,对
一个准考生意味着什么。难过得想哭,因为已经不能再手牵手共同经过那样一场
练狱,心里想现在只剩下容容一个人了,她一定比我还要觉得孤单。

  终于也没有哭出来,只是长时间地沉默。

  三月初,陈重说要离开一段时间,为了备战总队的军事比武,去某基地接受
为期四十天的封闭集训。

  我痛苦万分,四十天那么长啊,还封闭。

  我说:「不能见面,不能通话,不能随时知道你的消息,我会想得发疯的。

  你不要去了好不好?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你去?」

  陈重骄傲地笑:「因为我是全支队最棒的战士里面最棒的那一个。」

  我宁肯他不是最棒的。

  我问他:「参加比武有什么好?训练那么累,生活那么苦,还不能保证一定
能拿冠军。你装病不要去了吧。」

  陈重说:「不保证能拿到冠军,并不代表我就会放弃拿冠军的梦想。参加总
队的比武并且拿个冠军回来,是我一直梦想的事情。就算真的有病,我也会装成
没病的样子去争取参加,你竟然说让我装病不去。」

  被他带些呵斥的语气弄得有些不满:「又不是奥运会,就算拿到冠军又怎么
样?能奖励多少钱,我加十倍给你好了。」

  陈重说:「也许这种冠军你并不看重,但是我很在乎。我知道拿了冠军也不
会奖励什么钱,但是能让我觉得很开心很光荣。」

  他问我知不知道钱代表不了一切,知不知道什么是荣誉什么是理想。

  又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他带着种我认识他以来最认真的表情说:「一个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才是
最大的快乐。」

  我无计可施,向他打听即将要去的那个训练基地在哪里,告诉他我想去附近
租套房子陪他。

  告诉他的这个想法,对我来说是和他要拿冠军的想法同样认真的。虽然是封
闭,虽然即使我真的去租了房子了仍然不能见面,但最少可以离他近一点。

  尽量能离他近一点。就是我想要做到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

  他奇怪地看着我,似乎我的想法很可笑。

  也许一个人去做着他想做的事情时,别人想做什么,他通常都疏忽掉了。

  陈重进入封闭训练的那些天,常常一个人走在街上,看到某些熟悉的场景,
想起来自己曾经挽着他的臂弯一起经过的样子,会莫名其妙地呆在那里,忽然就
掉下一两滴眼泪。

  不愿意一个人再去吃麦当劳,不愿意一个人再逛常去购物的商场,不愿意一
个人突然看见哪一处宾馆,立刻记起哪天曾和他同住。

  我渐渐学着把自己封闭起来,一步也不走出屋子,饿了打电话叫外卖来吃。

  心想我在和陈重过着同样的生活吧。

  睡觉变成最经常做的事。有时候睁开眼睛是白天,有时候睁开眼睛是夜里。

  醒着时隔一会就拨打陈重的号码,听那总是关机的嘟嘟声,听累了又睡。

  有一天妈妈回来看我,说十几天没听见我的声音看见我的样子了。

  没有期望中见到妈妈回来的惊喜,我穿着睡衣陪她说话,说着说着感觉话题
很陈旧。妈妈看见了屋子里容容现在每天看到很晚的那些书,问我准备要再去读
书了吗?我懒懒地回答说也许吧。

  妈妈露出欣慰的神情。叮嘱我不要太累着自己,要注意劳逸结合。

  我很劳吗?爸爸妈妈留下的那些钱,不用工作这辈子都够用了。那还怎么可
能会「劳」?

  妈妈说要不给爸爸打个电话,直接联系一所国外的大学去读。

  我不禁苦苦一笑。从前虽然也衣食无忧,但总觉得努力读书是天经地义的事
情,自己和所有其他的同学一样,要为自己去尽力拼搏最美好的未来。现在我已
经知道和自己和他们并不一样,他们苦苦努力才能拼搏到的东西,我某个上午被
叫醒,就被告知一切唾手可得。

  我曾经不幸吗?也许在别人眼里,我才是幸运儿。

  对妈妈说等我想想再说吧。

  妈妈说:「你总是这样好强,任何事情都要自己亲自去做。其实完全不用那
么辛苦。」

  不想解释什么。

  也许我过去曾经单纯,也许那种单纯的时光曾经很快乐,但已经太遥远,就
像一直都发生在别人身上。

  妈妈问我要不要她回来陪我一段时间,她觉得我神情恍惚,担心我会累跨了
身体。

  我飞快地回答不用,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照顾自己了,我现在很习惯独
自一个人的生活,不想再改变。

  妈妈走后我无法像往常一样继续倒头大睡。

  曾经那么渴望的事情,真的要发生时,我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记得以前我
无数次夜里醒来,都会想,如果妈妈能再回到我身边陪我该多好啊。

  原来很多事情到最后都会改变模样的,无论我们以为多么无法割舍的感情,
总有一天能淡然挥别。

  父母,朋友,终有一天会从自己生命中剥离,无声无息。

  感觉自己在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明白很多道理。可是越长大越觉得无助,越
明白越觉得迷惘。一个人生命的最尽头,是什么样子呢?

  最不可丢弃的对方是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能是伴侣吧。

  那天夜里,容容照旧在台灯下独自读书,我在天台上,手里拿着那支激光发
射器,冲着夜空一次一次按下按钮,翻来覆去在讲的,都是同样一句话:「我想
你,你现在能飞到我身边吗?」

  那些字字句句散落在无尽的夜空里,始终没有人回答。


                (八)

  男女之间,有一句话是一定要说的。不说出来,对方怎么知道,怎么明白?

  却不愿意是自己先说,有几个女孩子会愿意把「我爱你」这三个字毫不保留
地主动对男人说出来?我一直希望当我说「我爱你」的时候,能在里面加上一个
「也」字。

  「我也爱你!」

  我一次一次练习,早已经练得纯熟无比,准备等陈重回来,一定要对他说一
次。

  陈重参加完比武回来,天气已经很热了。他在电话里告诉我,这次可以陪我
尽情疯一阵子了,部队批了他的探亲假,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接到陈重时他穿着浅绿色的短袖,人比离开之前黑了也瘦了,显得更结实一
些。直接把车开去商场。每挑出一件衣服都亲手帮他试穿,他直着身子不动,由
我一粒粒扣上扣子,再一粒粒解开。

  做着这一切时,感觉很自然,像自己已经服侍了他一辈子。

  爸爸妈妈没有分开之前,妈妈也经常这样帮爸爸挑选衣服吧?有片刻我很迷
惘,心里头却是甜甜的。

  选好了两身之后陈重就说够了,他并没有太多时候需要穿着便服。

  他附在我的耳边说:「试衣服的时候,你一直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弄得我心
猿意马。」

  心猿意马是以前陈重在电话里经常用的一个词,每次听到这四个字我的身体
就开始发烫,立刻比他还要心猿意马,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

  却还是感觉不满意,仔细观察才发现是因为陈重的头发。那种剃了光头后新
长出来的短发,虽然短,看上去却乱哄哄的,没有了军装衬着,简直像个刚释放
出狱的劳改犯。

  告诉他自己的感觉,坚决带他去做头。

  陈重痛苦地问我有必要吗?

  对他说当然有,「因为我想留在自己记忆中的,总是你最帅的样子。」

  坚持等他头发做好,立刻就用最短的时间把车赶到宾馆。

  心里思念了近五十天,身体也思念了五十天,一直拥抱到筋疲力尽,吻得舌
头都麻掉了,才彼此分开。

  刚分开一秒陈重又扑过来,我拦住他:「等等,我想先仔细看看你。」

  陈重摆了个pose,问我:「帅不帅?」

  我笑着夸他:「嗯,好帅啊!我爱死你了。」然后飞快地问:「你呢,爱不
爱我?」

  他冲过来把我扑倒在床上。

  我抓住他解我衣扣的手,仍然不肯死心:「你说啊,爱不爱我?」

  陈重喘息着说:「爱死你了。」然后用力把我的手拨开。

  从语法上讲,「爱死你了」是个形容词,和「爱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这
种区别多少让我心中有一点点失落的感觉。

  我准备好了对他说:「我也爱你。」却没能听到陈重先对我说「我爱你」三
个字。

  但失落很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我渐渐心猿意马,注意力飞快地偏离到另一
个方向。

  好像我们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人会随时心猿意马,然后另一个迅速跟进。

  中场休息时间,陈重说:「好累啊,可是真奇怪,累完又想。」

  我笑他:「是你自己想,我并不想。」

  陈重说:「哈,别忘记是你启蒙了我,在床上我要叫你师父的。」

  伸手重重的拧他,不知怎么眼前又晃过他第一次笨笨的样子,又有些心猿意
马。

  陈重嘿嘿直笑:「还敢说自己不想?老实交代,这么多天你有没有偷吃?」

  我愣了一下,心里酸酸的,麦当劳我都怕一个人吃,还会去偷吃别的?

  对他说当然没有。可是有或者没有,怎样才能证明?

  接下来几天,拉着陈重重新走了一遍我们以前一起走过的地方。告诉他某一
天在某个地方,我一个人想起他,掉下了眼泪。

  陈重大为惊讶:「你会哭?你哭一次给我看,看见眼泪我才能相信。」

  我望着他:「你真想看?」

  他观察我好久:「你倒是哭啊,我都等半天了。」

  我说:「那好,你对我说,你不爱我。」

  他说:「我……」

  眼泪已经涌了出来,伤心彻骨的痛。

  陈重呆了两秒,连声说:「够了够了,我相信了,你真的会哭。」

  我却已经无法停止。

  他又呆了两秒:「好了好了,我不是还没说吗?别哭了,啊。」

  我冲他叫:「那你说啊,我听你说。」

  他搂住我:「我不说了,我永远都不说。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哭得更厉害。

  他凑近我耳边小声哄我:「这可是在大街上,好多人看着呢,你就别哭了行
吗?我可没说不爱你,而且我也从来没有不爱你,对不对?。」

  我说:「那你说,你爱我。」

  他说:「我……」

  我委屈地等,心怦怦乱跳。

  他耍赖皮:「人这么多,我不好意思说,找没人的时候我再说。要不我们回
宾馆,我不不光说,我们还做。你说好不好?」

  他边说边加重了拥抱我的力度,装着一副心猿意马的样子。

  不再上他的当,感觉万念俱灰。

  连说一声都不肯,他不爱我,他一点也不爱我,他跟我在一起只不过是想做
爱!

  用力在他怀抱里挣扎,挣了很久都没挣脱他的怀抱。渐渐筋疲力尽。

  即使挣扎出去又怎么样,逃得出他的怀抱,我能逃得出自己的悲伤吗?

  我放声恸哭。一不留神已经咬住他的肩膀,那是斩钉截铁绝不留情的一咬,
疼得自己心都颤了犹不肯松开。

  陈重终于忍无可忍。

  他一把推开了我,大声喊:「疼……啊!」

  看见他的手扬了起来,我扬起脸等,等他的耳光重重落在我的脸上,心想死
就死个痛快。

  他终于没打,恨恨地说:「本来快说出口了,被你咬回去了,你活该。」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他说:「你要我说的话啊。正好,也不知道怎么说,现在可以不说了。」

  我问他:「说一声很难吗?那就不要说,永远也不要说。」

  他大声叫:「第一次啊。从来没对人说过的。」

  我承认我又一次败给了他,就那么一个简简单单的理由,立刻叫得我柔肠百
转。

  第一次啊。所以能够任何时候都叫得那样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眼泪仍止不住地流,傻傻地看着他的肩头渗出丝丝血迹,后悔自己咬得那么
重,想用手去摸一下都不敢,怕那痛会顺着指尖传到心里。

  陈重小声在喉咙里嘟囔了一声什么,然后大声问道:「好了吧,可以不哭了
吧?」

  不明白为什么可以不哭了。

  他叫:「你这人怎么那么赖皮啊,我都说完了,你还哭。」

  我被他的样子惊醒,刚才他那声在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难道是……什么?忙
对他说:「我没听清楚,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无可奈何,飞快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目瞪口呆,身子晃了晃,几乎要晕倒。

  我终于艰难地对他说出了那四个字:「我也爱你!」

  那天我无数次听到了陈重说我爱你,每隔一会就缠着他再说一遍,总也听不
累。

  躺在宾馆的双人床上,我笑得嘎嘎直响:「陈重,你怎么那么纯洁啊,什么
都说是第一次。还有别的第一次吗,快点都交出来。」

  陈重恼羞成怒:「是啊,第一次都被你拿走了,我已经不再纯洁了。以后,
我一定要和一百个处女做爱,要听一百个处女对我说我爱你。」

  当然不会被他吓倒:「哈哈,你好有抱负啊。什么时候理想实现了通知我一
声,我摆一百桌酒席为你庆祝。」

  他半天没有再说话。

  我不再洋洋得意,小心地问他:「处女真的很重要吗?」

  陈重说:「总有一个应该属于我吧。」

  他的表情很严肃,严肃得接近忧伤。

  被他的样子弄得心情沉重起来,犹豫着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想告诉他自
己的第一次,是一种怎样的被强迫和无力反抗。可是,接下来那段颓废与放纵的
日子,是谁强迫自己的呢?

  几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拉我,是自己堕落而已。

  我可以怪谁?

  陈重说总有一个应该属于他,我有资格说「不」吗?如果我承认第一次是美
好的,一个人想追求他理想中的美好,我凭什么要去阻拦,因为我会不开心?如
果他不能开心,我又怎么可以再高兴起来?我是那么……爱他。

  偎依在他怀里,对他说:「陈重,如果是你觉得美好的事情,我永远不会去
破坏。」

  陈重谨慎地看看我,犹疑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说:「我是那个意思。我们两个人明白,就行了。」

  没有再继续要求他说爱我,一天这么说下来,他肯定已经说累了;没有再继
续心猿意马,几天这么做下来,我们都累得不行了。

  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陈重在前面走,我哭着喊着都追不上他。

  惊醒过来发现身边另一半空着,看见陈重远远在沙发那边抽烟。

  我走过去,问他怎么了。他说:「你睡得那么甜,怕抽烟呛着你。」

  总是被他一句话就哄得开心起来,坐进他怀里亲他,说除了怕他离开我什么
都不怕。

  他犹豫了一下,对我说:「我想回家几天看看。」

  听他说起过他的家乡,一个千里之外省台天气预报里都不出现的小县城。

  问他我可不可以跟他一起回去,他说:「那么久不回去,忽然领你回家,我
自己没做好思想准备,对家里人也有些太突然了。我很快回来陪你,好不好?」

  问他:「很快是几天?」他想了想:「一个礼拜。」

  痛苦地大叫太久了。陈重说:「路上都要两天,总不能我刚进家门就说要回
来吧?毕竟是回去探亲,不是串门儿。」

  想了又想,飞快地跳起来给宾馆客服打电话订购车票,翻出一叠钞票塞给陈
重,问他:「够不够?」

  陈重问:「什么意思?」

  对他说:「想让你快去快回啊,最近的一趟车是夜里两点钟,没时间买礼物
了,你回去以后看什么合适就买点什么,你老家不会落后得连商场都没有吧?」

  他望了我一会,对我说:「我会想你的。」

  我轻轻抚摸他肩头,被我咬伤的地方,是一圈深深的伤口,估计痊愈后仍会
留下印记。

  「还疼吗?」

  陈重说:「再怎么疼都值得。因为除了你,谁也咬不出这么完美的疤痕。」

  我迷恋地凝视那处伤口,被他哄得鼻子发酸。

  疤痕都可以完美,我们的爱情还有什么理由,可以缺损?

[/font]

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31

淡色满楼之天堂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九)

  载着陈重那列火车终于越开越远,最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火车开始启动的时候,我很想跟着火车跑,以前电影中看过的一些画面在脑
海中闪过,泪水不知不觉朦胧了眼睛。我知道,随后的那一个礼拜,我又要一个
人孤单地想念了。而这个站台,又将被我记住,没有陈重陪在身边的日子,我一
个人经过这,会吧嗒吧嗒掉下眼泪。

  火车开走了很长时间,脚下依然软得厉害,心乱得失去了方向,不知该往哪
走。

  好像只可以回家了。今天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家。

  这几天我一次都没有回去过,只在出来后的第二天夜里,给容容打了一个电
话,告诉她我会在外面呆上一段日子,和陈重一起。

  电话里容容简单地「哦」了一声,告诉我玩开心点。然后我们就好像无话可
说,沉默了两秒,各自把电话挂掉。

  小时候总以为我和容容,是一切都可以分享的。

  怎么忽然之间,拿起电话,我们除了礼貌地「哦」一声,就再也不能沟通了
呢?

  前几年,容容回家看望家人偶尔不和我同住的时候,那怕只是分开一夜,我
们都会抱着电话说个不停,直到疲倦得睁不开眼睛。有时候,在第二天醒来的时
候,电话还抱在怀里。

  今天,只剩下一声「哦」。

  她在电话里说,玩开心点。可是,她真的还在乎我开心与否吗?我的欢笑,
我的泪水,不知不觉只能都洒在她的身后,再也不能我在这端刚一开口,她就飞
快地知道我的喜怒忧欢了。

  她再也不会像那天,我们等陈重等到很晚,陈重一句话让我继续再等两个小
时,她就想替我给他一耳光。

  能怪谁呢,是容容离开我,还是我离开她?也许任何离开都是双方的,不知
不觉中我们都各自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今天,容容还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吗?我想说她仍然那么重要,但我
知道,那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其实很早我们都知道这个结果,只是当这个结果真正到了要面对的时候,心
里多少有些伤感。

  回到家里却没看见容容。

  也许回家看望家人了吧,很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看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

  距离高考已经进入倒计时,容容每一分钟睡眠都是宝贵的,怎么忍心打扰。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懒懒地提不起精神。最近我的作息早已经变得颠倒,要
睡着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决定去容容家接她去学校。容容家里学校很远,打车也要一个小时时间,如
果我去接她,到她家时她也差不多该起床了。

  到容容家楼下,天已经微微亮了,我望着容容家的阳台,忽然记不起上一次
我在楼下仰着头叫她的名字是什么时候。那时候我们多亲密呀,一天不见都会难
过得就像我现在想陈重一样。

  我大声叫容容的名字,我想,她一定也很怀念我在楼下喊她的声音。

  容容的母亲从阳台上探出头,说容容十分钟前刚走,怕这个时间不好打车,
骑单车去的学校。

  心里有些隐约地失望,想就此告别,却不好意思拒绝阿姨让我上去坐坐的邀
请,他们一家人都把我和容容一样疼的。

  阿姨招呼我坐下,忙着要去张罗点心糖果,我拦住她:「阿姨,您知道我为
什么怕来你家吗?就是怕您当客人一样张罗这张罗那的,我和容容不都是您女儿
吗!」

  阿姨又要流下眼泪来:「我们家容容这辈子认识你这样一个朋友,是她的福
气呀。」

  怕她再说出让我不安的那些感激之类的话,对她说:「阿姨,您再这样说我
就走了,都说我是您一个女儿了,您嫌弃我是不?」

  阿姨忙说:「不嫌弃不嫌弃,我每次烧香都念叨着求菩萨保佑青青一辈子平
安,怎么会嫌弃这么好的女儿呢!」

  问了问家里的情况,提及到容容。

  最近一段时间和容容交流极少,对她的一切不知不觉已经陌生起来。

  阿姨说:「听容容说,这两次模拟考试成绩都不怎么理想,不知道今年会怎
么样呢。」

  有些奇怪,容容以前成绩就不错,最近看她一直心无旁贷的读书,怎么会不
理想?

  阿姨问:「你不准备考了吧?也是,怪累人的。容容这丫头笨,以前跟着你
成绩还好一点,现在你不读,她一个人就有些吃力了。」

  心里酸酸的,想起容容曾经对我说:只要是拉着你的手,无论朝着什么方向
奔跑,都是在奔向天堂。

  今天,她还会那样觉得吗?

  提出去容容房间看一下,阿姨说好的,我去给你弄早点。

  已经好久没有正经吃过妈妈弄的早点了。

  笑着对阿姨说:「我要吃醪糟鸡蛋,要吃三个。」

  容容家这套房子,最初买的时候还是我问妈妈要的钱先帮他们垫上的,那时
候叔叔阿姨相继下岗,家里的条件很艰苦,是我又求着爸爸给他们安排了新的工
作,情况才慢慢好转起来。

  所以这些年,他们一直当我女儿一样的疼,感觉比疼容容还要甚一些,无论
我提出什么要求,都会无条件满足我。

  读高中时我提出让容容去我家住,他们一声都没有阻拦,离学校远是一个原
因,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无法开口对我说「不」。

  容容的房间一目了然,简单的就一张小床,一个床头柜,一张书桌,一把椅
子。

  上了高中之后,容容就极少有机会再回来住,现在这个房间就连她的日常用
品,都几乎看不见了。

  看这有些空旷的房间,隐隐觉得对不起容容的爸爸妈妈,这么多年,我一直
在霸占他们的快乐,我一天见不到容容都会想她,叔叔阿姨那么久不见,怎么可
能不想?

  一直以来,他们都觉得容容跟我在一起,是容容的福气,所以他们才为了女
儿的幸福,宁肯忍着对女儿的思念,也不愿把容容从我身边夺走。

  他们一定和容容那样,一直相信我会带着容容朝着天堂的方向奔跑吧。

  惭愧得无地自容,最近将近一年时间,我为容容做过什么?心里暗暗发誓,
从今天开始,我要每天接容容放学送她回家,早上再过来接她去学校。如果这个
世界真的有天堂,我一定尽自己的最大力量,把容容送到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朋友是永远不会背弃的。方向或许偏离,只因为每个人最终的目的地,不一
定再是最初预定的那个方向。

  我的幸福在我的天堂里等我,容容的幸福在她的天堂。

  希望我们最后都能到达。

  床边的那个小床头柜,是这个房间唯一上锁的家具。我知道里面藏了什么,
这些年容容记下的日记,或许还有几封不那么蹩脚的情书。那一切都是我们共同
经历过的,对我而言全都不算秘密。

  我看过容容以前所有的日记,就像她也看过我的一样,我们两个人的面对是
赤裸的,没有过遮掩。

  去年的春节过后,高考的压力逐渐加重,我们记日记的习惯都随着放弃了。

  一直到我放弃了高考,才又偶尔记上几篇,却也不再每天坚持。

  我从床下拉出一个鞋盒,拿起左脚那只鞋子,取出一把小小的钥匙。

  将近七年时间的朝夕相处,我像熟悉自己一样熟悉容容。

  打开床头柜,所有物品仍然是从前熟悉的摆放次序,于是翻出最下面那本记
事本。

  日期停止在去年三月,几乎和我同时停笔的时间,看样子容容很久没有写下
过什么了。

  慢慢把记事本放回原处,过去的一切,我们的记忆里基本相同,没必要再翻
看。

  不小心触动了垫在床头柜最下层的牛皮纸,意外地发现那层纸下面居然还压
着一叠东西,我立刻毫不犹豫地取出来。

  翻了一下,是几张写在信纸上的手记,最后的日期是昨天夜里。

  嘿嘿,最近我忽略她太多……她会不会偷着骂我?

***********************************

  1991年11月11日,夜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坐在宾馆的大堂里等青青了。

  很奇怪会自己忽然想写点什么,毕竟已经那么久没写过。开始是因为功课很
重,后来不再读书,却已经连记日记的习惯都改掉了。也许,是因为青青不再继
续写下去,我也不再有记载什么的心情。

  这么多年,所有的事情,我都在跟随着青青。

  阿姨嫁人后,青青很难过了一阵子,辍学,泡酒吧,包括带男孩子来宾馆开
房。我不知到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跟在她的身边。我想,青青去天堂我跟着她,
有一天她想去地狱了,我也会继续跟随,两个人一起,不管是去天堂还是地狱,
都不会觉得孤单吧。

  这两天为了韩东的事情,青青没少费心,找人疏通关系,请律师什么的,四
处跑个不停,又恢复了从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一腔热忱。我就相信青青不会抛下
朋友不管,她一直那么质朴善良,对她好过的人,过去好多年了,她都还时常提
起。

  初中时韩东就喜欢青青,青青却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如果他知道青青这两
天为他做的一切,应该会感到很高兴,喜欢一个人那么久,终于得到了回报。即
使这件事情结束后青青并不会喜欢上他,但一定能拿他当个朋友看待了。

  现在的青青,是最需要关心和爱的时候。我想说不定韩东因祸得福,就此打
动了青青的芳心也不一定,他为青青所做出的,不是是对爱最好的证明吗?

  现在看来我的猜想已经不再可能,因为今天我们认识了陈重。

  这个陈重,不知道该怎么写他,他随时都能制造惊喜。随时制造惊喜是青青
说的,青青总是很会形容一件事情,一下子就能抓住重点。

  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惊喜。

  张扬的声音,张扬的神采,张扬的个性,一个全身上下透着张扬的人。

  以前我对当兵的总有种误解,以为都是呆板得近乎机器的那类人群。第一次
如此近距离看见穿军装的人,忽然觉得,原来课本里《最可爱的人》走近了看那
么可爱啊!

  一张可爱的面孔,一场张扬的表演,从一开口就带着一股令人感觉到震撼的
力量。

  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孩在青青面前如此放肆过。青青很美,在我的记忆里,
太多男孩第一次看见青青就被她的美丽征服。远远的,带着要流出口水的呆滞,
怯怯然望着青青的,何止韩东一个人。

  我一直觉得青青像一个不小心坠落入凡间的天使,美丽得足以让所有凡人沮
丧。

  可是陈重似乎从一出现,就极尽张扬着对我们开了一次又一次玩笑,耍得青
青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我从来没见过哪一个男孩,可以在青青的面前做出这样游
刃有余的表演。

  当然是表演。从头到尾陈重好像只看了我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那简单的
一次目光交汇,我就相信他对我们充满善意的,最后,绝对会无条件帮助我们。

  可是青青还是答应了他三个条件。也许除了送花给他,其他两个并不算什么
条件,对青青而言,花点钱就能打发的事情永远不算条件。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别人抢着给青青送花都抢不到,他随便就要求青青送花给他,好像反过来那是青
青的荣幸一样。

  青青对我说最后花是要我去送的,因为我和陈重说话时满脸献媚,肯定是看
上陈重够帅。竟然有些莫名其妙地心慌,我不太清楚「帅」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只是觉得陈重好看,以前总和青青讨论某个男孩怎样怎样,但是无论怎样,我从
来没有觉得哪一个在我眼里如此好看过。

  后来青青对我又说了一个词:倾国倾城。那个词带来一种潮水般的感觉,喧
嚣着从我胸膛里漫过,又无声地退去,心里一片冰凉。

  这么多年,我总是被青青一次又一次认同,只是不知道,这次陈重是先倾了
青青的国,还是先倾了我的城。

  以前青青每次接到情书都会叫上我一起阅读,然后问我怎么样,我总是淡淡
地说那个男孩没戏。我早已经在心中定义了青青理想中的爱人,绝对不是青涩得
可以让人看一眼会口舍生津的小男孩。

  青青通常用一个词评价那些情书:「蹩脚。」我知道她不单是在评价那些情
书,其实在她眼里,除了她爸爸之外的任何男孩或者男人,都是「蹩脚」的。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青青不会喜欢陈重这样的男孩的,我一直觉得能打动青
青芳心的应该是她爸爸那类型的男人,事业成功,风度一流。

  青青不止一次对我讲过爸爸下巴上淡淡的剃须膏味道,那是她记忆中最好闻
的男人味道,可是陈重,唇上还是层浅浅的茸毛,距离使用剃须膏的日子应该还
很远吧。

  似乎陈重从一出现和青青之间就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个性格都很张扬
的人,通常很难彼此欣赏,青青叫嚣着对我说要从陈重嘴里整出「哇靠」两个字
的时候,我是在心里偷笑的,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战役,我愿意旁观。

  有一种感觉,今天并不是陈重的生日。青青最后却完全相信了。我并不是比
青青聪明的一个人,但是我都看出来的事情,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或许因为从
始至终我都是一个旁观者吧,陈重精彩的演技只针对青青一个人,他没有拿我当
对手,所以才会在某一个我和青青几乎被他耍得张口结舌的瞬间,对我善意地那
么笑了一笑。

  平凡如我,永远不会有人认真地把我当成对手。

  青青叫着要我献花的时候,我飞快地逃开,捧了那么长时间,花束上都沾上
我的心跳和体温了,最后那一刻,还是落荒而逃。一直都是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
家伙,无论心里怎样期望着的一个画面,真把我推到台前,忽然就丢失了所有的
勇气。

  并没有离开很远,跑开不久又偷偷溜回来。

  陈重说:「谁送这束花给我,我就送还给谁。」听见真是好后悔呀,如果知
道是这个结果,打死我都不会逃。并不是没有人送过花,可是那些花总和送花的
人一样,让人提不起精神。今天这束花被陈重这样一个人送过来,想必会是一个
永远都不「蹩脚」的回忆。

  但是真正的好事,我从来都无福消受。

  那花,陈重自己也希望送给青青。我离开是正确的。看见青青抱着玫瑰,目
光渐渐变得没有焦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这场战役里,我知道青青已经输了。

  我呢?

  他们去楼上开房了,我坐在大堂等他们出来。一次次心神恍惚,总想起陈重
眉眼间倾国倾城的好看,想起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所有精彩的表演。

  整个过程,他一共望向我三次,每一次,都那样清晰的被我记忆。

  结果陈重完胜。他一个人不仅打倒了四个烂仔,还俘虏了两个美女,如果我
勉强也算是个美女的话。

  他说:希望能收到两束玫瑰,那样他可以左拥右抱……男人总是那样贪心的
吧。

  这种事情我是不可能参与的,我想,我永远都只有旁观资格。

  今晚青青惨败,她倾了她的国,还赔了一次夫人。

  我更惨败,旁观着一场属于别人的战役,不知不觉中已倾了自己的城。

***********************************

  1991年11月14日,夜。

  青青第二次和陈重去了宾馆,这一次,我没有跟去。

  以前总跟着青青,是因为怕她受到伤害。明知道自己并不能保护她什么,但
是有我跟着青青,就算是伤害也可以两个人一起承受。

  升高中那年,我差两分没有被重点中学录取,青青对我说,放心吧,你去不
成,我也不会一个人去读的。心就被她一句话暖得发烫,也从那个暑假,青青教
会我知道,两个人一起受伤,总比一个人伤得轻些。

  和陈重在一起,不用担心青青会受伤害,我已经没有继续跟着她的必要,而
且青青的态度,也似乎愿让我再像从前那样坐在大堂等。青青其实很关心我的,
她一定以为在家里等她,总比在大堂里等感觉不那么无聊。

  只是这一次,不仅无聊,而且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单。我第一次感觉到,在
青青的生命里,我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很想告诉青青,那样等,我并不感觉无聊,反而是种幸福。可是,终于并没
有说出口。

  和陈重在一起,现在已经是青青最大的快乐,有人在大堂里面坐着等,心里
多少会有一点牵绊的。我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私念,去破坏青青的快乐呢?

  青青说,所有美好的东西,她总想和我一起分享。今天她甚至荒唐地说,我
可以和她一起去爱陈重。

  她好傻啊,那样的念头都可以升起,爱情也可以拿来与人分享吗?

  我也好傻,爱上陈重的话都敢说出,一个旁观者也有资格参与吗?

  这两天,青青不停地在我耳边讲述陈重,他十六岁当兵,十七岁就代表中队
参加支队的军事比武,拿过多少冠军,配合公安抓获过多少罪犯,最危险的一次
曾经一个人面对三个穷凶极恶的劫匪,其中一个手里还有枪。立过几次功,受过
多少嘉奖……所以打倒几个小烂仔,对他来说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的胸膛怎样宽厚,他的臂膀怎样强壮,他的腹肌怎样清晰可见线条优美。

  甚至陈重是第一次和女孩子上床也拿出来讲,怎样笨拙,怎样面红耳赤不知
所措。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青青不知道,我已经比她还要沉沦了啊,在她无休
无止的讲述里,那么多的陈重重叠在一起,汹涌着扑面而来,几乎把我淹没。而
之前陈重曾望向我的所有目光,在回忆中渐次重现,一次比一次令人惊心动魄。

  今天,陈重又多看了我一眼。

  虽然我当时在努力望着别处,可是我还是感觉到了那一眼。那是他去上岗之
前的最后一眼,不是望向青青,反倒望向我。暮色如水,他那一眼无尽缠绵。

  他转身之后,直到消失在铁门那端,再也没有回头。所以我说,那是他离去
时的最后一眼。

  为什么是缠绵呢?为什么是我?

  记得有谁说过:人只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不过是我个人纯粹一厢情愿的
臆想而已,我希望他最后一眼望我,我希望那一眼是缠绵。

  对青青说想给陈重一耳光,他那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对青青说我为她难过,
为了陈重她已经把自己弄丢了。

  说完被自己吓了一跳,我是怎么了?嫉妒到要说闲话去破坏青青极尽完美的
快乐吗?

  青青一直姐妹般地对我,我怎么可以如此心存嫉妒!

  陈重的上衣拿下来,裹住了青青,也裹住了我。我一次次被衣服上陈重身体
残留的气息迷惑,也一次次后悔。不可以再妄想了,不可以再继续贪念。这么多
年,我已经欠了青青那么多,用一生都无法偿还。

  陈重从哨岗下来,我一直在努力低着头,不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我怕看见
他偶尔一道眼光,再从我身上掠过。

  每一次掠过,对我都是一次刻骨铭心的缠绵,我怕再多看见一次,会淹死在
自己贪念中的缠绵里。

  有一种美好,只属于青青一个人,无论我心里多么渴望,也不可以要求。

  就连偷偷想一下,都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祝愿青青永远快乐幸福。

  希望陈重永远珍惜青青。

  祈求他们会原谅我,让我可以,得到救赎!

***********************************

  1992年3月11日,教室。

  还是同一间学校,我又一次重返校园里读书,环境依旧,高三紧张的气氛依
旧,唯一陌生了的,是周围崭新的面孔。我无数次偷偷环视他们,没有找到一张
曾经相识的容颜。

  这间学校的本科升学率一直接近百分之百,没有旧日的同学重读是理所当然
的事情。

  每天竭尽全力看书,累得几乎脑子都要坏掉,可是第一次考试,就考得惨不
忍睹。没有了青青带着我读书的日子,根本就是地狱啊,以前轻轻松松就考进前
十名的历史,随着青青的退出,将永远不会再重演了吧。

  今天班主任找我谈了一次,让我不要有心理负担,一次考试成绩代表不了什
么,在我来这个班之前,他看过我的档案,调阅了我以前每一张试卷,他对我很
有信心。

  回来后诚惶诚恐,恐怕他要看走眼了,今天的我,和曾经的我,已经不可能
再相提并论。那时候我有青青啊,如果有青青在我身边,我是什么困难都能顶住
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决定回来读书。

  那些一个人呆在家里的夜晚,脑子里都是青青……和陈重彼此缠绵的情景,
一次次恐惧得不能入睡。我恐惧,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藏了那样一个可怕的魔
鬼。

  他不停地对我说:其实陈重心里爱的那个人是你,只不过因为你逃开了,叶
青替你送了那束玫瑰给陈重,所以陈重才把叶青搂进了他的怀里。

  这当然不是真的,可是,很多时候,我竟然愿意相信。我好可耻。

  怎么才能驱走心中的那个魔鬼呢?他让我越来越痛恨自己,越来越觉得自己
恶心。记起那段忘记一切的日子,因为读书废寝忘食的日子,满脑子都是书,多
么幸福的一段日子啊。于是又选择了读书,希望我的心能够被另外的东西占据。

  最后一次见到陈重还是去年的11月14日。那次之后青青再去见陈重,我
都坚决地回避了,一个心中藏了魔鬼的人,根本连旁观的资格都不应该有。对我
那么好的青青,一切都拿出来和我分享了的青青,我有什么理由,看着她快乐而
心如刀绞。

  爱情是青青的爱情,陈重是青青的陈重,我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但是不见不代表就可以解脱,青青的声音里有陈重,青青的思念里有陈重,
青青的身上已经重叠了陈重的影子。我知道陈重站岗了,我知道陈重下岗了,我
知道陈重要去参加集训了,我知道陈重走了……

  昨夜青青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一个人跑到天台上。

  没有了陈重陪伴的青青,应该很寂寞。最近的日子,我总在回避她,我怕她
会在我面前提起陈重,怕自己亵渎她的信任。感觉自己变坏了,也许,早应该把
自己心中的魔鬼告诉给青青听吧,没有青青教我怎样成长,我已经越来越偏离人
生的方向。

  悄悄走到天台,看见青青在玩着一个发射光柱的东西,那些光柱射向夜空,
我听见是她正和陈重窃窃私语。

  我没敢停留太久,我不忍心打扰他们。

  再一次祝福他们两个,再一次,祈求他们的原谅。

  魔鬼永远打不赢天使的,我要开始读书了。

***********************************

  1992年4月29日,夜。

  三天前接到青青的电话,陈重已经参加完总队的比赛回来,她正陪他休假。

  很想问问陈重成绩怎么样,终于还是没问出口,唉!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没用
的人啊。不过像陈重那家伙,去比赛就会拿冠军的吧,不然怎么骨子里都一副骄
傲的样子。

  哪像我连续几次考试,都考得一塌糊涂,现在连班主任都懒得找我谈话了。

  今天回了趟家,陪妈妈说了一会话,谈起最近的学习情况,想起以前跟青青
一起读书的时候。风光不再啊风光不再,身边没有了青青,我永远是一只平凡的
丑小鸭。

  几天不见青青的人了,她一定每天和陈重缠绵在一起。奇怪哦,每次提到陈
重,我都想到缠绵这个词,好像跟他在一起除了缠绵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这
个习惯要改掉,我可还是个纯洁少女,脑子里要坚决杜绝色迷迷的东西。

  纯洁少女?如果以前和青青那几次荒唐游戏不算失身的话,应该还算纯洁的
吧。想想还真后怕,如果不是后来青青说那个的时候会想起男孩子,我们继续发
展下去不是会变成同性恋?还好还好,那些都过去了,我们最后都没有变态。

  有件事可喜可贺,今天居然收到了一封情书。

  「宁容同学,你好,很想跟你交个朋友。从你来上学的第一天起,我就被你
的……」

  哈哈哈哈,这样的东西被青青看到,肯定又笑得肚子会爆掉吧?

  学着青青以前的样子在上面加了个大大批注:「蹩脚」,然后走到黑板前,
用胶水粘了上去。对不起啊,谁让你把情书写得那么蹩脚呢?我不算过分哦,如
果青青在,还会先大声朗读一遍再去张贴的。

  以前我是没有勇气这样做的,没想到今天也做了一次,为了纪念那些与青青
同在的日子吧。

  于是开始疯狂地想青青,陈重回来了,她快乐吗?她幸福吗?她被陈重欺负
了吗?

  陈重总是很会欺负人,记得他爱把青青弄得不知所措,再一下子把她哄得笑
起来。他在麦当劳一口气吃上六十支鸡翅,然后在酒吧说最多只能喝一瓶百威,
让青青看着满满一桌酒瓶发呆。

  他说一个人去和一群烂仔打架很傻,等青青失望了才大显身手。

  他诬陷说韩东是青青的男朋友,伪装把青青跟他第一次开房当成回扣,看青
青要哭了才坦白自己是在吃醋。

  暮色里他丢下瑟瑟发抖的我们,然后让战友把上衣捎下来……

  这一切一切,都说明他是那样顽劣不堪的一个人啊,以青青的性格,不知道
怎么能忍受下来。

  这样一个人,如果写情书话会写成怎么样,会不会……蹩脚?

  我晕,跑题了,我在疯狂地想念着青青。

  青青,青青,青青,青青,青青,青青!

  再过不久又是青青的生日了,她又长大了一岁,我也长大了一岁。

  过去的一年,青青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也跟着她经历了一次。经过之后,
我们都长大了吧?不再是小孩子了吧?青青在这个生日里要许下的愿望,不再是
爸爸妈妈重拾旧好了吧?毕竟阿姨都又嫁人了。

  一定会换成:希望叶青和陈重能白头偕老。

  也许这个愿望,青青不会在许完之后再像从前那样毫不保留的告诉我。这种
事情女孩通常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但我相信一定是这样的。那么在随后我的生日里,我会像以前的那些生日一
样,把这个愿望帮青青再许下一次。

  一个愿望被两个人重复两遍,能够被上帝听见的机会,一定会大一些吧。

  看完了,震撼。

  百感交集。烦恼中。惊惶。哭。

  可是,欲哭无泪。

  客厅里传来阿姨摆弄碗碟的声音,醪糟鸡蛋的香气甜甜地飘过来,我锁好了
床头柜,却止不住自己心乱如麻。

  原来容容一直以来,被这样的一种爱情煎熬着。

  不仅仅是爱情,还有友情。容容对叶青永不离弃的友情。

  坐在客厅里,阿姨辛辛苦苦做好的醪糟鸡蛋被我吃得乱七八糟,蛋黄顺着嘴
角流下来滴得胸前一片狼藉。阿姨看见直笑,连声叫我慢点,她一定认为我是太
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不关快慢的事情啊,我也要被两种不同的感情同时煎熬了。

  错了,是正被煎熬。
[/font]

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32

淡色满楼之天堂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不只是爱情吧?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容容?

  回到家被继续煎熬了很久,再也等不及容容放学回来,飞快地冲去学校,站
在教室门口喊:宁容同学有人找。

  整班的学生被我叫醒,在一大片惊讶的目光中,宁荣同学「唰」的一声从某
个角落里窜出来,几乎可以媲美我大叫着容容上玫瑰那天,她当时逃离的速度。

  转到无人的楼梯处,我说,我又想去喝酒了,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容容惊慌地问我:「怎么了?」

  我忧伤了片刻,说:「算了,你还是回教室吧。」

  我算准荣荣会跟着我来酒吧的,我都这表情了,她不跟着还是我认识的容容
吗!

  忧伤地转动着酒杯,转两圈喝一口,转两圈再喝一口,始终不肯抬头看容容
一眼。但我知道她此刻心中一定充满了不安,正眼巴巴地望着我不知所措。不能
怪我故弄玄虚,她早看穿了陈重欺负我的种种,却不肯陪我去对付他,不是跟了
那坏蛋一起耍我吗?

  我欺负不了陈重,欺负一下容容总可以游刃有余吧。

  可是转着转着,容容的日记出现在眼前的酒杯里,字字句句,字字句句。

  一滴眼泪掉下来,融进杯中的红酒,我低头去喝,又一滴眼泪滴了进去。

  容容的脸,靠近得几乎要贴在我的脸上。

  她小心翼翼地问:「青青,陈重哪去了?他不是休假吗?」

  「陈重……」

  感觉有些艰难,我们两个人终究要提起陈重吧,不可能永远逃避这个名字。

  我说:「陈重,他不爱我。」

  明知道言不由衷,可是这句话说出口,心中还是突然怕了一下。

  容容惊讶地「啊!」

  就会一个「啊」?不会安慰我吗?不会骂陈重有眼无珠吗?不会满世界叫嚣
一定杀了他为我报仇吗?光啊一声管什么用。

  对不起陈重,我要拿你奉献一次了,我想这种奉献一定也正合你的心意,眼
前的美女正是你理想中的,处的,我可以保证的,绝对没有被玷污过的,没对任
何男人表白过爱情的纯情少女。

  我说:「容容,陈重根本没有爱过我,他真正爱的是你。」

  容容紧紧搂住我,轻声地安慰:「不怕,不怕,青青不怕。」

  我有些傻,我预测了无数种容容听到我说陈重爱她时的反应,却没想到会是
这样。突然感觉容容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惊呼:「啊?」

  我相信了,容容早已经走火入魔,从我第一声提起陈重,她就已经魂不守舍
了,刚才词不达意的胡言乱语,说明第一时间容容根本没有听清楚我说的什么。

  后面这一声惊呼,就算用魂飞魄散去形容也不过分吧?

  陈重,他用怎样一种缠绵的目光,把容容打入这样一种万劫不复啊!

  有片刻精神恍惚。容容说,人只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一直以来,我也想
从陈重眼睛里看见缠绵,可是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次送他回老家,
上次送他去集训,无数次凌晨送他回营房,每一次分开,缠绵的,只是我的目光
吧?他呢?

  他望着我,对我说着「我会想你的」那一刻,也平静如水。

  唉!庸人自扰,他说过他爱我,而且从来没对别人说过的。我难道也要像容
容那样走火入魔吗?

  我擦去挂在腮边的泪,幽怨地对容容说:「我不怕。我们是最好的朋友,陈
重爱你或者爱我,没有什么区别,我祝福你。」

  容容慌乱地说:「青青,不会的,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你别乱说。」

  「我没有乱说,是陈重亲口说的。」

  我偷偷想着容容身上所有让我着迷的地方。「陈重说,他喜欢你的眼睛,细
眼如丝才称得上千娇百媚;他喜欢你的皮肤,带点巧克力色才真正是性感尤物;
他喜欢你的腿,玉腿玲珑才算是绝代佳人;他告诉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被你
深深地迷住了。」

  看着容容在我的描述里惊惶得溃不成军。

  容容在日记里写:「青青惨败,我更惨败。」陈重,他何德何能?

  我问容容:「我不怕,你怕什么?」

  容容一下子哭了出来:「青青,你骗我,陈重不可能那么说的,我们在一起
的时候他总是在望着你,他爱你,你知道的,他一直都爱你。」

  「总是在望着我?从来都没看过你一眼?」

  容容说:「没有,我发誓从来都没有。」

  我说:「誓言是用来蒙蔽朋友的最好武器,你准备好开始蒙蔽我了吗?那么
请继续。」

  容容大惊失色:「我没有啊!」

  「没有什么,没有骗我,还是没有被陈重看过一眼?」

  容容喊:「青青你讲不讲道理啊!大家在一起,看上几眼总是正常的吧?」

  「还是看过。几眼?三眼两眼,还是千眼万眼?」

  容容说:「我总共见才见他几次,哪来什么千眼万眼,再说他看不看我,我
怎么知道。」

  我说:「是啊,你才见过他几次!梦里呢?见过他没有?」

  容容面色惨白的说道:「青青,我永远都不会再见陈重,你放心。无论你想
对我说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我向你发誓,这辈子听见陈重的名字,我都会逃得
远远的。」

  我问她:「也逃开我吗?」

  「逃开……你?」

  我说:「是啊,逃开我,永远不用再为了我这么一个朋友,跟自己过不去,
把自己折磨得走火入魔疑神疑鬼。」

  容容呆住了。

  我问她:「一定要因为陈重,就把我们两个人的感情撕裂个粉碎吗?你说希
望我永远快乐,可是这样的结果,我怎么可以真正快乐?叶青没有了宁容,多大
的快乐也会打上折扣的。」

  很久,容容说:「我不明白。」

  我问:「还不明白?」

  容容说:「不明白。」

  我说:「我喜欢陈重,你也喜欢陈重,这不算什么错误吧?一直以来,我们
的喜好不都有着惊人的相同吗?容容,你不会觉得,你喜欢的人,我就没资格再
喜欢了吧?」

  容容说:「当然没有,我……」

  我说:「对啊,既然是这样,我喜欢陈重,凭什么你不可以喜欢?」

  容容说:「不一样的,这件事情和其他事情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从一开始我就想,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愿意和你分享。」

  容容说:「但是爱情不可以分享,青青,你疯了。」

  我说:「好好好,容容,爱情不可以分享,可是你不觉得你这样逃避,不仅
对你不公平,对我也是一种不公平吗?你是不是一定要我觉得,我在掠夺朋友的
爱情?你逃开,是因为你认为这份爱情本来属于你,如果你留在陈重的视线里,
他会爱上你对不对?」

  容容慌乱地摇着头:「青青,你不讲理。」

  「我不讲理?你讲不讲理呢?」

  我心痛无比:「你真虔诚,希望叶青和陈重白头偕老!你想成全我,你的逃
避只不过是一种成全。爱情不可以分享,但是爱情也不是可以靠朋友退让来成全
的。我希望的爱情,是真正的两情相悦。」

  容容张口结舌:「你……」

  「我怎么了?我怎么知道是吗?问你自己啊,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容容说:「我……」

  「你怎么了?你哑口无言了对吧?」

  容容噘起了小嘴,委屈得不能自已:「青青,我说不过你,但是你冤枉我。

  我从来没有要成全你什么,因为我知道陈重真正喜欢的人是你,你是世界上
最好最美丽的女孩。我凭什么跟着你瞎凑合啊,等着丢人现眼让人家笑话吗?」

  「可是我记得,宁容同学从初中到现在,收到的情书好像比我还多吧?昨天
是不是又偷偷枪毙了一封啊?」

  容容惊讶地:「啊……!」

  我笑了起来:「还不承认自己是美女?都花容失色了,仍然那么好看。」

  容容大叫起来:「死青青,你偷看过我写的日记,我要杀了你……」

  「什么叫偷看?我那是审查,看看你有没有不良动向。」

  「看你哭得煞有介事,还真以为你和陈重出什么矛盾了,原来在耍我,赔偿
我的感情损失,呜……被你害惨了。」

     ***    ***    ***    ***

  晚上陪容容狂翻了一阵书,我们又像过去那样一起躺在床上,肩膀靠肩膀,
都觉得无比开心。笑意不自觉地荡漾,这间卧室又恢复了曾经的温馨。

  容容说:「这样读书才找到感觉啊,一个人无聊死了,看什么都记不住。」

  我说:「加油啊,别忘了,去年我们曾经拿过全校一二名的。」

  容容叹了口气。

  「你真不准备继续读了?」

  「也许,还会读下去的。陈重十月份就会退伍了,想看看他怎么打算。」

  「啊!真打算这辈子交给他了?」

  「不知道,明天……谁知道呢。」

  「我们两个,要做到像以前那样坦诚好吗?这些天,心里憋得好厉害。」

  「我也是。」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永远都是不离不弃的朋友。」

  「嗯,不离不弃!咦……,怎么听起来像在海誓山盟啊?不会是你又想变态
了吧!」

  「居然说我变态?好,那就趁陈重不在,抢先把你这个纯清少女做掉,免得
最后便宜了那个混蛋。」

  「你胡说什么啊,坦诚归坦诚,你们两个的事情别牵扯上我,我不会陪你疯
的。」

  「还想逃跑?嘿嘿,告诉你,你休想,你不是说,两个人一起,怎么样都会
比一个人好很多吗?」

  「不是一回事啊,警告你,再乱说我生气了。」

  「容容……」

  「嗯?」

  「唉……!」

  「怎么了?」

  「没什么,睡吧。」

  「容容……」

  「怎么了青青?」

  「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快点,我有点困了。」

  「唉……还是……算了吧。」

  「那我睡了。」

  「容容……」

  「想说什么就说,我听着呢。」

  「……」

  「想陈重了吧?」

  「我心里发慌。」

  「给他打电话,他不是带着电话吗?」

  「……」

  「怎么不打啊?以前也不是没有半夜吵过他。」

  「不是因为想陈重,而是心里发慌。」

  「他去集训那么久也没见你这样,这次不是说一个礼拜就回来吗?」

  「不是这事,算了……你不明白的。」

  「你不说我怎么明白?还说要彼此坦诚呢,骗人。」

  「你到底说不说啊?郁闷死了。」

  「你没有睡着吗?」

  「我在等你说话啊,睡着?你睡着了我就睡。」

  「我不敢睡,我怕会再做昨天的恶梦。」

  「什么恶梦?」

  被吓得哭泣起来,那梦境,好可怕。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女孩拉了陈重跑,我
追,哭着喊着陈重的名字,他回头问我:「她是处女,你是吗?」

  灯亮了,刺得眼睛发痛,我遮住眼睛:「把灯关掉。」

  灯灭了,四周一片黑暗,我的心在黑暗中不停下堕,无休无止。我哭着喊:
「开灯。」

  容容把电话递到我手里:「给陈重打电话,现在。」

  容容,她知道我的梦?

  想起昨天陈重一句「怕抽烟呛着你」立刻让我不再惊慌的情景。好想听他再
说点什么,他总是一句话就轻易地把我带到云端深处飞翔。

  手指放在按键上,犹豫着该不该给他打过去。

  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正是自己想拨出的那个号码。

  电话那端,陈重带点乡音的问候:「喂。」

  感觉他手指间烟雾飘绕的香烟透过电话一丝一丝传到鼻端,莫名其妙的又哭
了起来。问他:「你在抽烟吗?」

  他说:「这么远你都能闻到啊?不会呛着你吧?」

  对他说:「你永远不许戒烟啊。永远都不许。」

  他说道:「奇怪,不是说抽烟有害健康吗?今天老妈还怪呢,小小年纪就抽
烟。」

  我说:「那就不在你妈面前抽,反正在我面前,你不许戒烟。」

  他笑:「想戒都不一定能戒掉呢,你不用担心这个。」

  心里安定下来,一个梦而已,陈重,不就在那里吗,一个电话就可以到达。

  通完电话又躺在床上。容容说:「原来梦见陈重戒烟就吓成那样子啊。」对
她说不是,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她。

  容容翻了翻身子,给我一个脊梁:「郁闷,我睡了。」

  「容容,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

  「郁闷着睡着很伤身体的。」

  「……」

  「想知道我那个恶梦吗?」

  「不想。」

  「哦,那睡吧,我也睡。」

  「其实做恶梦怕什么,就怕做美梦。」容容把身体翻过来,肩膀又靠着我的
肩膀。

  「为什么?」

  「多么可怕的恶梦,醒来就不可怕了。美梦醒来,才发现活着就是恶梦。」

  「好有哲理啊,讲出来分享分享。」

  「郁闷,我要做美梦了,拜拜。」

  「不说我也知道,你的美梦是什么。肯定梦见跟陈重缠绵,嘿嘿。」

  「哎!我在睡觉呢。」

  「我说对了吧?」

  「你做你的梦,我做我的梦,各不相干吧?」

  「交换?」

  「恶梦换美梦?你还挺会划算的,不换。」

  「不换就不换,反正我已经知道了。」

  「我梦见清华的通知书了,美吧?」

  「换不换?不换我拿你的日记读给陈重听。他肯定得意死,一下子俘虏两个
美女耶!」

  「……」

  「谁送这束花给我,我就送还给谁。听见真是好后悔呀,如果知道是这个结
果,打死我都不会逃……」

  「你还有完没完?去读啊,反正早晚死在你手上,早死晚死都一样。」

  「心里巴不得我去读吧,情书写好了,怎么送出去,还真是个难题。」

  「叶青,你重色轻友,靠出卖朋友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你不仁不义,你卑
鄙小人。」

  「好心帮你,还不承情。那好,我现在就打电话。」

  「打啊,怎么不打啊?」

  「打就打,谁怕谁。」我坐起来,打开灯装模作样去拿电话。

  「青青,你想我以后把所有的话都憋在心里,永远不讲出来吗?想的话就满
世界读,像以前当众念那些蹩脚的情书一样。」

  容容的眼泪哗啦哗啦落了下来。

  我开始慌了:「容容,我和你开玩笑呢,你明知道我逗你玩的。我发誓,我
真是在和你开玩笑,你千万别当真啊。」

  容容说:「誓言是用来蒙蔽朋友的最好武器,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

  我说道:「我错了,那是我信口开河。其实誓言是见证友谊坚贞的最有力证
据。

  你没看电视里面,上法庭都要先宣一下誓的。」

  容容说:「那好,我向你发誓,我没有做你说的那种梦。你相不相信?」

  我连声说:「相信,相信,绝对相信。」

  「一听就言不由衷。」

  「厉害,我言不由衷你都能听出来。那你告诉我,你的美梦是什么?」

  容容说:「昨天我梦见你和陈重结婚了,你生了个小孩,我推着婴儿车帮你
们照看孩子,远远看着你们两个在客厅里说话,觉得自己很幸福。」

  我被容容的梦震撼得呆住了。

  那是一个美好到极致的梦境吧,陈重,容容,在未来那么远的日子都陪在我
身边。

  容容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可笑,到你结婚生子了竟然还想跟着你。」

  眼角湿润起来:「怎么会觉得你可笑呢,那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如
果真有那么一天,这辈子我就算没有白活了。」

  容容叹了口气:「终究只是一个梦,醒来才知道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我小心地说:「我们两个一起努力,或许就不仅仅是个梦了!」

  容容怀疑地问:「怎么努力?」

  我说:「我们两个发誓不离不弃,然后就……三个人……」

  容容大叫:「你疯了,我说过,我不会陪你疯的。」

  「这不叫疯,应该叫理想。我以前看见过资料上说,在也门,科威特那些回
教国家,是实行一夫多妻制的,我们可以去那里拿新的身份,在那里结婚,然后
随便到哪里一起生活。」

  「我晕了,青青,别说这些话你是认真的,我当从没听见过。」

  「我当然是认真的,其实很早我就研究过这方面资料,曾经郑重向爸爸提过
这个建议。可惜妈妈和阿姨之间,达不到我们两个这种默契,要不然,我那个爸
爸妈妈重拾旧好的愿望早就实现了。」

  「严正声明,咱们从来没有过什么默契,要我跟着你当丫环都行,也绝对不
会给你那位陈重当小老婆。」

  「说的真难听,我们之间还分什么大小,真要分的话,你大我小,OK?」

  「哈哈哈哈,天方夜谭到此结束。我要睡觉了,求求你,先让我做个清华梦
再说。」

  有些事情,终归只能是天方夜谭。

  小时候梦想爸爸妈妈能够破镜重圆,一厢情愿去翻阅那些可以多妻制国家的
资料,没想到今天荣荣的一个梦,又让自己起了那天方夜谭的念头。

  最挂在心里的,还是陈重昨天说过的那句话,总有一个处女应该属于他吧。

  可是除了容容,对别人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呢?


               (十一)

  很多念头,只要在脑子里升起,就很难再放得下。

  我总是重复想起容容的梦,越来越觉得被诱惑。明知道很荒唐,可是每次偷
偷想起,心里都有种奇异的兴奋,不能自已。

  用了两个白天帮容容拟定复习计划,去书店买了一些认为有用的参看书,容
容回来看见大叫厉害啊厉害啊,这下找到学习的方向了,不再像没头的苍蝇抓起
书就看,却总是事倍功半。

  忽然发现自己还真是有天赋,离开了学校近一年的时间,做起这些事情来就
像从来不曾有一天间断过。心里想等陈重回来了,有必要找时间跟他好好谈谈,
未来还远,应该尝试计划着去做点什么。

  晚上看容容翻着书渐入佳境,走到客厅里和陈重通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回
来。

  电话里陈重态度有些暧昧,说家里人希望他能多呆上几天。

  我说有点乐不思蜀了吧,是不是在家乡见到了梦中情人啊?

  陈重笑,语气很委婉,对我说用词不当啊,我是现在是在自己家里,乐不思
蜀应该由家人说才对吧。说了似乎感到我这边情绪明显低落下来,把话题岔开去
另一个方向,说梦中情人有什么好担心的,梦中就是只在梦里出现,一觉醒来连
摸样都记不得了,所以情人永远是身边人最好。

  「那现在你身边的情人是谁呀?」

  「我抽支烟你都能隔那么远闻见,如果有个情人在身边你会感觉不到?再说
了,这方面我不擅长,不然也不至于第一次都让你拿去了是不?」

  我「哼」了一声道:「你随便说说我就相信啦?去骗那些初中小女生还差不
多。」

  电话那边半天没有说话,只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我问:「怎么了,是不是被我触到了痛处?」

  陈重说:「有些东西只能随便说说,谁都不必太当真了。」他的语气听上去
有些生硬:「家里来客人了,改天再聊。」

  半夜十一点居然来客人,他还真会找理由。

  我大声喊:「陈重……」

  电话已经断了,只剩下忙音嘟嘟嘟响。我立刻拨回去,陈重已经关机。

  郁闷着溜回卧室,开个玩笑而已,又不是恶意的,情人之间这种小小的玩笑
都不能开吗?挂电话,还关机,未免太小心眼了。再说也不怪我,他先提起什么
乐不思蜀的,跟我在一起,那叫乐不思蜀吗?

  可是那叫什么?

  糟了,我忽略了一个重要因素,这个城市并不是陈重真正的家耶!都怪我从
认识他就把军营当成了他的家,以至于错误地感觉,他想在自己的家里多呆几天
反而是乐不思蜀。

  然后……又是那什么该死的第一次。

  Shit!第一次,对每个人来说都应该是严肃的,我居然拿了这么一个严
肃的话题开玩笑。

  徒劳地又拨了几次电话,仍然是关机。陈重,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我开始慌了,曾经以为我和陈重之间的距离,一个电话就可以到达,却忘记
了通讯的最基本因素是同时要有两部电话开着。他把电话一关,即使停止在原地
一动不动,我再也无法到达他。

  继而引发心中更大面积的恐慌。

  原来我和陈重之间,那样脆弱的维系着,经不起风轻轻一吹。

  容容轻声说道:「用不着神不守舍的,关机而已,早晚会开的。陈重探亲回
家,又不是退伍回家,你还怕他永远不回来?」

  奇怪,她不是聚精会神地在看书吗?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容容说:「也怪你,那种事情很敏感的,什么不好说,硬要说人家骗你!」

  我望着她:「你说哪种事情?」

  容容说「什么第一次之类的啦,还能是哪种?给了你还不承情,换谁都会生
气。」

  MyGod!走那么远通电话都能被她听见,这种人才不去当间谍可惜了。

  也难怪成绩一直考不好,注意力根本没集中在学习上。

  看着我惊奇的样子,容容脸红了一下:「随便听听就猜到你们说什么啦。」

  我虚心地向她请教:「那你说说看,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哪种更宝贵?我准备
用自己的最后一次换陈重的第一次,能等价交换吗?」

  容容说道:「不一样的,最后一次只是个承诺,需要用所有未来的日子去证
明。但是第一次却是已经被证明了的。所以,最后一次,说起来无论多么令人心
动,总比不上已经摆在眼前事实更令人信服吧。」

  容容的话让我一阵沮丧。这么久,一直令我惴惴不安的,正是这个原因。我
爱陈重,一心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他,可是,怎么证明?无论怎样坚决的承诺,
永远也比不上既成的事实那样理直气壮。

  容容说道:「其实……你不必这样担心来担心去,我总相信,你是最优秀的
了,陈重不会再遇到比你更值得他去爱的女孩。」

  真的最优秀吗?我想起恶梦里那个不知名不知道模样的女孩,陈重早晚会被
那样一个女孩带走,因为她那里有我此生无法拿出来吸引陈重的东西。

  就像容容说的,人家用一分钟就可以证明的爱,我要坚持到人生终结的最后
一秒才能够兑现。

  容容说:「人生总会有缺憾的,缺憾才可以把美表现到极致,青青,如果不
是你心里留有遗憾,你还会像今天这样全心全意去爱陈重吗?你会如此包容如此
退让吗?以你的性格和脾气,会任由陈重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你?」

  我喃喃地说:「欺负……我?」

  容容说:「没有欺负吗?一言不合就挂电话,换了我都会生气,可是你呢,
第一反应是打回去道歉。人家都关机了,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你,你仍然不生
他的气。多难得啊,如果我是陈重,会感谢上天给他一个略有瑕疵的叶青。因为
如果叶青是完美的,任何男人都要自惭形秽。」

  我呆住了。陈重永远不是容容,所以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停止担心。

  我问容容:「知道为什么陈重会关机吗?」

  容容叹气:「根本就是你太纵容他,惯坏了。」

  我说:「也许吧。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他随时可以丢下我,在你眼里最好
的叶青,不足以是陈重心目中的全部。」

  容容说:「哪有那么严重,青青,你的心态有问题哦。」

  我轻轻地说:「也许吧。容容,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那个恶梦?」

  仔细对容容讲了梦中的情景,讲了做梦之前陈重带着忧伤的表情说过的那句
话。

  然后我问容容:「你听清楚了吗?陈重说,总有一个应该属于他吧。他不是
在对我说,他是在自言自语,所以我无言以对。我能够说不应该吗?我有什么资
格说不应该?」

  容容喃喃地说:「青青,不。哦,不……」

  「不什么?你在说什么,有什么可以不?你说清楚。」

  容容说:「陈重,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他……混蛋!」

  我苦苦一笑。「即使混蛋,他也有在我面前混蛋的资格。我失去清白之后才
认识他,本来就是我的错。」

  容容说:「你没有错,青青,你不是故意的。」

  「谁又是故意的?陈重吗?他只不过说了句实话而已。本来就是我欠他。」

  容容说:「你傻了,为什么要自己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我没有把握留住陈重永远在我身边,可是,我又真的希望可以永远。」我
说:「帮我好吗容容?我们两个加在一起是最完美的组合。我们一起留他,一定
会让陈重死心塌地。」

  容容说:「你又在天方夜谭,拜拜!我去看书,你自己编故事吧,写本书出
来肯定好卖。」

  我拦住容容不让她逃开:「你那个梦,也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一个结局啊。为
什么你只敢做梦,却不敢真正去面对?青青倾国,容容倾城,我们都已倾国倾城
了,嘴硬还有什么用。真要眼睁睁看着陈重从我们两个人身边绝尘而去吗?」

  容容说道:「不错,我喜欢过陈重,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青春期骚动而
已,没必要总抓住不放。以前我还喜欢过某某某、某某和某某,现在不照样忘记
得干干净净。你和陈重的事情不要牵扯进我,我绝对不会奉陪。」

  我说:「耳朵都赶上雷达了,还要嘴硬。」

  容容说:「拜托,我那是关心你而已,不关陈重的事。」

  我放开容容:「那好,我只有一个办法永远留住陈重了。」

  容容问:「什么办法?」

  我说:「在陈重彻底离开之前,告诉他我爱他,然后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
是最好的证明,也是唯一可以让他确信的证明。」

  容容目瞪口呆:「不会吧青青?」

  我说:「会啊,把自己的全部都给他只用嘴说说,不过是张无法兑现的支票
罢了。」

  容容几乎哭出来:「青青,因为一个陈重不值得你那样做。如果你这样爱他
都不能让他留下,那他就根本是有眼无珠,一个有眼无珠的人,你还爱他干什么
啊?」

  我淡淡一笑:「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做自己想做的事,才是真正的快
乐。」

  容容的泪叭嗒叭嗒落在我面前。

  我的心不起波澜:「因为刻骨铭心,所以不能自拔;因为不能自拔,所以无
怨无悔。」

  容容忧伤地望着我:「青青,如果我同意跟你一起……,但有一天陈重仍然
离开了,你还会不会傻得想去死?」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的同意?」

  容容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如果这样都留不住他,根本是老天不肯成全,死都没用,我只好认
命了。」

  容容沉默了很久,喃喃地说:「有些太便宜他了吧。」

  我说道:「什么叫便宜他,是太便宜我了啊容容。我爱陈重也爱你,你们两
个,我这一辈子都不舍得离开。」

  夜里,躺在床上很久仍然不能入睡。

  容容问:「青青,你是为了拉我下水才威胁我说会想死的吧?」

  我说:「随便你怎么想。」

  容容说:「三个人……不荒唐吗?」

  我问:「你不是反悔了吧?」

  容容沉默了良久说道:「两个人一起……就算下地狱……也比较不那么孤单
吧。」

  黑暗中,我听见容容的心跳,噗嗵噗嗵在响,到天亮都没有恢复平静。

                                【完】[/font]

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35

天下太平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天下太平


作者:极品雅词
2007/02/06发表於:龙门客栈
            
             第一卷 淫贼的女儿

***********************************
                目錄(全13章)

               序章

             第一章  四月春衫薄

             第二章  閒步踏青堤

             第三章  酒浓春睡重

             第四章  从此是恶名

             第五章  一刀销魂处

             第六章  何故常欢喜

             第七章  淡淡女儿愁

             第八章  随风潜入夜

             第九章  无计是多情

             第十章  纤手梳红线

             第十一章 柳暗花明路

             第十二章 相戏试啼声

             第十三章 传说中的幸福

              尾声
***********************************

                序章


                01

  江湖的存在似乎比任何一种歷史都要悠久。

  从来没有人知道江湖是从什麼时间开始,又将会在什麼时间结束。江湖总有
太多的恩怨太多的是非,一旦涉足进去,一生都要在其中挣扎拼杀,再也得不到
救赎。

  很多年之后,江湖中盛行著这样一种荒诞的传说,西门太平出生的那晚,杭
州城外淫祠裡供奉的那尊五通神整整叹了一夜的气。

  五通不过是那些江湖淫棍们们胡乱编造出来的,一个旁门左道的邪神,在太
平的脑海中完全不入流,他从来不曾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去和一个淫贼抢什
麼饭碗。

  但这就是江湖,任何一种离奇的传说,从开始时就是荒谬无稽的。

  纵横江湖或许曾是很多人的梦想,却从来都不是太平的梦想。

  在他还年少的时候,只想做一个快乐的人。


                02

  十二岁那年,西门太平和朋友彭天霸每天玩著那种过家家游戏,还不懂得什
麼叫做无聊。

  那个上午阳光暴烈,他们在彭家的后院裡乘凉,穿著薄裙露著白生生粉腿的
彭小妹在太平身边转来转去,害得他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顺势捉了小妹掀开裙
底,去她一双白嫩嫩腿缝裡摸小鱼。

  彭天霸不甘寂寞,凑过来也要插一手。早就说好彭小妹是太平的小老婆了,
何况那是他亲妹子,每个人都不能拿自己妹子当老婆,西门太平警告彭天霸只能
在一边看。

  他居然不听,后来他们两个就打了起来。

  太平忘记了他姓彭。西门太平一直这样,每次愤怒起来的时候,总不记得自
己身处何种境地,或者惹他生气的是何方神圣。听说过五虎断门刀吧?那是彭家
祖传的功夫,所以他被彭天霸一刀劈中了大腿。

  彭家祖训十五岁以下不许配钢刀,彭天霸那年还是一把竹刀插在腰间,如果
换成钢刀太平这辈子就算太监了,不要说长大后想要娶多少个老婆,连嫖妓的能
力都不再有。但是那场斗殴,并不是太平最后输了。

  其实,一个人小的时候,厉不厉害跟自己没什麼关係,跟自己的老子才有关
係。

  太平坐著小轿从彭家离开的时候,彭天霸还跪在堂屋的正中央思过,脸被他
老爹彭伏虎用那把劈中太平的竹刀抽成了猪肝色。当著太平的老子西门大善人的
面,彭伏虎那几十下竹板炒肉当真是货真价实,每一下都抽出一声脆响。

  五虎断门刀虽然厉害,但现今彭家也就是开个小鏢局而已,他们家有一大半
的生意要靠西门家照顾,彭天霸被教训得哭都不敢哭出来。

  回到自己的家,杭州城医术排名前十的名医轮流把弄过太平的小弟弟,一致
结论西门少爷伤势决无大碍,不会影响到今后娶妻生子。

  太平捏著小弟弟,酣畅淋漓地尿了一道弧线,忘记了彭天霸刀法的狠辣,很
想再去找他玩。

  太平娘坚决不同意,理由是彭天霸那小子没太教养,野蛮得随便一点小事就
挥刀动枪,也不想想万一误伤了太平的千金之体他们家是不是赔得起。

  太平娘拧著西门大善人的耳朵,警告他以后西门家请人押鏢,坚决不能再请
彭家。

  西门大善人这一辈子一共娶了八个老婆,太平娘是第八个,却是如今唯一硕
果仅存的西门夫人。前任七位西门夫人早早登仙的原因无一例外,个个都死於难
產.

  太平娘有福气太太平平生下了西门太平,所以同时拥有了随便拧西门大善人
耳朵的权利。

  太平看娘把爹欺负了一会,打著哈欠摇摇晃晃从屋子裡走出去,感觉人生中
这样的一天,真是很无聊。


                03

  西门太平后来肯尝试练点武功,还要感谢彭天霸那一刀。

  虽然事后彭天霸主动找到太平道歉认错,但那一记阴险毒辣催人泪下的五虎
断门连环斩,真的让太平耿耿於怀了很久,明白了原来除了用银子砸人,这个世
界上还有其他一种力量可以让人感觉到疼痛。

  从那天之后,太平也尝试著苦练,不为别的,只为了让别人也知道什麼叫做
痛。

  当年江湖流行的十大名技中,排名第一是「孔指」。

  太平练了不足半年的「指月」就想要放弃了,每晚对著月亮手舞足蹈狂指三
个时辰,那种失去兴趣后的无聊和折磨,他相信每一个正常的孩子都恐怕不堪忍
受。

  跟著又拜了一个姓孙的师傅,「损指」在流行排行榜上名列第四,可是据孙
师傅讲实用程度却是江湖第一。这次太平练了三天就开始感到失望,因为损指的
基本功夫,居然也是那种乱七八糟的指月。

  之后太平落下了一种对所有「指」类武功都无比恐惧的后遗症,以至於后来
那个姓韩的师傅坐在西门家的客厅,大言不惭地吹嘘他家传的「寒飞指」如何厉
害的时候,太平毫不客气地打了个哈欠。他只想让别人感觉到疼痛,却不想自己
必须因此忍受折磨。

  前后拜过三十几位名师,练过上百种名技,皆因为上述理由西门太平始终一
无所成。

  渐渐他已经失去了对武功的兴趣,他发现如果想让别人感受疼痛,自己要首
先疼痛无数次,这样做是不是真的值得呢?

  十八岁的时候,太平甚至懒得再问自己一遍这个问题。


                04

  有名的东西一定很好,这是常识。「浓妆淡抹」四个字就很有名,西门太平
很庆倖自己出生在杭州,并且住在距离西湖很近的地方。

  每年的西湖,都有一段时光显得特别美好。他擅长在明媚的阳光裡寻觅到快
乐,每当天气渐暖衣衫渐薄,即使是原本三分貌美女孩的腰身,也变得有七分婀
娜。

  「君子好逑」绝对比「浓妆淡抹」还要有名,因为西门太平喜欢看西湖边那
些漂亮的女孩,始终多过看那些湖光山色。那些留连在西湖湖畔的少女们,才是
他得到快乐的源泉。

  很多年之后,西门太平对身边的人说起,自己最早的梦想其实简单,只想做
一个快乐的人。然后他发了很久的呆,忽然明白原来那是一个最奢华的梦想,渐
渐觉得十八岁之前的那段时光,其实是他最接近自己梦想的时光。

  只是当时的太平,却总是在遗憾著自己的人生迟迟不肯开始。

  很多年以后,西门太平是一个在浩瀚江湖裡,留下过种种传说的人。

  但在他少年的时候,却只是一个小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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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35

天下太平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第一章 四月春衫薄

               01 猎艳

  四月,西子湖畔,阳光和暖。

  西门太平轻轻拨动岸旁一枝低垂的杨柳,他站在四月西湖边美丽的湖光山色
裡,望著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少女微笑。一袭上等湖丝剪就的锦衣被四月的春风吹
动,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

  他随手折下一截柳枝,慢慢靠近了过去,用很温柔的声音对那少女道:「我
是西门太平,已经跟了你很久,只是想问一下,你叫什麼名字。」他的眼睛闪著
光,一亮一亮盯得少女脸色微微红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如果没有意外发生,那少女会随著太平一起,坐在西子湖畔
楼外楼临窗的位置,听远处传来隐隐现现的浅吟低唱。

  那些会让少女们脸红心跳的故事,常常从太平第一次衝她微笑,基本上就写
好了结局。

  一个情竇初开的少女,在春光四溢的西子湖畔,遇上一个浊世翩翩的少年,
共饮完一壶陈年佳酿的女儿红,之后的故事,通常是柔软的,柔软得像是少女们
雪白的胸脯。

  西门太平把这个游戏称为猎艳。

  连著几年歌舞升平,西门家每天有大把的银子进帐;诺大的西门家只有太平
一个独子,他每天除了玩还是玩,最拿手的本事就是花钱;十八岁,西门太平一
向自詡玉树临风。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心情。

  彭天霸是西门太平的死党,常常是太平走到哪,他也跟到哪。彭天霸嘴上总
不肯承认太平比自己强多少,但他心裡还是服气的。每次两个人一起出去猎艳,
最漂亮的小姑娘常常都是跟太平走,彭天霸只分到那些跟在美女身边伴游的小丫
环。

  有过两次意外,是因为那两次伴游的小丫环实在要比小姐漂亮。「出来猎艳
又不是娶老婆,当然谁漂亮谁才是主角,不分什麼丫环小姐。」太平淫笑著说。

  彭天霸撇撇嘴角:「唏,你比较钱多而已。」

  西门太平奸笑:「我还比你帅,比你聪明,比你……算了,我没有你那样大
头,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和你比。」

  大头是彭天霸的绰号,取意为头大无脑。彭天霸不生气,讥笑西门太平见识
少,胸大无脑听说过,没听人说头大无脑。

  彭天霸指著前面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看,就是前面那个胸大的,太平,
今天如果能得手,便宜我好不好?这是我喜欢的类型。」

  「什麼叫你喜欢的类型,凭什麼说胸大是你一个人的爱好?老规矩,遇到一
个人出游小姑娘靠猜拳决定归属,不然就你自己去搞定。」

  初二,晴。那少女短衫薄裙,娇媚可喜。猜拳是彭天霸输了。


               02 追逐

  西门太平喜欢猎艳的过程。

  能否成功猎取一位少女的芳心,全靠经验、耐心、几率和时间选择。每个漂
亮女孩对陌生男子都有防备,想获得一个陌生女孩的好感,首先要擅长微笑,然
后还要擅长跟随。太平知道,除非在靠近之前已经博得了她的好感,最好不要轻
易跟得太紧。

  太平有一口整齐的牙,在阳光下笑起来,雪白的牙齿闪著光泽,像整个人都
乾净得染不上灰尘,这种微笑向来没有问题,没有少女面对这种笑容时会觉得讨
厌;他更懂得应该怎样跟随,就彷彿是种与生俱来的能力。

  太平提醒彭天霸保持好距离,把一切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慢慢步入那少女
的视线范围。

  「有那麼几次,猎物就是被你直勾勾的目光吓跑了,所以要记住,在确定她
偷偷望向这边两次之前,不要直接注视她的眼睛。」太平说。

  彭天霸很听话,通常在这种时候,西门太平才是权威。

  在熟悉的地方跟随一个女孩,距离只是个主观想法,只要观察出她行进的习
惯,也可以让猎物走得离自己很远。只要别被她一下子甩掉,偶尔从她的视线裡
消失,还会起到一种意想不到的效果。

  对太平和彭天霸说来,西湖已经亲切得像自己家后院,要他们在这裡跟丢一
个人,简直比跟丢一隻大象还要困难。

  那少女一个人,脚下步履轻盈,看上去心情很好。

  遇见心情好的女孩,太平就会越发信心倍增,觉得自己十有八九能够逗得她
轻笑。他领著彭天霸,巧妙改变著与那个女孩的距离,偶尔出现在她的前方,她
的身后,一路轻描淡写著指点远处的山水,就像两个贪恋风景的孩子。

  很快他已经发现跟随的那个女孩,望向他们这边已经有三四次的样子。

  太平在她又一次偷偷望过来的时候衝她微笑了一下,在已经很接近那女孩的
地方停下来,拉著彭天霸装模作样转过头,指著湖面上一圈荡开的涟漪让他看。

  距离渐渐拉开,那少女的脚步却舒缓。彭天霸兴奋的压低声音道:「太平,
她的小脸有些发红。」

  太平奸笑了一下:「唏,我又不是瞎子,还用你告诉我?」

  跟了这麼一会,越看那小姑娘越有味道,她那娇羞可喜的模样,让太平心裡
有一点点衝动,想抓紧时间完成这场追逐,把她搂进怀裡,好好疼爱一番。

  彭天霸面色微红,忸怩著望了太平半天道:「太平,这个我真是太喜欢了,
给我好不好?」

  太平扬扬眉毛:「你家小妹我也很喜欢,给我好不好?」

  彭天霸叹了口气:「你又拿我开玩笑。」他迟疑了一下,「你不是不知道小
妹的心思,如果你真肯要了她,我怎麼会不答应。就怕你只是随口一说,害她空
欢喜一场。」

  太平愣了愣,望了一眼行向远处那个少女,对彭天霸道:「差不多了,你在
这裡等。」

  彭天霸拉拉太平的衣角,目光充满了祈求:「这个就给我吧?」

  太平狡詰地一笑:「骗到手再说,别在这时候跟我谈条件,会影响士气。」

  他把彭天霸甩到身后,飞快地向那个少女接近过去。

  没等少女来得及加快脚步,太平已追上她,用一种对朋友那样熟悉的语气轻
声道:「姑娘,你好!」

  少女的被太平突然的发声惊慌了一下,太平轻声道:「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我想捉弄一下我那位朋友,他很讨厌,非要一直跟在你后面。「

  太平讨好地衝她微笑著:「当然这很简单,你假装跟我说几句话,随便说几
句就可以,只要不跑开我就赢了。」

  那少女掩盖不住惊奇,轻声道:「我……!」

  太平转了一个角度,装作挡住彭天霸的视线,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正面:「我
是西门太平,就住在这附近。请问你叫什麼名字?你不用怕,只要假装告诉我就
行了。谢谢你!」

  「我叫阿珠。」少女忽然有些害羞:「我……要走了。」

  「阿珠姑娘,请再等一下!!」太平飞快地在胸前竖起一根手指,柔声道:
「马上就好了。如果你现在走开,我就要请朋友去楼外楼吃饭,昨天我已经输了
一顿,你不知道,那傢伙有多麼能吃。」

  阿珠忍不住望了彭天霸一眼。

  她犹豫了片刻,轻声道:「我为什麼要帮你?」

  「因为你是好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个好人,而且名字也好听,阿珠,你
姓什麼?」

  阿珠不回答,却也没有抽身就走。

  太平轻声向她道谢:「谢谢你,你不用认真回答的,假装说话就好。最近好
心的女孩太少了,不过,我娘告诉我说,漂亮女孩心肠都好,如果想找一个人帮
忙,一定要够漂亮才可以相信。昨天我会输,全怪遇到的女孩不漂亮。」

  太平开始在心裡偷笑,其实假装说话比真正的说话要困难很多,但不知道为
什麼,很多女孩子被要求假装和他说话,反而不会拒绝,等到她们发现自己并不
擅长假装说一些话的时候,通常就会开口说些什麼了。

  同时他很能把握恭维一个女孩的尺度,知道在彼此还很陌生的时候,一定要
适可而止,神情要放鬆,语气要诚恳;而话裡随口带出自己的爹娘,能显得詼谐
而不失尊重,即使对方不喜欢听,也不会惹到她生气。

  阿珠果然被哄得轻轻笑了一下问道:「如果你怕输,为什麼又跟朋友赌?」

  太平悄声道:「当然是觉得有希望赢他一次。跟在你身后这麼久,我越看越
觉得你就是我娘说的那种漂亮女孩,好心肠女孩,这次果然没有看错。看你的样
子,一定经常去楼外楼吃饭,你说,等一下我点些什麼菜才好?」

  在西湖边,对一个人说他经常去楼外楼吃饭,也是一种恭维。

  西子湖畔各种酒楼林立,最有名的就要是楼外楼,楼上的酒菜是杭州城最贵
的,一顿酒钱基本够普通百姓家吃三个月的粮食。所以「经常去楼外楼吃饭」这
句话,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随便说出口的。

  阿珠道:「我怎麼知道你爱吃什麼. 好了没有,我真要走了。」

  「谢谢阿珠姑娘,现在基本上已经算我赢了。不过我不像那傢伙那样能吃,
酒也喝不过他。」太平轻声哀求:「麻烦你好人当到底,帮我出些主意,我在想
著,怎麼能吃得他身上的银子不够付账才好。」

  阿珠浅浅一笑:「那要看他今天带了多少银子在身上。」

  太平道:「那小子为人小气,平时总不会超过一百两。」

  阿珠神情有一丝惊愕:「时下一位七品的官吏,每月俸银不过二十餘两,你
朋友貌不惊人,一次出来带人家近半年的俸禄,还算是小气?」她轻笑道:「即
使去楼外楼,只怕也要三两天才能够吃得下。」

  「祖宗辛苦堆积了财富,当然要靠我们这种子孙来败掉。」太平淡然笑道:
「酒要楼外楼自酿的二十年陈女儿红,菜随便点些雀舌鸚鵡心之类的异珍,半个
时辰吃他一百两应该没问题,只是不知到你喜欢吃什麼. 」

  阿珠道:「为什麼要问我?」

  太平轻声道:「一个人捉弄他,实在是少了很多乐趣。你想不想看那小子不
够钱结帐的样子?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很好玩。」

  太平的眼睛一亮一亮地闪著光,笑得阿珠的眼睛也随著亮了起来。

  一个单身出来游玩西湖的年轻女孩,总是很少能拒绝一件既奢侈,又好玩的
邀请。

  半个时辰后,他们三个人一起坐上了「楼外楼」。


               03 楼上

  有人说,「楼外楼」才是杭州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坐在「楼外楼」靠窗的位
置,望著窗外一湖美景,把起一壶陈年女儿红,酒还没有醉人,人已经先醉了。

  西门太平情怀没有那麼高雅,他相信彭天霸也没有。

  他们常常去「楼外楼」喝酒,是因为会让那些跟他们一起去的女孩们觉得很
有面子。同样一壶酒,花十两银子喝比花几钱银子去喝,是否更可口太平并不知
道,他只知道男人酒杯裡的酒越贵,身边的女孩醉倒得也越快。

  太平告诉阿珠每多喝一口,彭天霸那廝就会暗暗心疼一下。

  把一件事形容得越好玩,越能吸引参与的同伴更有兴趣,太平深諳此道,阿
珠於是很配合,在太平满怀善意地悄声提醒她一定要把握著自己不醉的前提下,
不时举杯跟他们同饮上一小口。

  渐渐阿珠变得很放鬆,兴趣十足地与太平一起玩捉弄彭天霸的游戏,一壶酒
喝完再要一壶,偷偷观察彭天霸有没有表现得焦虑起来。

  太平妙语横生,席间不是逗的阿珠轻笑,就是惹她微微羞嗔:「西门公子,
我们才初次相识,你就说起什麼要结拜兄妹的话,难道不觉得唐突?」

  太平眼神迷离地笑:「我们一见如故,怎麼会有唐突之说,阿珠妹子别再叫
我西门公子,其实叫太平就好。」

  阿珠抿起嘴笑道:「哪个跟你一见如故,哪个又是你的……妹子。再这样羞
人,真就不理你了。」

  彭天霸在一旁看的呆了,目光绕来绕去离不开阿珠的笑脸,举起杯来想要邀
饮,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太平嘿嘿笑:「江湖儿女哪来这麼多小节,如果惹
了阿珠妹子生气,我自罚一杯,不,自罚三杯算是给妹子赔罪。」

  他果然连喝了三杯,然后又笑:「这样的醇酒佳人,醉死了也值得,三杯不
够,再来三杯。阿珠妹子,你再陪我喝一口。」

  阿珠嗔道:「油嘴滑舌的傢伙,哪个要陪你喝。彭公子,请。」

  彭天霸受宠若惊,捧起杯子一饮而尽,眼巴巴望著阿珠,意犹未尽,只希望
她目光好不容易望了过来,就不要再轻易转开。轻轻斟满了酒杯,道:「阿珠小
姐,我,我也敬你一个。」

  阿珠谢了一声,举杯相就:「请!」

  太平在一旁叹了口气:「阿珠妹子,你看我是油嘴滑舌,不知道看这位彭公
子,又觉得如何?」

  阿珠笑道:「彭公子为人憨厚,只怕是比你强上百倍千倍。」

  太平把面前的酒杯满满斟上:「可怜我一番心意化为流水,看来,今天我要
一个人醉死在这裡了。彭公子,阿珠妹子看你为人憨厚,真是慧眼识珠。你不妨
抓紧了机会,问她肯不肯与你去拜一拜天地。」

  彭天霸猛地被酒呛了一口,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阿珠嗔怒地放下手中的酒杯:「西门太平……我当你是君子,才答应跟你一
起饮这一场酒,你如此出言轻薄,把阿珠当成了什麼?」

  太平嘿嘿乱笑:「江湖儿女结拜兄妹,虽说是不拘小节,天地总是要拜一拜
吧。原来你看姓彭的小子也不顺眼,那就不用理他。我该打,张口闭口总提什麼
结拜的事情,又惹妹子生气,要多罚几杯才好。」

  他连著喝了几杯,背了脸衝著阿珠,悄悄挤眉弄眼。阿珠忍不住,转嗔为笑
道:「你这人,还真是巧舌如簧,找著藉口给我赔罪,借机会多喝几杯酒才是真
的。」

  太平连声道:「好酒,好酒,阿珠妹子,你也来点。请!」

  阿珠被哄笑的模样是那样可爱。太平善劝善饮,她小口小口喝著酒,听太平
妙语如珠,十句话总八句逗得她笑,又有两句让她微微顰起眉头。

  惹人笑惹人嗔都是西门太平,彭天霸喝了一会闷酒,看著西门太平春风得意
的嘴脸,只想跟他比一场武,那才是彭天霸的强项,真的动起武来,十个太平也
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看阿珠被逗成那种开心的样子,彭天霸知道,再多十个像自己这样刀法
出眾武功超群的少年高手坐在一旁,此时阿珠姑娘也不肯多看过来一眼。

  有些东西,羡慕是羡慕不来的,西门太平说,那叫做天分。

  彭天霸鬱闷地端著酒杯,不时恶狠狠地瞪太平几眼,不知是否在心裡暗想,
要不要把杯裡的酒泼到他的脸上,才能让他闭上嘴,给阿珠一个和自己相视而望
的理由。

  二十年陈的女儿红入口绵软,醉人常在酒后,不在酒中。

  酒意一点一点醺上阿珠的脸颊,她悄悄拉了一下太平的衣袖:「怎麼你朋友
一点都看不出来心疼我们喝酒?」

  「是因为我们喝得还不够多吧?」太平喊:「小二,再来一壶酒。」

  阿珠道:「我不能再喝了,头好晕啊。」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问彭天霸:
「嗨,你今天身上带了多少银子?」

  彭天霸愣了一下,狐疑的望向西门太平。太平压抑住心底的狂笑,凛然道:
「别告诉我你不够银子付帐,那样阿珠姑娘会很看不起你。」

  彭天霸结结巴巴道:「应该……差不多。」

  「差不多的意思,就是说只要我们再多喝两壶女儿红,他就不够付账了。」

  太平这样悄悄对阿珠低语。可惜,没等到看彭天霸拿不出银子怎样尷尬,阿
珠先已经醉了。


               04 楼下

  走下楼外楼的时候,阿珠不再记得最初的游戏,喃喃说著要叫马车回家。

  太平色迷迷地笑,凑近阿珠耳边软语相求:「我们去湖边再坐一下,酒意被
湖风吹一吹就会散了。唉!一直对你说别喝太多,可你一点都不听我劝。」

  「你……分明是故意灌醉我,一直哄我喝酒,现在又装好心。」

  正午时分,湖畔游人稀少,阿珠的步履越来越不稳,不时无端轻笑,软软呻
吟。彭天霸远远跟在后面,太平小心牵了阿珠一路前行,扶她坐进一处偏僻无人
的小亭。

  阿珠脸色緋红,呼吸中透著淡淡女儿红的香气,掺杂著女儿天生的体香。胸
膛贴紧了胸膛,她的胸膛丰盈柔软,太平搂了她细细的腰肢,把自己贴过去,连
著在她小嘴上亲了几口。

  阿珠喃喃道:「别碰我,我要睡一会。」

  太平轻轻去解她的衣襟,湖畔春风和暖,衣衫渐裂,阿珠的胸脯娇嫩雪白,
两羽白鸽跃跃欲飞。

  阿珠唇瓣滚烫,口中轻轻喘息:「你好轻薄,拿人家当了你什麼人。」

  太平用嘴唇堵了她的小嘴,指掌探去胸前细细把玩,她一双乳尖嫩若花蕾,
稍加撩拨已经粒粒绽起,触手成趣。阿珠轻微地抗拒,一手抓了太平袭往她胸膛
间的手腕,却使不出丝毫力气。

  太平轻轻咬上她的耳垂:「好妹子,都怪你生得太让人喜爱,让我好好疼一
下。」

  阿珠喘息了一声,贝齿轻啟半吐了丁香出来,被太平含进嘴裡亲昵,鼻端热
热地喷出些香气,身子越来越软。

  「风……有些冷。」

  太平柔声道:「妹子不怕,哥抱著你。」

  阿珠紧闭著双眼,轻轻抓了两片衣襟,睫毛颤来颤去,怯怯地,想把衣衫拉
紧。

  太平一手拥紧了她的腰肢,一手贴著她的胸膛,滑下去,阿珠用力绷紧了腰
腹,把那手挡在肚脐下一点,不肯让太平再探入一寸。

  「你……欺负我。」

  太平又轻咬住她的耳垂:「就给我摸一下,改天,哥哥任你随便欺负,好不
好?」

  阿珠憋了很久,一口气松了,被太平飞快地探进裤底,在两股裡摸出一汪水
来。阿珠一阵娇软无力拼命并紧了双腿,却又夹了一根坏坏的手指在股间乱动,
他的指法轻巧而嫺熟,三下两下,已拨弄出一番良辰美景。

  花瓣开闔之际,阿珠身子越来越软,一头埋进了太平怀裡.

  西门太平的嘴角掛上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这又是一场无懈可击的捕获,整个
过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完美。他抽出手来,轻轻去解阿珠裙裤上的丝带,忽然
感觉身后一股衣风掠动。

  太平一回头,看见一双喷著欲火的眼睛,他差点一口鲜血喷到那令人生气的
脸上。

  他气急败坏,压了声音恶狠狠地骂:「我操你妹子,彭天霸!」

  彭天霸被太平瞪得退后了一步。他大口吞了几口馋涎,脸上用力挤出丝丝笑
容,却盖不住满脸的急色,口裡囁嚅的道:「太平,我……」

  西门太平很鬱闷,任何一个男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有这样的鬱闷:「我知
道你有偷窥别人的恶习,不过,拜託你下次在偷窥的时候,记得距离保持得远一
点,不要打扰到人家的兴致好不好?」

  彭天霸面红耳赤,勉强又后退了一步,仍是不捨得离开,死皮赖脸地求道:
「太平,这次就让给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你抢。」

  太平扶了阿珠,轻轻把她的身子放好,阿珠衣襟半掩半敞,软绵绵倒向凉亭
的围栏,露了一边鼓鼓的胸脯在外面,犹自浑然不觉。

  太平一步跳了出来,屈指在彭天霸脑门上重重叩了几下,压低了声音骂道:
「我怎麼交了你这样一个重色轻友的朋友?记住,这小妞是个雏儿,随便占些便
宜就好,不要搞出太大的动静来。」

  彭天霸嘿嘿笑道:「收到,这个帮我拿一下。」他解下腰间的刀递给太平。

  十四岁之后,彭天霸的刀就很少离开自己的手,除了在轻薄小妞的时候,然
后,他轻手轻脚地靠近阿珠,小心地探出手,一点一点抓向阿珠的胸口。

  正午的阳光很耀眼,照得阿珠裸露的胸脯粉嫩晶莹,透著一抹少女娇红的顏
色,他的口水差点就滴了上去。

  彭天霸把口水吞进肚裡,喃喃道:「阿珠是个好姑娘;太平,你真是个好朋
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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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36

天下太平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第二章 閒步踏青堤

               01 事外

  彭天霸的妹子彭小妹,人小胸大,方圆百里无人不晓。可是剥光小妹骑在身
下肆意狎弄的滋味,却不是那些外人所能清楚的了。

  迷倒后的彭小妹体色如雪,一双豪乳又香又软,抓在手中感觉就像抓到两隻
热腾腾、刚出锅的大白馒头,最近一两年更添了几分细腰丰臀,纵使是被迷倒,
压在那样一具身体上狎弄,西门太平同样觉得有百般乐趣。

  昨夜,太平偷偷溜去了彭小妹的床上,很晚才从彭家返来。

  夜有小雨,雨丝洒在西门太平炽热的脸颊上,一点一点冲淡了彭小妹滚烫身
子留下的软香,却丝毫冲不去她似乎仍在鼻端轻轻喘息的热度,想起临走前故意
留在小妹肚皮上的那一滩杰作,西门太平忍不住偷偷淫笑起来。

  西门太平唯一遗憾的是,每次都要把彭小妹迷倒才可以尽情地在她身子上发
泄,如果不是迷倒,会是一种什么别样的情形呢?

  小妹已十五,这些日子,胯下也已经从最早的小光板,一点点生出层褐色的
茸毛来,嫁为人妇的日子应不太远了吧。太平曾经说她是自己的媳妇,不过是儿
时的一句玩笑而已,也不知像妹子疼到今天的这样一个可人,日后会嫁去一个什
么样的人家。

  最后一次在小妹肚皮上尽情倾射时,西门太平终於忘记了白天彭天霸那廝带
给自己的不快。

  白天跟随追逐了整整一个上午,在楼外楼花了上百两银子,好不容易哄醉了
的阿珠姑娘,太平才随便摸出了两把淫水就拱手送他,却不知被彭天霸怎么三两
下子就弄醒过来,在美丽的西子湖畔,大煞风景地把太平跟他一併狠骂了一通。

  好在彭家还有个美丽的小妹补偿,被阿珠骂得倡狂逃离之后,彭天霸答应太
平,晚上再偷偷迷倒小妹一次。

  从小妹身上爬下来时,西门太平满肚子的怒气,被彭小妹整晚迷乱的稚趣娇
吟,已经完全耗费殆尽。

  半晌时,彭天霸来了。

  太平拿被子蒙了头,不去理彭天霸苦苦哀求。彭天霸站在太平床头,轻轻摇
著太平的身子,告诉他外面的天已经晴了,太平转过身去,给了他一个脊梁。

  彭天霸不依不饶,在太平身上身上抓个不停,闹得太平心烦意乱,暴跳起来
在彭天霸头上一阵乱敲:「知不知道你家小妹的身子现在有多么软?直到三更时
分我才捨得走。一大早,不好好练你的刀,却跑来骚扰我。」

  彭天霸嘿嘿笑:「哪裡还一大早,都已经半午了,你还是起来吧。早上这场
雨一晴,湖边不知道有多少美女会出来呢。」

  西门太平打了个哈欠:「想看美女你自己不会去?再说,今天本少爷身体疲
倦,见了多美的美女都提不起兴趣。」他又躺下去,拉了被子把头盖住,转身给
彭天霸一个脊梁。

  彭天霸在床边站了一会,没有再继续骚扰太平。

  太平闭著眼睛装睡,心裡有些奇怪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就老实了,忍不住露出
眼睛看他,看见彭天霸眼睛睁的大大的,望著窗角似乎魂游天外,衝著他叫道:
「唏,你怎么还不走?」

  彭天霸哦了一声,走去两步又返身折了回来,问太平:「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了?昨晚从小妹屋裡出来,我仍在后院练刀,你都没有理我。」

  太平懒懒地道:「昨天阿珠打的是你彭大头的脸,张口骂的是你彭家祖宗,
那与我有什么关係,我为什么要生气?」

  彭天霸嘿嘿笑道:「你还是生气了太平,怪我没听你的话,一心想趁机把生
米做成熟饭,结果弄醒了阿珠,害得你陪著我做坏人,也被她骂。」

  太平哼了一声,转身又用被子盖住了头。彭天霸低声道:「我知道怪我,可
是太平,我真喜欢那个阿珠,早就中意她很久了,所以才跟你抢。」

  太平惊奇了一下,回过头问道:「喜欢?还很久?有多久?怎么我一点都不
知道?」

  彭天霸道:「你又没问过我。」

  太平哈哈大笑了起来,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过彭天霸递来的衣服,一边穿一
边忍不住又笑:「彭大头,如果给你娶了阿珠做老婆,会不会记得我第一个摸她
的奶子?」

  彭天霸喃喃道:「娶阿珠做老婆?算了吧,她寧肯跟了你做妾,只怕也不愿
跟我。就算是做了我的老婆,有你这么一位好朋友,我头顶上的帽子,早晚不是
绿油油的,被你胡乱摸上几把,又有什么打紧?」

  他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扭捏:「可是太平,如果……我哪天真的娶了老婆,你
不要真的跟我抢好不好?」

  「没出息。」太平重重敲了一下彭天霸的头:「你刀练那么好,怎么一提起
女人,就一点骨气都没有?记住,总有一天你彭大头会名震江湖,会有大群的女
人追著你的背影放声尖叫。我买你必赢。」

  彭天霸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太平这句话让他忍不住一阵热血沸腾,他彭
天霸的刀,今天已经随便一刀就斩破风中的柳絮,有朝一日一刀就斩破那些江湖
豪客们的胸膛,当然并非是一种不可能的妄想。

  他抽出刀来,身形迅如雷动,一刀连著一刀刺向空中,竟分不清哪一道刀光
才是先舞出的。

  太平轻声喝彩:「唏,彭大头,刀法像又进步了不少。」

  彭天霸嘿嘿笑:「我不像你那样好艳福,只好每天抱著刀当自己老婆。这种
事情,羡慕是羡慕不来的,谁让你小子怕苦?」

  四年前,彭天霸的老爹彭伏虎在押鏢的途中遭遇了一场伏击,被一伙据称来
自黑风寨的强盗夺去了性命。之后彭天霸陷入了对刀的痴迷,挥刀成了他生命中
最重要的部分,再也没有一天停下过。

  太平从盆中捧水洗脸,听著身后彭天霸刀风破空的声音悦耳,忍不住回头又
多看了两眼。

  彭天霸一连数刀破空而动,刀锋嗡嗡震动,竟响出了几分龙吟的味道,刀光
下的彭天霸豪气逼人,完全不见了平日的呆滞。

  西门太平微微发了一下呆。他心裡知道,这几刀真的需忍受要很长的一段刻
苦寂寞才可以挥就,彭天霸说自己怕苦,真的一点都没有冤枉。自己也从了那么
多师父,个个夸自己有天分,他也曾沾沾自喜,这一刻,却只有他自己才瞭解,
那些所有的天分跟刻苦寂寞相比,根本是个屁。

  彭天霸收起刀,刀入鞘的轻响,像谁在轻轻叹息。

  太平擦过了脸,对彭天霸笑道:「走,再去湖边泡美女。」

  美丽的少女们才是西门太平的快乐,有美女可以搂进自己怀中轻薄,太平才
懒得抱著把又冷又沉的刀当老婆。

  他并不羡慕彭天霸,一点都不羡慕。

               02 人外

  每个人都站在其他人的人外。

  彭天霸常常会觉得,就如此刻,他明明就跟在西门太平很近的身旁,却看不
透他的内心在什么朝著地方行走。他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彼此之间可以无话不
谈,却又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各自拥有各自的人生。

  走上湖堤的石径,太平看彭天霸有些走神,懒懒地问:「你在想什么?」

  彭天霸回过神来,静静望了太平一会,其实西门太平从来比自己聪明,如果
他肯好好练习武功,彭天霸相信,他一定会达到一个自己永远无法触及的境界,
现今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蹉跎。

  他却冲西门太平摇摇头。

  彭天霸当然知道,心中这些话些话说出来也是没用的,太平总会反驳说,每
个人都有自由,拥抱自己想要的快乐。他永远辩不过太平,虽然论武功太平差了
他很远。

  太平不怀好意地笑道:「那你发著呆,是不是又在想昨天捏弄阿珠姑娘身子
的滋味?看后来阿珠打你的时候那样用力,你到底……有没有跟她把生米做成熟
饭?」

  彭天霸喃喃道:「还差一点,真就只差他妈的一点点。你说,她怎么一下子
就醒了呢?」

  太平道:「唏,我又没有偷窥别人欢爱的恶习,躲在一旁看你如何肆意轻薄
人家,你却问我她怎么会醒?」

  彭天霸道:「还说自己没有偷看,那你怎么会知道,阿珠打我那一耳光有多
用力?」

  太平道:「拜託你个大头,阿珠打你之前的那声惊叫,把湖对岸的水鸟都惊
飞了。我匆忙跑回去救场,只看见阿珠手忙脚乱去提她的裤子。」他眯起眼睛坏
笑,「阿珠的大腿真白,也许比小妹的大腿还要白,你觉得呢?」

  彭天霸一阵尷尬,「多少前年的烂事,到现在你还翻出来乱讲,我怎么会知
道……如今小妹的腿白不白。」

  太平眯起眼睛回味昨天阿珠裤子提了一半时的韵味,衝彭天霸坏坏地笑笑,
「昨天夜裡,我明明听见有人躲在小妹的窗外,千万别告诉我,你家还有别人有
这种偷窥恶习。」

  「我……听见小妹被迷倒后居然仍发出声音,走去确认一下,是不是过早醒
了。」

  「嗯嗯,为何你离开了不到一会,回来又确认了一次。如此简单的事情,真
的需要确认那么多次?」

  彭天霸心裡暗骂这小混蛋虽然功夫不好,耳朵却真够灵光,看样子自己应该
花上些时间去苦练一番轻功。他转头四下乱望,忽然指著远处,胡乱叫道:「太
平快看,有个对你口味的美女,在那边。」

  分明距离还远,彭天霸是在装腔作势混肴太平的视线,太平仍顺著他的指尖
望了过去,是一个身穿淡黄色衣衫的少女,虽然身形颇显婀娜,想确定是不是美
女,只怕要走近些才可以定论。

  人一生有很多的第一次,那天,是西门太平第一次见到石动儿。


               03 惊艳

  第一次遇见石动儿,西门太平就被惊艳了。

  雨后天空晴朗乾净,湖面罩著一层淡淡的水气,整个西湖比平时更美。

  一步一步接近过去,石动儿一点一点在西门太平视线裡渐渐清晰,她正值十
五六岁年纪,轻灵得像一隻刚从水裡悄悄上岸的湖妖,似一路漫不经心的踏过,
又似对西湖的每一寸山水充满了好奇,望来望去不肯安静一瞬。

  阳光照在那样一张脸上,太平才忽然瞭解什么叫做明媚。

  世上竟然有一张如此精美绝伦的面容,细嫩肌肤在阳光下闪动著玉一样的光
泽,彷彿所有从她孩提时纯净的美好,到今天仍全部收藏在她身体的身处。

  太平隐隐感觉自己身体裡有些乾渴,而不远处的石动儿就是一掬清水,他好
想把她捧在掌心,痛快淋漓地喝上几口。

  一握缓缓摆动著的腰肢,软若堤岸边微风拂动的细柳。湖畔风轻,把石动儿
额头上的头髮吹散了一綹,她抬手去拨一垂拂面而过的枝条,紧腰的短衫缩起来
几许,腰畔露出一许惊心动魄的白嫩。

  西门太平心一阵地乱跳,他一瞬间想到了床,如果这个女孩脱光了躺在自己
铺著紫缎被褥、宽大、柔软、华丽舒服的床上,该是怎样一种令人疯狂的迷人景
致?

  彭天霸在太平身旁喃喃道:「你看到没有?她的小细腰,软得像要折断。」

  太平望著目光有些呆滞的彭天霸,感觉自己也在一点点呆滞,他明明想到了
床,想见了石动儿脱光光躺在床上的样子,却没有平日那种血脉暴走的衝动,那
景致让他心底骤然升起的疯狂,竟然仅仅是抱著她,轻轻去亲她的睫毛。

  太平喃喃地问彭天霸:「你有没有觉得衝动?我怎么除了心中狂跳,居然什
么反应都没有?」

  身体兴奋到什么程度,一直是他们俩判定美女级别的标準,第一眼看见就会
勃起的女孩是极品,仔细欣赏后再勃起的是上品,等按在床上才勃起算是凡品。

  彭天霸道:「遇到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我当然会衝动。我才不信你不
衝动,嘿嘿嘿嘿!」他淫笑著,探手过来试探太平的下体。

  太平怒不可遏,压低了声音道:「当著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居然做出此等
下流的举动,难道不怕吓跑了人家?」一连重重在彭天霸身上施展了一串恶毒的
指法,终於戳得他投降,东躲西闪著乱窜。

  「好了啊太平,再来的话,我要拔刀了。」彭天霸边跑边叫。

  「唏,你居然敢威胁我?」太平恶狠狠地瞪向他。即使拔刀出来又怎么样,
太平不信彭天霸还真的会砍自己,这几年彭家所有的家用都是太平供给的,害得
太平娘一直担心太平是被彭小妹勾掉了魂。

  西门太平并指如刀,无比迅猛点向彭天霸的腰下:「中!」

  彭天霸放声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不远处,正漫不经心行路的石动儿被吸引
得错愕了一阵,转了头好奇地向他们俩望过来。

  彼此的相隔已经很近了,石动儿的眼睛轻轻闪了一下。

  那是一双一瞬间让就太平迷了路的眼睛,像是被湖水刚刚洗过一样,清爽后
是清澈,清澈后是清澄。太平顾不上理会彭天霸,拼命衝她露出自己最擅长的一
抹笑容,微微笑一下,然后再笑一下。

  她,居然丝毫没有反应!

  西门太平心中一阵沮丧,全怪彭天霸的表演太精彩,他自许可以倾倒天下万
千少女的金牌微笑,被彭天霸以一种鬼哭神嚎般的诡异表演很轻易地击败了。石
动儿湖妖一样令人惊心动魄的目光,自从落在彭天霸脸上,根本没有移开过。

  彭天霸泪水夺眶而出,兴奋地衝太平呼喊:「中了,这次真的中了!」

  太平望瞭望彭天霸僵硬的身型,再狐疑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分明记得
刚才点去的方位好像是笑腰穴,他为什么会哭呢?自己的指法向来没什么力道,
即使是碰巧点中了彭天霸某个刺激到神经的穴道,也不至於厉害到让他如此酣畅
淋漓痛哭的地步吧?

  太平正想问清楚彭天霸到底发生了什么,看见石动儿慢慢向他们走近过来,
他的心随著石动儿渐渐接近的脚步一下一下跳动,盯著她那张美好绝伦的面孔,
一瞬间忘记了该怎样呼吸。

  西门太平简直懵了,世界上原来有这样一种美好,第一眼看见就让人为之倾
倒。

  石动儿轻声问:「嗨,你用什么指法点中了他?能不能再让我看一下?」

  她一口异乡的口音,落入耳中珠落玉盘般的轻脆,西门太平真想听她多说几
句,他目光不能转移,傻傻地盯著石动儿,很久才从迷茫中醒悟过来,她原来是
在跟自己说话。

  太平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过去那些年他最少练过十几种指法,那么多的指
法混杂在一起,现在他除了会乱指,任何一种指法都不记得。

  彭天霸痛苦万分地道:「太平,麻烦你先把我的穴道解开好不好?」

  西门太平不得不承认自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在一个仙女般美丽的女孩
面前,他此刻连自己点中了彭天霸的什么穴道都不知道,又有什么办法能帮他解
开?

  两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都注视著西门太平。

  太平咳了两声,又咳了两声,终於不好意思地问彭天霸:「好吧,告诉我你
被点中了什么穴道?」

  彭天霸哭得痛不欲生:「老大,你神鬼莫测地一下子就戳过来,我怎么知道
你那一指点中了什么穴道?我觉得已经没有多少眼泪可流了,拜託你用力想想,
有什么穴道是让人泪流成河的?」

  太平并起手指在他腰上点了两下:「是不是点在这裡?」

  彭天霸连声道,「是啊是啊!」

  太平胡乱发著牢骚:「这裡明明是笑腰穴嘛,你应该狂笑不止才对啊。」口
中呵呵狂叫了几声,运指如飞分别点向他巨闕、神闕两穴:「解!」

  石动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这人真好玩,声音喊得那么响,手上却一点
内力都不带,怎么帮人解穴?」

  唏,她笑得真好看,声音真好听。

  西门太平也很希望内力在自己指尖上弥漫,一指戳过去就在石壁上戳出一个
窟窿。可是深厚内力需要刻苦寂寞才能练出来对不,他的手上,怎么可能会说有
就有?

  彭天霸毅然道:「再来一次,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帮我解开,你刚才点中我的
那一指,内力直透全身经脉,不可能只会点穴不会解穴。」

  西门太平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从石动儿一步一步接近过来,他剧
烈的心跳就没有静下过。他忍不住又偷偷望向石动儿一眼,她的眸子裡分明也闪
著期待。

  太平奋起餘勇,鬼斧神工的一通乱指戳过去。

  他自己也记不清在彭天霸巨闕神闕两处穴道上点了多少遍,可惜自幼习武的
彭天霸,完全属於皮糙肉厚这种类型,西门太平的手指已经戳到巨痛,他居然一
点反应都没有。

  太平訕訕地解嘲:「从没听说过有人被点中笑腰穴会哭,也没听说过有人被
点中笑腰穴会死。我尽力了,还是等一两个时辰之后,看这鬼穴道会不会自己解
开吧。」

  石动儿轻笑道:「不到穴道自己解开,他就会死的。我以前见过一个人像他
这样,最后哭得血从七窍裡涌出来,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血给流尽了。」

  真是不亚於一声晴天霹靂,这么随便玩一下也会把人戳死?

  戳死别人马马虎虎也就算了,但一不小心把自己最好的朋友戳死,换了是谁
都觉得手足无措吧?太平顾不上再盯著黄衫少女含情脉脉地看了又看,转向彭天
霸欲哭无泪的那张脸,感觉一阵阵心惊肉跳。

  石动儿奇怪地问道:「莫非你真不会解穴?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一副奇怪的样
子?」

  西门太平在阳光下挥汗如雨,竭力控制著不让自己的声音过於颤抖:「看姑
娘的样子,一定是家学渊源、见多识广、武功高强的名门小侠女。请问,穴,你
会不会解?」

  石动儿犹疑地望著西门太平,似在怀疑太平是不是真的在求自己帮忙。

  这一刻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近得西门太平探出嘴唇就可以触到石动儿的眉
毛。

  她的双眸远如深水。

  那双山水中点墨一样流动的眸子,初看是一滴水,再看是一泓水,接下来彷
彿无边的滔天巨浪。西门太平从来没有溺过水,可是溺水而亡的快感,却在他注
视著这双眼睛某个片刻,悄然漫捲而至。

  石动儿逆著光,耳边的绒毛纤毫毕现,西门太平距离她只有一步,微微低著
头痴痴地看她;她也望著他,望著望著两个人的表情都开始僵硬;太平的心剧烈
地跳,石动儿的脸忽然緋红。

  像一方巨大的山石突然从不知名的天外落下来,狠狠地砸上西门太平胸口,
他耳边轰鸣著一个巨大的声音:她为什么脸红?她为什么脸红?

  如果不是彭天霸此刻命在旦夕,沉浸在这样一种接近死亡的快乐裡,西门太
平绝不可能生还。

  上午寂静的阳光下,石动儿翩然舞起的手指,嫩得像楼外楼碗碟裡刚切好的
葱白,柔美的指影在彭天霸身上闪动了两下,彭天霸唉哟一声坐倒在地上,然后
她緋红著脸,像头羞怯的小鹿一样迅速逃开。

  这个精灵一样突然出现的女孩,无声地定格在太平的生命裡。


               04 变傻

  彷彿是一个梦,没来及得等西门太平张开眼,石动儿已经在他视线中消失。

  太平扶著彭天霸坐在西湖的岸边,觉得自己在慢慢变傻,以往所有的阳光所
有的风景,全都冻结在了另外一个时空,过去的十八年岁月,彷彿变成了另一个
人的记忆。

  他的生命突然一下子被清空,好多东西都没了,像是遗失在寂寞夜空裡的那
些烟花,匆忙得不等他说声再见就已经不见了。

  以前太平觉得所有的漂亮女孩都一样,今天他知道原来有一个与眾不同。

  傻了半天,太平惊醒过来,一把拉起仍坐在地上呻吟不止的彭天霸,朝著那
女孩消失掉的方向奔跑。他的脚步那样惊惶,迫不及待像在追往自己的生命。他
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开始苦练,现在有一身绝世的轻功,可以在一转眼间就
飞掠过西湖每一寸湖畔。

  世界很小,西湖很大,太平不知道一路狂奔了多久。

  石动儿像一隻忽然从水裡跳上岸来玩耍的妖精,在带给西门太平一幕惊艳之
后,悄悄地又潜回了湖底,整个湖畔再也没有了她的踪影。

  一直追到绝望。

  黯然返回时,西门太平想起一首歌,汉时李延年这样写给他妹妹:北国有佳
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寧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太平喃喃地念起,最后那句佳人难再得堵在了西门太平的喉咙裡,他终於没
能念出来,他心中恨死了那个叫李龟年的傢伙。

  彭天霸一路跟著,看太平满脸鬱鬱寡欢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低声道:「墙裡
秋千墙外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太平,我们去喝酒吧。」

  如果不是正黯然牵掛佳人芳踪,西门太平绝对会忍不住放声狂笑,这小子深
怕别人把他当成文盲,用起句子来简直是鬼斧神工,比他玩刀还令人叹为观止。

  这一刻呢?唉,不笑也罢!

  太平悄悄地想,也许是该去喝点酒,借酒浇透愁肠,自己心中一定会升起柔
情万种,再看见石动儿,目光忧伤寂寞,杀伤力十倍暴涨,轻轻看她一眼,就令
她爱上他。

  他们又坐上了楼外楼。选好了位置,点了几样楼外楼的招牌炒菜,彭天霸拿
筷子敲著面前的碗碟,鼻孔裡哼著不成调的曲子。

  太平不明白彭天霸为什么一点都不难过。那么美的一个女孩,说不见就不见
了,他居然还能微笑著哼小曲?他突然恨不得能再点中一次彭天霸的笑腰穴,看
他痛快淋漓地再哭上一场。

  西门太平暗暗发誓,这一次死都不管彭天霸,他只跟著那个美丽的女孩走,
陪她走累每一道风景,然后一起坐在这裡,同饮醉人的女儿红。

  远处的湖面上,一波水雾升起,縹縹緲緲著散开。

  本是西湖常见的景致,那一波似有似无的水气这一刻落在西门太平的眼中,
说不清为什么竟然变得特别迷人,似乎一种从前从未出现过的情怀,让太平微微
发了一下呆。

  他看见的一切都彷彿和石动儿的面孔重叠在一起,被那张比湖面还要乾净的
面孔,潮水一样清洗过再褪下。

  但是西门太平知道,一切都不过是幻觉。此刻正在敲敲打打信口乱唱的彭天
霸,就怎么看怎么令人生气。

  「太平……你为何如此瞪我?」彭天霸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衝著西门太平
笑,笑容裡带著几分讨好。

  太平实在懒得理他,转过头又望向远处。

  彭天霸嘿嘿嘿笑了起来,他用力敲了几下身前的碟子:「西门太平,别再跟
我吹牛自己是什么玉树临风了,我从来没见过还有别的人,像你现在的样子这么
傻。」

  太平像被什么东西击中,心裡微微难过了一下,暗暗问自己:是啊,我为什
么变得这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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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37

天下太平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第三章 酒浓春睡重

               01小妹

  西门太平已经醉了。

  醉酒通常和酒量无关,和心情才有关。一个心情不好的人,醉后心情是否会
变得很好,这问题就只有醉酒的那个人才能回答了。

  彭天霸陪著太平,渐渐觉得自己真正头大。

  西门太平喋喋不休唱著李白的《将尽酒》,一碗一碗酒倒进自己的嘴裡,衝
每一个楼外楼上的酒客乱打著招呼,一不小心就告诉人家,今天的酒钱全由他一
个人包了。

  他盯著彭天霸:「你为什麼那麼看我?是不是觉得本少爷付不起钱?」

  彭天霸长长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凑近西门太平的耳边:「太平,晚上我再
去把小妹迷倒好不好?」

  西门太平放声大骂:「彭大头,你还是不是人?那可是你亲妹子啊,知不知
道,迷药用多了是会伤身子的?」

  彭天霸怒不可遏,抓起面前的酒碗恶狠狠瞪了西门太平好久,最后狠狠灌进
了自己的喉咙裡.

  醉是温柔乡,醒来时也是。

  丝被熏了薄香,柔和而温软,是世间最令男人心醉的女儿房。

  窗外天已经黑了。

  有淡香袭面,一抹面巾在脸颊旁轻试,轻摇的灯光下,彭小妹轻衣短袖,腕
儿雪白。西门太平眼神迷离:「小妹?」

  彭小妹轻声道:「你喝醉了,哥把你带回家,让我看著你。」

  太平醉著时,她拿棉巾浸透温水去擦拭他的脸颊颈窝,动作轻柔舒缓,没有
丝毫的仓促和拘谨,就像一个本本份份小媳妇。可是忽然看见太平张开眼睛,她
神情像顿然羞涩起来,原本平静的呼吸,一下子加快了许多。

  小妹还是那个小妹,淡淡的体香,在西门太平鼻端游荡,一丝丝一缕缕,随
著呼吸,一点点浸满了他的身体。

  小妹微微有些发颤:「太平哥……」她的声音遏止在喉咙裡,说不出的惊慌
与躲闪。

  西门太平的手就抓住她的手腕,她手指纤柔,手背上陷下的淡淡几个浅窝,
被他用嘴唇一个一个轻轻亲过。

  小妹轻轻挣扎,挣了半天,腕子仍被太平抓在手裡,也不知是挣不脱他的力
量,还是挣不脱她自己内心深处的软弱。她的眼睛裡莫名其妙地湿润了起来。

  西门太平放开自己的手,慢慢闔上眼睛,不去看小妹的泪眼,这个让他又怜
又疼的小妹子,除了在用了迷药那段时间,他竟然一点都不忍心去欺负她。

  小妹一点一点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的指香犹在唇边,她没有像两年前太平探手去解她胸衣时那样泣然逃开,
「太平哥,要不要我去倒杯水过来?」

  西门太平懒懒地道:「除非你肯像小时候那样,用嘴含了餵我喝,不然也不
用去倒什麼水了,我这就走。」他本来就是那种人,心裡想什麼,常常脱口就说
出来,尤其在觉得沮丧的时候。现在他就觉得有些沮丧,明明想去疼爱一个人,
却弄到人家哭,不是失败,又是什麼?

  他已经準备起身。

  小妹轻声道:「如果你真的想,我其实……从来都肯。」

  太平有些发傻,他一把抓过小妹的手,他嘴角流著口水,眼睛裡带著困惑,
「从来都肯?包括两年前那次……你其实心裡都肯?」

  这一次,小妹没有逃开。她双颊浸著血红,手指滑太平的亲吻时在他唇间一
下下惊慌颤动。

  很久,小妹喃喃道:「是的。」

  水温被小妹含过,不烫也不冷。小妹的嘴唇却滚烫。

  太平喝一口水,亲一口小妹的嘴唇,感觉越来越渴。喝了几口之后就紧紧抱
著小妹的身子,再也不让她起身去碰床头那只水杯。小妹的舌尖才是甘泉,只有
把它紧紧含进自己嘴裡,他这两年的积渴似乎才一点点解开。

  他想笑出几声,却又捨不得小妹片刻离开。

  小妹的身子也很烫。这两年小妹的胸脯发育越来越好,饱饱的乳房隔著薄薄
的轻衣,让人轻易就感觉到它的重量。

  西门太平双手滑入入小妹的衣襟,掠过她柔软的腰肢,去解她胸衣后那根细
细地带子。小妹伏在他的胸口,身体深处传出的心跳震动,连她的乳房都似跳动
了起来。

  太平轻声道:「你说过你肯,我是……真的想。」

  小妹无语。衣带渐宽,小妹的乳房跳出束缚,在她微微收起的双肘裡轻快地
弹动,她低垂著下巴,似乎想把整个下巴都埋进自己的胸膛。

  忽然之间,整个房裡似乎除了她心跳声的轰鸣外,再也无一丝声息。

  西门太平又一次醉了,今晚是醉倒在彭小妹的胸脯裡。


               02 梦裡

  「原来……不是在做梦的时候,被你抱在怀裡,感觉也这麼好。」

  小妹轻颤的声音也让太平无比怜惜,西门太平色迷迷地笑:「你做梦被我抱
过。」

  小妹脸色緋红,「是。不仅仅一次梦见过。那些梦,让我做梦时害羞,醒来
后又有点害怕。」

  太平手指拈过小妹的乳尖,小妹的乳尖在他指下轻轻立起,两点嫩红美若花
蕾。太平吞著口水,凑过嘴去亲弄,轻轻几下就弄得小妹喉咙裡发出丝丝呻吟。

  西门太平早就熟悉了小妹的呻吟,在她曾经的那些梦裡.

  小妹胸大,含弄著她的乳尖,人就像一不小心就整个坠进她无边的乳香。太
平有些意乱神迷,拥著小妹腰肢的双手落下去,他也早就熟悉了小妹腰带处那一
个轻结,手指轻轻拨弄了两下,小妹的腰带已褪落了下去。

  「太平哥,你就像我梦见时……那样坏。」

  西门太平拱在小妹的怀裡,用含含糊糊的声音淫笑道:「怎样坏?是不是这
样?」

  裤儿滑落在小妹的腿弯,西门太平用力抓了两下小妹翘翘的双臀,一根坏坏
的手指飞快地顺著臀缝潜入小妹的双腿,袭上她身下两瓣嫩嫩的娇唇。

  小妹叮嚀一声,双臀绷紧了一下,身子一瞬间软软地失去了力量。

  触手生津是男人的快乐,对少女又何尝不是?有些水儿,原本就因为快乐才
汹涌。

  小妹两腿间一片泥泞。

  梦裡的快乐总是那样縹緲,分明遭遇过,醒来时却无尽惆悵。小妹抱紧了太
平,喃喃地问:「太平哥,今天这个梦,会不会醒?」

  西门太平唇手并用,在小妹每一寸身体尽情忙碌,小妹那两抹新峰,那一缝
浅溪,是个足以陶醉所有男人的世界。

  噙满了一口小妹的淫水,太平满足地嚥下,抬起头对小妹轻笑,「这次你不
是做梦。」

  小妹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与太平相遇,躲来躲去却怎麼也躲不开他色迷迷的
眼神,她慌乱地闭上眼睛,心乱得不成样子。

  太平问:「怎麼了?」

  小妹的睫毛轻颤,下頜一点一点埋向太平的肩头,「真的不是在做梦,在梦
裡……你从来没有拿这样的眼光盯著我。」

  太平轻轻拿过小妹的手,牵著她去摸自己的身体,他已经膨胀到要爆裂。他
嘿嘿笑著,问小妹:「有没有梦见过这裡?」

  小妹的手在颤抖,轻颤了很久,也没有把手拿开。

  太平心满意足地轻笑,缓缓动了几下身子,阳具在小妹的掌心裡滑过,十八
岁,他的男人的东西已经成熟,在令他动情的女孩掌心中,那样肆无忌惮地嫺熟
穿行。

  太平捧起小妹的脸,轻声问:「为什麼两年前,我要解你衣服的时候,你会
逃开?」

  小妹低声道:「两年前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娘曾经对我说,不可以再让人家
接触到我的身体。娘告诉我,一个女孩子轻易让男人去解自己的衣服,会让所有
人都看不起。」

  小妹轻握著太平的阳具,掌心裡的这根陌生的东西,让人有太多的不安和心
慌,忽然之间,就像一生中她所有的生涩与拘促都集聚在了今晚,她不知道怎样
才能让自己恢復到平静。

  良久之后,小妹无师自通地用手套弄了几下,弄得太平连著在她嘴唇上亲了
几口:「小妹真聪明,再来再来。」

  依稀在那些梦裡,太平曾抓著自己的手,在这根东西上轻轻婆娑。只是梦永
远都是梦,当你醒来之后,有些东西再怎样拚命去想,也不一定能全都记得。「

  小妹羞得不敢张开眼睛,有些梦,是不是许多少女最早长大时的老师呢?

  她喃喃地在太平耳边低语:「太平哥,那时不让你解我的衣服,是一直怕你
会看不起我,我只想让你永远喜欢我,像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样。」

  太平轻轻笑了。他把小妹的乳尖拈起,像是去惩罚她,却分明不捨得多用一
分力量,连声音也放轻:「小妹真傻,你难道不知道,我会永远像喜欢小孩子那
样喜欢你,那怕你这裡,长得比全天下的女孩子还要大?」

  想必所有的女孩子都会喜欢听见这句话。

  太平的手抚摸过小妹的乳房,滑动过她圆圆的肚脐,一根根数清她小腹下少
得可怜的细细茸毛,最后落入小妹的腿间,手指一点点拨开她润滑的唇瓣,轻声
问:「今天,小妹把身子给了我好不好?」

  小妹闭著双眼,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语:「好。」


               03 梦外

  小妹就在太平身下。

  她脸颊憋得通红,被太平一寸寸进入弄得她抓紧了太平的肩头。花径泥泞,
苦不堪行,小妹咬著嘴唇,一层细细的汗珠从她的胸口透出,她的人已经接近虚
脱。

  「小妹别怕,相信我,只是有那麼一点点疼。」

  小妹轻轻摇头,「我一点都不怕,其实在梦裡,我已无数次把自己给过你。

  太平哥,这两年,你越来越少和我说话,我心裡不知道有多难过。「

  太平稍稍停了片刻。即使在小妹口中那些梦裡,他也还从未真正进入过小妹
的身子,没想到小妹的身子那样紧,才弄了一半进去已经弄得他气喘吁吁。

  太平低头亲了一下小妹的鼻尖:「怎麼会,只是最近两年,每次我试图接近
你,你的神情都那样惊慌,让我以为,其实你在讨厌我。我真的一直像喜欢小孩
子那样喜欢你,所以我才害怕会吓到你。」

  小妹张开了双眼,盯著太平的脸庞看了好久,她的眼睛裡沁出了一层浅浅的
泪光,可是脸上的神情,却是那样开心和欢喜。

  太平抬了抬身子,用手托起一点小妹的双股,小妹神情间流露出的开心和欢
喜让他全身一瞬间充满力量,一下子就全部衝了进去。

  烛火燃到了尽头。

  太平轻声笑,白天心裡那份隐隐的失落,此刻被小妹黑暗中的呼痛和娇喘声
填满,原来,即使是一次逃开,同样有可能是因为喜欢。

  这一次,太平没有倾射在小妹的肚皮上,他把自己的快乐,竭尽全力倾入了
小妹的身子裡.

  太平伏在小妹肚皮上喘息了很久,低声问:「跟你做梦时有什麼区别?」

  小妹道:「梦裡没有这样痛,也没有……这样欢喜。」

  太平从小妹身上跳下床,「等我去把灯点亮,让我看看你是怎样的欢喜。」

  烛光再次燃起。

  小妹怯怯懦懦想去拉了东西遮掩,太平笑嘻嘻地拦住她,掰开小妹的大腿细
细地看,小妹越来越羞,身子扭了两扭,一串东西顺著腿缝落了下来,小妹慌乱
著探手去抓,抓了一把红色白色在掌心裡,丢也不是,藏也不是,张著双腿,一
孔鲜红的洞儿收紧了又张开,再流了一把滑滑的东西出来。

  她脸上的娇羞,一瞬间多过了她口中的欢喜。

  良久之后小妹才能下床,打了盆温水,躲去床后擦洗,她一路欲羞还痛的模
样惹得西门太平心动了一下,这种少女初夜的风景,本来就是动人心魄的。

  太平的阳具又有些蠢蠢欲动,他屈指在上面弹了一下,知道自己不能再乱想
了,今晚是小妹的初夜,一个男人越想要一个女孩越应知道该怜惜她。

  窗外有风。风裡面总是隐藏著一些人类无法听清楚的东西,就像你永远无法
看清楚那些山的后面,云的后面,水的后面。

  太平绕床走过去,看床后的小妹擦洗身子。

  小妹正低垂著头,一边撩一掬清水清洗,一边偷偷去观察自己,发现太平不
知什麼时候绕进过来,惊得夹紧了双腿,猛地站了起来。她咬紧了嘴唇,像是被
重重疼了一下,一瞬间又羞红了脸。

  太平浅浅地轻笑,他真的喜欢看小妹现在这副模样。他轻声问:「要不要我
帮你?」

  小妹摇著头,慌乱著拿东西在大腿上擦了两把,推著太平往外走,太平一把
抱起她放去床上,轻轻扯了被子帮她盖住身子,盯著她的眉眼仔细地看了又看。

  小妹的胸口在薄被下缓缓起伏,西门太平把手伸进被裡,捉了她的乳房一点
一点把玩。

  小妹没有躲闪,目光和太平对视了一会,悄悄抬起自己的手,轻放在太平的
手背上,随著他一点点在自己的身体上移动。

  「两年前,你这裡刚刚长出了一些模样,我推倒你要解你的衣服来看,你竟
然吓得哭了起来,从那之后,每次见到我都一副躲躲闪闪的样子。我以为,你再
也不肯做我的小媳妇了。」

  小妹眼裡又似有泪光闪动,「我不是。这两年我一直都在想,其实只要太平
哥喜欢,无论要小妹怎麼样都可以。只是,那之后你再也没有抱过我,无论我心
裡面有多难受,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说给你听。」

  太平嘿嘿一笑,「你怎麼知道我再也不肯抱你?只是……」

  小妹痴痴地望著太平。她的鼻子小小,眼睛小小,整个人,除了胸脯,在西
门太平眼裡永远都那麼小。

  太平轻声道:「一直都把你当小妹在疼,如果抱到你要哭,我怎麼还会去抱
你呢?」

  夜静得除了窗外的风声悄无声息。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圆圆的乳房抓在太平
掌心裡,小妹的心跳似乎也一点点融进了太平的掌心。

  很久,西门太平道:「等你再长大一点,我就跟爹娘说,把你接回家去。」

  小妹轻轻点头。

  太平咳了一声,望著小妹的眼睛,道:「也许……很多年后,家裡不止你一
个女人,但我保证,无论这辈子我有多少女人,我都会像喜欢小孩子那样去喜欢
你。」

  小妹的目光如水。她轻轻地问:「我是不是又在做梦?」

  太平道:「这次不是。」他慢慢从小妹怀裡抽出手,「今天我该走了,你好
好休息,我很快又会来看你,就像你经常梦见的一样。」

  小妹点点头,她坐起身:「太平哥,我送你。」

  太平把小妹的身子轻轻按下去,衝著她得意地笑,「以前你醒来看不见我,
这一次,我想看见你睡了才走。」

  小妹轻轻嗯了一声,她闭起眼睛的模样,看上去是那样乖巧。


               04月光

  小妹的呼吸声淡淡的,也许她真的很快已经睡去。

  从彭小妹房裡出来,西门太平留在门前,静静地又站了一会。彭家的院子没
那麼大,后院没有刀风挥动的声音,彭天霸房裡也没有灯光透出。

  西门太平却不相信彭天霸已经睡了。太平从小就有超乎常人的听力,还没有
走到彭天霸的窗下,他已经确定房裡确实无人。

  后院寂静,太平一步步走去。

  天上有淡淡的月光,月光下,彭天霸就呆立在后院一株月季前,似乎已经在
那裡呆了很久。太平嘻嘻哈哈接近过去,好奇地问:「大头,你的样子怎麼这麼
傻?」

  彭天霸抬头望了西门太平一眼,问他:「难道比你白天的样子还傻?」

  西门太平被问得楞住了一下。新妇初尝后的快乐仍在胸腹间迴盪,他正心情
大好,突然被彭天霸提及白天时的失落,连他自己都觉得怪怪的。

  他衝彭天霸坏坏地笑:「嘿嘿,知不知道你家小妹今晚多听话?大头,这次
你有没有又跑去偷窥?」

  彭天霸低声道:「今天小妹没有被迷倒,我又有什麼好担心的。」

  太平有些奇怪,「担心?以前你在担心什麼?如果不甘心小妹被迷倒了任我
轻薄,你为什麼又去对她用迷药?」

  彭天霸在月光下盯著太平的眼睛。他静静盯了很久,盯得太平浑身都有些不
自在起来,才慢慢道:「小妹也练过几天刀法,我担心她被迷倒后,药力渐渐退
去之后,你那时仍不肯走,她懵懵懂懂中发现自己被人轻薄,却不清楚是你,一
刀把你那话砍了下来。」

  西门太平喃喃道:「你他娘的。」他呆了呆,挥拳在彭天霸胸口砸了一下,
低声问:「那你怎麼知道,小妹在清醒的时候,就不会拿刀砍我?」

  彭天霸重重一拳回敬给太平:「你才他娘的。自己的亲妹子,在她清醒的时
候会不会拿刀砍你,难道我心裡都看不清楚?」

  西门太平放声大笑:「大头,还是你厉害,自家妹子心裡怎麼想,都看得那
麼明白。我先走了,明天,我们再去泡美女。」

  天上月明星淡。

  太平道:「你说,明天的天气再明媚一些,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碰到我们想见
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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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38

天下太平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第四章 从此是恶名

               01快乐

  春光明媚,一路好风好景。

  西门太平的手指开始发痒,目光瞄著彭天霸的腰腹,转来转去也离不开他笑
腰穴附近,嘿嘿笑了两声,「大头你说,如果你像昨天那样再惨叫一声,那个妖
精一样漂亮的小姑娘,是不是又会出现了?」

  他今天的心情分明很好。小妹的宛转娇啼就是一方良药,医好了他昨日的苦
闷,直到现在太平回忆起彭小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口还是会偷偷地跳上一跳。

  彭天霸躲开了一步,他知道太平在跟他开著玩笑,却不无担心,这小子出手
神出鬼没,像昨天那一指什麼时候再石破天惊地点到自己身上,还真令人防不胜
防。

  看著西门太平笑意盎然的那张脸,彭天霸猜测,他也许是想起小妹了,是想
起小妹的大腿有多白?还是他在小妹身上又找到了什麼好玩的地方?清醒中的小
妹,还肯不肯让西门太平肆意狎弄……?

  所有这些问题,彭天霸还真是无法一一向西门太平开口询问。他只能偷偷去
想,再怎麼想到自己脸红心跳,他也只能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谁让那是自己的亲妹子呢?家藏一个窈窕可人的小妹,未尝不是一件令人苦
恼的事。

  风景再好,好不过佳人。

  湖畔风和日丽,偏偏一个让人看上眼的少女也没有出现,更不要说期待中的
一两隻小妖精。

  只好再去喝酒。

  酒和少女不同,据说越陈越好。

  西门太平对小二道:「今天不喝陈酒,喝新酒。女儿红也好,状元红也好,
最好是还未曾入过窖的新酿。」

  新酿入口辛辣,后味却清淡,随便一两醰是醉不倒太平和彭天霸的。

  彭天霸问太平:「为什麼今天想起喝新酒?」

  西门太平笑笑:「因为想起你家小妹。」他瞇起眼睛,盯了彭天霸半天,慢
慢摇摇头,「如果现在坐我面前的,是你家小妹而不是你,这酒喝起来就更加有
味道了。」

  彭天霸脸色微红,张了张口,却什麼都说不出口。太平一直爱拿小妹和他说
笑,也不知这永远没心没肺的臭小子,心裡真正在想些什麼.

  西门太平道:「奇怪,怎麼每次我提起小妹,都觉得你脸色有那麼一点点的
红?」

  彭天霸紧绷起脸,道:「你说是不是今天并不够明媚,不然的话,为什麼碰
不到你想见的那个人?」

  「哦……?」

  「唏……!」

  西门太平哈哈一笑,「彭大头,我知道,你想拿昨天遇见的那隻小妖精来败
兴,没有用的,那小妖精杀人於无形,不碰见她,未尝是一件坏事。」他端起酒
杯,慢慢小啜了一口,又慢慢放下,转头去看窗外的景致。

  湖光山色,远处朦朦朧朧,石动儿的面容已经模糊,一瞬间的惊艳,迅速得
比一场梦境醒来还要短暂,无论西门太平怎样用力去想,越想越记不起她一现即
去间所有的细节。

  生命中有一些东西永远都是这样地,难忘,却更难记得。

  湖面一尾银鲤跃起,涟漪层层盪开,好像彭小妹圆圆的乳房,西门太平轻轻
一笑。

  少年的时候,他只想做一个快乐的人。

  他总是在想,那些能握进自己掌心中把玩的乳房,才是世上最好的乳房。


               02 恶名

  新酒陈酿,一般醉人。

  轻飘飘的感觉一涌上头,人不知不觉就有些轻狂起来,二人面前的酒杯换成
了酒碗,彭天霸口中哼唱的小令也变成了十八摸。

  虽然这是楼外楼,不是怡红楼,却没有人规定这裡不可以唱淫词小调。

  西门太平一抬眼,正好看见对面的一位青衫雅士,似乎面带著一丝鄙视的表
情,也不知是不是在鄙视这边的二人。

  「阁下没听过十八摸?」西门太平挑衅地飘了那廝一眼,对彭天霸道:「大
头,唱大声一点给人家听。」

  彭天霸却像突然呆滞了一下。他的目光呆呆地望著西门太平的身后,一下子
变得张口结舌:「阿珠姑娘,阿珠姑娘来了,太平……我们要不要跑?」

  西门太平不屑道:「跑,为什麼要跑?」

  做错了事要逃跑,是小孩子才会有的反应。有些事情,本是没有对错的,再
哄得人家开心就可以,看那位阿珠姑娘,并不是特别难哄的女孩子。

  太平一回头,又看见了胸脯饱饱的俏阿珠。阿珠双眸带泪,雨打桃花的一张
小脸,还是那样让人心动。

  如果不是她旁边那位身高八尺的壮汉正虎视眈眈地衝著这边瞪过来,西门太
平片刻之间已经撰好的一篇花言巧语,洋洋洒洒一口气说出来,眼前这细腰丰臀
的小阿珠,含嗔带泪再被自己哄得搂入怀中,一定另有一番佳味。

  「小兔崽子,是不是你欺负我家阿珠?」那八尺壮汉一步就衝了过来。

  阿珠姑娘泪珠盈盈道:「三叔,前日……就是他对我无礼。」

  「无礼」是一个概念很模糊的词。粗暴凌辱是无礼,色迷迷的看一眼也是无
礼,也不知道阿珠告诉这位三叔的,自己是属於哪一种无礼。

  西门太平心中暗骂道:(娘的,不过被摸了几把腰肢,小脸蛋被亲了几口而
已,随便喊个哥哥过来四四六六谈清楚,大不了多送几件锦织坊的衣裳,几盒胭
脂堂的香粉当作陪罪,至於把三叔这种长辈都叫来吗?)

  三叔一声大喝,西门太平轻飘飘就被从座位上拎了起来。

  这三叔手掌真大,一隻手就掐满了太平整个脖子,只把太平举到自己胸口,
太平的双脚已经悬离了地面。这三叔也真丑,如此近距离怒目环睁的样子,比西
门太平见过的任何一张脸都要难看。

  西门太平竭力想挤出一丝笑容出来,可惜双耳轰鸣呼吸越来越艰难,整张脸
除了憋成猪肝一般血红,无论他在怎样努力,外人再也看不出他脸上还有别的表
情。

  彭天霸一跃而起,怒喝道:「他娘的,把太平放开。」

  阿珠恶狠狠一眼向彭天霸瞪过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泣道:「三叔,还有
他,用臭烘烘的嘴亲我,还去扯我的衣裳。」

  「阿珠,你……不用再多说。」

  然后西门太平被狠狠拋了出去,落下时砸翻了一张桌子,跌落了一地杯盘。

  他在狼藉中一抬眼,三叔已经狂奔彭天霸而去。

  三叔巨灵般的手掌,挟带著虎虎的掌风,重重拍向彭天霸的胸口,口中大喝
道:「兔崽子,待老子先揍你一顿,再送你去见官。」

  彭天霸猱身迎上,一拳挥向三叔的掌心,拳掌相击,发出一声闷响,原本正
喧哗不堪的大厅,一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那个看上去比彭天霸几乎高出一头的三叔,竟然被彭天霸那一拳打得连退了
两步。就连那位三叔自己都有些被震住,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彭天霸气定神闲站在原处,傲然一笑道:「痛打一顿就不必了,要去见官请
先走一步。」

  西门太平从地上跃起,弹了弹身上的狼藉,脸上已恢復了惯有的一副坏坏的
笑容,见官他向来是不怕的,杭州城裡最有名的几位讼师,个个巴不得西门少爷
三天两头都有官司要打。

  他轻轻鼓了两下掌,却没听见楼上看热闹的酒客们回应。太平轻轻摇头,轻
轻道:「这群俗客真是没有眼光,难道看不出一招之下,胜负已分?」

  楼梯处传来一声冷笑,一行三人慢慢踏上楼梯。

  三叔面带愧色,悄悄向后退去。出声冷笑那人一步步走近:「现在就开始鼓
掌,西门少爷,是不是早了一点?」

  阿珠扑向他的怀裡,委委曲曲叫了一声:「爹!」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在
那人前衣上一点点润开。

  西门太平心裡面从来没有此刻一样懊恼。他真的没想到,这位阿珠姑娘竟如
此深藏不露,背后居然有这样一个大名鼎鼎的爹。

  他正了正衣襟,訕訕道:「云大侠……云总鏢头好。」

  云似海出身峨眉剑宗,三十六招清风剑法名动一方。

  随在他身后的四海鏢局杨、杜两位副总鏢头,威名虽不及云似海,近几年千
裡走鏢,却也未听闻过失手。

  彭老爹未亡时,彭家鏢局业绩平平,也是在杭州争不过四海鏢局的缘故。看
来今天再指望彭天霸力挽狂澜,注定是自取其辱。西门太平在心裡狠狠问候了几
遍阿珠的母亲,早知道阿珠是云似海的女儿,他再怎样天生好色贪花,也不敢轻
易去打她的主意。

  云似海又是一声冷笑,他衝西门太平微微抱拳,「二十年前,杭州方圆数百
里遭遇大灾,令尊大人倾尽万贯家财,连著三年开粥厂济民行善,救了上万条灾
民的性命,那真是积了大大的功德。西门少爷,我在这裡向令尊行礼了。」

  西门太平一时面红耳赤,饶是他平日伶牙俐齿,此刻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云老乌龟分明话中带刺。当年西门大老爷广结善缘,才保得西门家有太平
一脉单传,他根本是在骂太平对不起祖宗千秋功德。

  云似海话锋一转,语气顿时变得无比恶毒,「听小女说起,近日西子湖畔有
淫贼肆虐,我云某今天要替杭州除此一害,西门少爷,你可有什麼话说?」

  (聊施轻薄,就被说成是淫贼肆虐,这老混蛋还真把杭州城当成是他自己家
了。)西门太平心中暗暗骂了一句。

  他用力在脸上挤出一丝愧容,慢慢道:「云大侠,前日是小侄多喝了几杯,
若有冒犯阿珠姑娘的地方,小侄认罚,我这就跟你前去衙门,还请云大侠大人大
量,不要张口淫贼闭口肆虐,我胆子小,受不起惊吓。」

  云似海哼了一声,眸子中精光大现,淡然地望向别处,竟一副不屑一顾的神
色,口中冷冰冰道:「尽辱良家清白,不是淫贼又是什麼?」

  每当西门太平真正愤怒的时候,总会忘记面前是何方神圣,一下子竟轻笑了
一声出来,「云似海,少爷是不是淫贼,自有衙门定论。你不必拿这样凶巴巴的
样子吓我,此地酒楼闹市,眾目睽睽,你云家在杭州家大业大,我不信,你就敢
未经官府,一剑先砍了小爷。」

  云似海面容淡然,仍是不屑一顾的狂傲,转顏问阿珠道:「珠儿,昨天侮辱
你的淫贼,你指给爹看。」

  阿珠面色微白,望瞭望太平,又望瞭望云似海。良久,她的头微微低下去,
纤纤小手点向彭天霸:「是……那个人!」

  西门太平笑得差点狂喷鲜血,原来彭大头……他才是元兇?

  云似海厉声大喝:「彭家的小淫贼,江湖中,五虎断门刀也曾威名赫赫,拔
你的刀出来。」


               03 江湖

  江湖在哪?只有江湖人才知道。

  西门太平从来都不是江湖中人,一直到很多年后,他还是不十分明白,为什
麼会有江湖这样一个名称,为什麼会有一种人,莫名其妙就从平常人变成了江湖
人。

  刀在鞘中,彭天霸握在刀柄上的手,指节一点一点变得发白。西门太平衝彭
天霸轻轻摇著头,忽然感觉到一阵心凉如水。

  云似海大喝那一声五虎断门刀,把西门太平从慌乱中一下子惊醒,其实今天
云某人原是蓄意衝彭天霸而来,根本和什麼狗屁淫贼无关。

  很小的时候,西门太平记得听爹讲过,彭家鏢局和四海鏢局曾经有过一场衝
突,云似海和彭伏虎二人为了争西门家的鏢运生意,在西门家小厅比武切磋,结
果不分胜负,二人最后握手言和。但云似海此后对西门家的鏢运生意退避三舍,
再也没有登过西门家过一次。

  十八岁西门太平仍年少,但他从来都不苯。那一战分明是云似海败了,握手
言和不过是彭老爹给他的臺阶。

  云似海望著彭天霸,冷冷嘲笑道:「彭伏虎一世英名,居然有这样无耻的后
人,如果他泉下有知,想也是不能瞑目。」

  刀声如啸,彭天霸一声狂吼:「云似海,小爷已经拔刀!」

  跳入当场的彭天霸形如疯兽,瞳孔怒张得几乎迸出血花。

  西门太平望著他手中冰冷的刀锋,全身也隐隐感到一阵冰冷。他第一次如此
细微的体会到人心的险恶,今天,云似海贯以淫贼的恶名逼彭天霸当眾拔刀,无
疑是想把场面升级成一场江湖恶斗,藉机会就此断了彭氏刀法的血脉。

  太平衝上前一步,紧紧盯著阿珠的双眼,嘶声问她:「阿珠小姐,请你当著
你爹的面说一句,昨天我们有没有逼迫你?」

  阿珠向后退却,目光躲闪著不敢和太平对视,睫毛颤了一下一下,迟迟没有
开口。

  西门太平大声道:「云大侠,请问什麼叫英名?如此殫精竭虑对故人之子慎
终追远,恨不能斩草除根而后快,算不算英名?十年前在西门家小厅,彭老爹如
果想要你这样的一世英名,四海鏢局在杭州能不能开到今天?」

  他口才真不好,用了慎终追远这样一个词形容云似海的善良和热忱,云似海
几乎没有考虑反驳,眼色微微一动,身后的杜鏢头已经衝了上去。

  杜鏢头用剑,彭天霸拔刀的瞬间,他的剑也早已备好。

  刀剑一连串相击,「楼外楼」此时已是江湖。

  轻轻一串脆响,彭天霸的肩头忽然溅开了一朵血花。他退后了两步,满不在
乎地抖抖脸上的横肉,衝著杜鏢头淡淡地「唏」了一声。

  一瞬之间他已经受伤,居然还有心情去唏人家?

  西门太平正疑惑间,一条断开的裤带一圈圈从杜鏢头腰上脱落,杜某人一手
提著裤子,拿剑的那隻手抓也也不是丢也不是,并紧膝盖缓缓向后挪动,脸上的
表情,又是愤怒,又是委屈。

  谁胜谁败?太平一时间没有完全明白。

  阳光透窗而入,彭天霸甩了甩手,手裡的刀反射出一阵繁复的光线,随手抖
出的刀花,一时间那样绚烂夺目。他握刀的指节已恢復成平常的顏色,短暂的交
锋之后,血跡在他肩头上一点点渗开,他整个人却好像突然轻鬆了下来。

  西门太平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彭天霸。无数次面对些流氓混混的时候,彭
天霸的脸上都会露出此时这种不屑一顾的神情。此刻太平却不知道应该替他感到
高兴还是担忧,毕竟他今天面对的,是成名已久的一眾显赫剑客。

  彭天霸扬扬手中的刀:「唏,再来。」

  太平真他娘喜欢看彭天霸唏别人的样子,他就不信某人一手提著裤子还能使
出什麼神鬼莫测的剑法。他哈哈大笑,放声为彭天霸喝彩:「好!」

  杨鏢头在那一瞬间抬剑刺向彭天霸时,西门太平这才明白自己这声喝彩有多
不好。

  彭天霸的目光仍盯在杜鏢头身上,扬起刀尖向他邀战,杨鏢头侧著方位就衝
了上去,一剑奔往他的肋下。

  听人说,如果一个剑客的剑够快,足以快过世上任何一种声音,不知是否就
是现在这种效果。刀剑已然相接,杨鏢头低低一声:「淫贼看剑!」这才在「楼
外楼」响起。

  两条身影交错腾跃,看不清谁在刺入谁的空门,只有金戈鏗鏘声声入耳。

  云似海冷冷一笑:「淫贼败类,人人得而诛之。」冷风过处,场上混战骤然
变成了三个人。

  西门太平忍不住破口大骂:「干你娘的江湖。」

  从来就没有公平的决斗,江湖人口中说出的公平,是随意可以践踏的法则,
强者规定的法则,只让弱者去遵守。

  一时间,西门太平只觉自己指尖真气瀰漫,愤然衝入战场,一招之间拿下正
无耻夹击彭天霸的两位声名赫赫的大侠,在每人脸上吐上一口口水,再重重挥去
一记耳光。

  那当然只不过是错觉,从来没有传说中的真气瀰漫,西门太平掌心中瀰漫的
全是冰凉汗水。

  云似海第一剑刺出,就在彭天霸身上扬起了一串血珠。

  没有人惊叫,除了西门太平破口大骂那声狂喊,楼外楼全场寂静。也许人生
从来都是寂静的,他的狂喊不过是把寂静装衬得更加冷漠。

  人生有多长?西门太平摒起的呼吸,像有整个人生那麼长。太平并非已无力
呼喊,他娘的此刻他全身都是力气,他只是想看清楚彭天霸怎麼死的。

  这一场,刀剑相击的声音连绵是如此漫长,从响第一声开始,就没有再停下
一瞬。

  忽然一阵喧哗声大起。杨鏢头一步一步从混战中退了出来。他的剑尖有血,
自己身上依然乾乾净净,那血是彭天霸的。他退下的姿势大方优雅,裤子滑落在
腿弯,裤带断落当场,肤色黝黑两条大腿看上去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西门太平真想随著围观的人们,去为彭天霸再叫一声好。

  今日「楼外楼」这一战,彭大头如果不死,必将名动杭州城。但他并没有叫
出那声好,只是更久更久地沉默。然后,所有人都跟著一点一点沉默了下来。

  场中苦斗的彭天霸此时已经回天无力,他的步履渐渐在退,血跡跟随他渐退
的身影一滴一滴洒落,一路鸡飞蛋打,桌椅横飞。

  云似海剑光如洩,把他全身罩了个通透。彭天霸的喘息一声比一声粗重,云
似海一剑如虹,又从他身上扬起一串血珠。

  此情此景,彭天霸怎样才能够不死?


               04 下流

  细腰丰臀的小阿珠,不知什麼时候,被西门太平悄悄搂进了怀裡.

  早已看不见初时的刀光耀眼。刀光向来都是如此,如果不能胜敌,每一刀都
是如此狼狈。没有寂寞刻苦练就的武功撑著,太平拥著阿珠狂衝向窗口的身形,
一点也不比此时彭天霸左支右挡的刀影好看多少。

  阿珠放声惊呼:「爹……!」

  西门太平温柔地瞪她,「大声叫,不然老子就把你从楼上丢下去。」

  阿珠满脸泪水横飞,细细的脖子被西门太平一手用力掐住,小脸憋得通红,
一双眼睛裡流出的又是委屈又是惊恐,小模样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太平嘿嘿一笑,一隻手不知不觉摸上阿珠的胸口,口中喃喃道:「真不知道
当初你娘是怎麼生的,生了如此可人的一段身骨来。」

  云似海剑犹未停。

  太平一腿骑上窗沿,用力把阿珠往怀中带了一把。探过嘴去轻轻咬住阿珠的
耳垂,轻声道:「好阿珠,最近两年你家老爹有没有再帮你洗过澡?」

  阿珠神色茫然,泪珠一串串从脸蛋上滑落下来,早已经不知所措,也不知是
否听清了太平方才说些什麼.

  西门太平轻轻摇著头:「阿珠小姐,我这人不会怜香惜玉,看见好看小姑娘
流泪的模样就色心荡漾,只想快点把她的衣裳想扒光。今天便宜一下你那乌龟老
爹,让他也看上两眼好不好?」

  阿珠一声惊叫。裂帛声悦耳,阿珠的惊叫声让西门太平倍觉兴奋,三两下就
把她剥成一条赤裸的小羊。

  太平色迷迷地衝著阿珠微笑:「嘿嘿,小爷还从来没有撕开一个女孩的衣服
像这次撕得如此痛快过。」

  雪白饱满的一双嫩乳,被透窗而入的阳光映得多了一层粉中透红的顏色,当
真是羔羊般温软,美丽得不可方物。

  如果此刻是一个无人之处,没有眾目睽睽,没有刀光剑影……,西门太平带
著满满的遗憾想,再把这小阿珠的裤儿退落去腿弯,仔仔细细狎弄一会,那滋味
该有多好。

  「叮叮叮叮」一串疾声响过,刀剑相击声终於戛然而止,云似海一个健步衝
西门太平奔来,彭天霸狼狈不堪逃出圈外。

  眾目睽睽潮水一般地淹没过来,彭天霸就此摆脱困境,西门太平暗暗发誓再
也不吹牛自己玉树临风。

  西门太平骑坐在窗沿上,一手掐紧阿珠小姐的脖子,一手捏弄著她圆圆鼓鼓
的胸脯,小心翼翼和云似海眉来眼去。

  形势不算最坏,就算他一不小心从窗口掉出去,至少有一位娇滴滴的小美人
作伴。

  太平轻声提醒阿珠:「楼高数丈,拜託你不要拚命挣扎,掉下去我们两个都
不得好死。你美貌如花,这般赤身裸体的香消玉殞,一路上判官小鬼定不少佔你
的便宜,我武功比不上你爹,想来也保护不了你。」

  云似海一声狂啸:「小淫贼,今天不杀你对不起杭州的百姓。」

  西门太平嬉笑道:「对不起的是你云老乌龟而已,此刻楼上楼下,儘是杭州
百姓,一个个双眼放光,馋涎四溢,只怕都在暗暗讚我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侠肝
义胆,高风亮节。」

  他往后又退了退,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悬在了窗外,衝远处喘息未定的彭天霸
展顏一笑,「云老乌龟的表情阴晴不定,剑尖指向,晃来晃去总瞄著我的咽喉。

  嘿嘿,他宝贝女儿的胸脯滑若凝脂,宛若冰雕玉琢,难道不比我一个臭小子
的咽喉好看?「

  正自搔首弄姿,洋洋自得,耳畔忽然响起一声比天籟还要好听的声音,差点
震得西门太平跌下楼去。

  一人俏生生走了出来,站在楼外楼的中央,用轻轻柔柔的声音道:「真不要
脸。」

  西门太平呆了一呆,傻傻地望过去,顿时悲从中来。

  淡淡说出「真不要脸」四个字的女孩,正是昨天突然出现在太平生命中的那
只小妖精 。

  石动儿迎著光,乾乾净净黑白清晰的双瞳,安安静静向西门太平望了过来,
在满楼耀眼的阳光下,越发的深如潭水,杀人於无形。

  昨天太平因为她变傻,因为她饮醉,一句佳人难再得似骨鯁在喉,反反覆复
不知煎熬了自己多少次,此时她俏生生地站在了不远的地方又一次望著他,他心
中突然一片冰凉。

  太平试过就此一跃而下,死在她水一样清澄的注视裡;一瞬间却又不怎麼捨
得,他还想再多看她两眼。

  最后他还想再看看彭天霸,他已经抱了一跃而下的决心,彭大头呢?是不是
还有机会生还?

  西门太平惨叫了一声,喃喃道:「他娘的,做人为什麼这麼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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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39

天下太平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第五章一刀销魂处

               01 峰回

  楼外楼上鸦雀无声。

  阿珠的胸脯虽然好看,仍然有不少酒客的目光,悄悄落在彭天霸身上。他胸
口剧烈起伏,身上最少有七八处伤口,手中的刀柄已被他自己的血染红,刀锋却
乾乾净净,刚才那一阵苦斗,任人都明白他输得是那麼惨。

  可是彭天霸脸上毫不退缩的神情,竟然不容外人有一丝看轻他。

  他已遭重创,狼狈不堪。剑影刀声仅是片刻停滞,他犹自力尽神疲,喘息未
平,一抬手刀锋指向竟然纹丝不动。彭天霸大声吼:「云似海,彭小爷还没死,
再来。」

  西门太平呆了呆,轻声道:「彭大头,你他娘的真是好样的。」

  云似海头也不回,衝太平怒喝一声:「西门太平,放了我女儿,我看在你爹
西门大善人的面子,今天不和你计较。」

  太平心头一热,破口大骂:「云老乌龟,快脱了裤子投降,西门小爷看在你
家阿珠小姐珠圆玉润触手生温的面子,今天与你结门亲戚,纳了你女儿回去做房
小妾。」

  「楼外楼」上顷刻间沉寂不再,喧声四起,纷纷叫好助兴。但闻阿珠小姐放
声大哭,云似海怒目环视,眾人立时缄口不语。

  石动儿却噗嗤一笑。她安静的时候如水如树,脸色緋红时如花如酒,这一刻
笑起来,竟如四月的春光,整间酒楼剎那间被她一个人的光芒照满,一时明媚无
限。

  阳光那样清晰的洒在她脸上,她的肤色稚嫩如婴儿。她衝太平轻笑道:「原
来你叫西门太平,比他们口中的草包少爷好听多了,我喜欢你的名字。」

  他们是谁?草包少爷又是谁?太平有些迷惑,对石动儿喃喃道:「我西门太
平向来人称玉树临风,你这小姑娘想必是搞错,如果小爷今天能够不死,一定要
好好向你解释清楚。不过你说喜欢我的名字,真的比听见什麼都高兴。」

  石动儿慢慢走向西门太平。

  一眨眼已是六十剎那,她似乎只用了一个剎那,就走过了十多步的距离,静
静地站在太平的面前。她脸蛋微微泛红了一下,是一层天然的少女娇羞,没有惊
怯忸怩,只是一丝恬淡的欢喜。

  她望著西门太平,轻声道:「阿珠的爹虽然下流无耻,但她对你却是有情有
义,叫了人来抓你,又怕见到你受委屈,你放了她吧。」她转过脸,衝最早来的
三叔道,「那位三叔,把你的衣服解下来给我。」

  西门太平满心狐疑,望著石动儿美丽的小脸一时有些呆滞,「莫非那一句真
不要脸,你并不是骂我?」

  石动儿嫣然一笑:「当然不是,我在骂阿珠姑娘的爹。」

  西门太平长出了口气,「好险,害我差点愧疚交加,重色轻友。」

  目光呆在石动儿脸上,喃喃道:「你什麼时候上『楼外楼』的?怪我当时只
顾著喝酒想你,却不仔细在周围打量一番。那不是少看了你好多眼?唉,真不愧
人家说我草包大少!」

  一时间,西门太平心中迷茫已极,胡思乱想,自怨自艾,不著边际。

  石动儿从太平手中接去阿珠,帮她披了衣裳,对太平微然一笑道:「你这人
真好,对朋友不离不弃,也知道体贴对你好的女孩,我喜欢你。」

  西门太平如遭雷震,一阵手舞足蹈,得意忘形。不知道哄过多少女孩说喜欢
你三个字,但这一次,无疑是他最开心听到的一次。

  石动儿轻声道:「看你的轻功并不是很好,不小心跌落楼外一定会受伤,怎
麼还不下来?」

  西门太平笑得戛然而止,心中叫苦不迭。

  危机迫在眉睫,阿珠原是他的手中人质,此刻迷迷糊糊被石动儿接走,看云
老儿手中剑光闪闪,不取他小命想来绝不会甘休,犹犹豫豫骑在窗沿,真不知该
跳进来还是跳出去。

  云似海一把接过阿珠拋往身后,脚下一步未停,剑气一瞬间破空而至。

  太平咽喉冰凉,他早说过面前这小妖精杀人无形,竟是一点都没有说错。


               02 永远

  淡淡一条人影闪过,石动儿挡在西门太平面前。

  西门太平狂吼一声,一跃而下。疾劲的剑风激起石动儿耳垂边一綹青丝,瞬
间迷乱了太平的双眼。

  张开双臂把石动儿紧紧抱住的一刻,太平心口竟有丝丝甜意。这一刻会是永
远。鼻端是她髮丝的香气,怀裡是她软软的身骨,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柔软在情怀
中腾起。

  太平闭著眼睛暗暗开心在临死前一刻,能有这样一瞬美好的感觉,来得及被
自己印在心裡.

  太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等待那一剑把她和自己穿透成一体之前,他替她起
了一个名字叫永远。

  那幸福的一刻似乎停滞了很久,听说人在最幸福的时候死去,即使是被万箭
穿心,也感觉不到痛,原来是真的。

  然后,西门太平听见阿珠凄然一声悲鸣:「爹!」

  太平慢慢张开眼睛,发现全身早已被汗水浸透,浑身的毛孔根根都在耸慄,
才明白自己原来也怕死。

  剑锋距离石动儿的咽喉不及一寸。或许再迟上一瞬,云似海的剑,已足够刺
穿两个紧贴在一起的身体。

  却不是被阿珠那一声叫停了剑势,云似海的剑平举作刺,面目狰狞犹的在发
力,剑锋却被石动儿并指擒住,再也向前刺不进一分。

  石动儿静静问道:「你真的要杀他?」

  云似海憋得面红耳赤,剑锋擒在石动儿纤细白嫩的指尖,竟像嵌进了无边的
巨岩,无论他再怎样发力,一动也动不得。

  石动儿指尖轻轻一弹。

  只是轻轻地一弹,剑锋震响声久久未停,云似海连退数步,差点跌倒。西门
太平一阵惊喜交加,看不出,自己怀中这个像头小鹿那样温软的小东西,竟然身
负如此傲人的绝顶武功。

  云似海面色惨白,喃喃道:「这……是什麼指法?」

  石动儿宛然一笑,「孤陋寡闻,江湖中鼎鼎大名的『西门指』,你难道都没
有听过?」微微侧了头,对太平道:「昨天我见你随手乱点,竟然有几分门道,
这一指就是跟你学的。」

  西门太平比她高上一些,双臂环腰拥著她柔软跳动的胸膛,悄悄低了头嗅著
她髮丝上的微香。她不经意的笑容裡有种说不出的清甜,让太平一瞬间忘记了说
话。

  石动儿脸色微红,轻声道:「你放开我吧,有我在这裡,我绝不会让他伤到
你。」

  西门太平慢慢放开她,「可是,永远……」他叫她永远,「我真的不愿意,
在拥著自己的永远时放手。」

  石动儿有些迷惑,「什麼永远?」

  西门太平喃喃道:「我以为我们会被刚才那一剑刺死,在死去之前,我给你
起了个名字,叫永远。从现在你就是我的永远,然后……永远都是我的永远。」

  他一路永永远远地说下去,石动儿脸上的欢喜像潮汐一样蔓延开来。

  她脸颊边泛著淡淡的红色,眼睛裡闪著光,静静地望了太平很久,轻轻道:
「我姓石,爹叫我动儿。」

  太平喃喃的道:「动儿……,奇怪,为什麼才是知道了你的名字,就高兴得
连自己娘的样子快要忘记了,我真他娘的不孝顺。」

  石动儿轻轻一笑:「我正问他是不是真要杀你,你起一个那麼好听的名字给
我,现在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杀,既然敢拿剑刺你,我都要替你打他。」

  「啪」的一声脆响,石动儿飘然落在云似海面前,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真
想杀他?」

  一抹淡淡的掌印从云似海脸上浮起。他久久无言,像是一下子被打傻了,手
中剑锋抖动,却是在颤抖。

  西门太平嘿嘿笑道:「想他是一定在想,不过此时看来,怕是杀不成了。」


               03黑白

  石动儿又是一掌轻挥。

  轻轻一响之后,云似海已接近崩溃,也许从石动儿屈指弹开他剑锋的那一刻
起,他的信念和精神就已经崩溃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透过剑身传到他身上的
巨大压迫,是一种怎样让人恐怖的力量。

  江湖是一个讲实力的地方,身为一个混跡了多年的老江湖,云似海比任何人
都清楚,实力这两个字,对江湖人来说,代表著什麼. 从石动儿的纤纤指尖,那
一剎那间展露出的实力,他只有服从或者膜拜。

  石动儿望了一眼浑身仍在颤抖的阿珠,「阿珠姑娘,这一下我是替你打他,
看你的面子上,没有下那麼重的手。」

  她转向云似海,轻声道:「今日,你因自己的私念,在『楼外楼』害女儿蒙
此大辱,太平肯纳她为妾已经是阿珠姑娘最好的归属,你真要杀他,分明不给女
儿留一丝活路,身为一个父亲,自己说该不该打?」

  云似海喃喃道:「此等淫贼,我……」

  石动儿轻声问:「颠倒黑白,该不该再打?」

  云似海面如土色,言辞犹在挣扎:「他二人前日辱及小女,不是淫贼……又
是什麼?」

  此情此景,西门太平理应一步踏上,当著眾人旁徵博引慷慨陈词,以洗自己
淫贼恶名。石动儿转顏衝太平淡然一笑,西门太平顿时张口结舌。

  前日之事确是他和彭天霸先心存邪念,当著旁人西门太平或许还能狡辩上几
句,但当著他的永远,这一刻怎样才能口若悬河,花言巧语扭转乾坤?

  没有刚才那一拥也就算了,有了那一刻相拥,不用石动儿打,只需她用冷眼
一瞥,已经惭愧得西门太平无地自容。

  石动儿却只是一笑,目光已经落在彭天霸身上,「你伤得怎麼样?」

  彭天霸喘息已定,此刻见云似海连遭重创,豪情暴涨,傲然道:「唏,不过
一点皮外伤而已。峨嵋剑法根本是女人练的剑法,能把小爷怎麼样?」

  石动儿轻笑道:「全怪这姓云的没有窥到门径而已,真正的峨嵋剑法……可
不必你彭家刀法差上多少。你也不要瞧不起女人,看你是太平的朋友,这句话我
就不跟你计较了。」

  彭天霸立时神情萎靡,再也不敢接著往下吹牛,轻声道:「动儿姑娘,我可
不是在说你。」

  石动儿道:「受些教训也好,你们两个实在是荒唐,这样的事情也能做得出
来,不受一番教训,日后还怕真就成了一对淫贼。」

  西门太平顿时心中一片坦然。听动儿话中的意思,日后怕是,眼下他们还不
是淫贼,完全是云似海那老乌龟在诬陷良民。连连望了石动儿几眼,越看越觉得
不是凡类,妖鬼难辨。

  石动儿望向云似海:「我问你一句,你看他们俩是淫徒还是淫贼?」

  云似海神色犹疑,道:「淫徒淫贼,有何区别?」

  石动儿轻声道:「淫徒轻薄,打板二十施以惩戒足以;淫贼肆虐,你大侠身
份自可以挺身而出,除而快之。」

  「大侠」二字用在此时,当真称得上是精彩绝伦,掷地有声。

  旁观人眾默然点头,自是各有议论。

  云大侠面如滴血,迟迟不语。

  石动儿道:「直到听见太平说起,你曾跟彭家前辈比武,我才明白了一丝端
倪。太平虽是主谋,你们却张口闭口草包少爷,三个人一路走来,商量儘是如何
惩治姓彭的小子,务必要断他一双臂膀才能安心。请问是有心缉贼?还是存心肆
虐?」

  西门太平一步衝了上来,「小爷我真是料事如神,你们动这样的干戈,果然
是蓄意衝著彭大头来的。」他口中大喝一声:「道貌岸然,心怀叵测,该打。」

  石动儿玉手轻挥,啪的又是一声脆响,转眸衝太平一笑:「你说该打,那就
该打。」

  她此刻举手投足,自有一身迫人气度,但只要向著太平,竟满眼儘是欢顏。

  西门太平一时受宠若惊,三魂飞了七魄,一点点近上前去,想再将她搂入怀
中,好好疼惜。

  石动儿轻声笑,道:「此时不打,等他幡然悔悟过来,答允阿珠姑娘与你做
妾,就打不成了。」

  西门太平呆了一下,望瞭望石动儿,轻声道:「幼时我曾立下宏愿,长大之
后至少也要娶上七八小妾,足足凑起两桌麻将,每日家中人声鼎沸嬉笑喧哗,再
不要像我家现在这样冷冷清清。」

  他小心翼翼又多望了石动儿两眼,暗暗吸了口冷气,私下把数目已减下去大
半,喃喃道,「纳妾我不反对,也要你不会生气才好。」

  石动儿莞尔一笑:「你想纳几房小妾,跟我有什麼关係?」

  西门太平连连摇头:「大有关係,大有关係. 」

  云似海勃然大怒,出声喝道:「云某在杭州虽然声名不堪,但若要我女儿与
人做妾,哼,还是想都不要想。你这小妖女再敢出言侮辱我云家声誉,就算拼上
一死我也要与你一战。」

  石动儿却不理他,自顾微微仰了下巴,静静地望向太平。

  太平衝云似海一笑:「唏,打都打了那麼多下,还夸口什麼出言侮辱?傻瓜
都看出来我俩此刻两情相悦,西门太平今生娶妻,定是娶怀中这管他仙女还是妖
精的石动儿。我家娘子大肚能容,心疼你女儿性命,肯让我纳来为妾,你却毫不
领情,一番好意就此化为流水,实在令人遗憾。」

  他轻轻摇著头,目光望向石动儿,嘿嘿地笑道:「他自家女儿自己不知道心
疼,今日与阿珠小姐楼外楼一别,她将魂销何处,十足让人放心不下。」

  彭天霸突然「嗷」的一声跳了出来,惊的一群围观得正津津有味的一干眾人
大惑不解。

  只听他不住连声怒吼:「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云似海,你敢不敢再和我
一战?」


               04路转

  看他怒髮衝冠,不顾臂膀上创处又在滴血,一柄钢刀舞得嗡嗡作响,西门太
平也有些不解,这彭大头,是不是傻了?

  云似海一双眼睛只是紧紧盯著石动儿,脸上的表情,怒一阵悲一阵,不远处
彭天霸连声的呼喊,他竟似一句也没有听见。

  彭天霸大声道:「我若战败,当眾自断臂膀,给阿珠姑娘陪罪;我若胜了,
要你云大侠金口一诺,将阿珠小姐许我为妻,你敢不敢答应?」

  真是他娘的峰回路转。

  西门太平一瞬间都楞住了,更不要说云似海面如纸色,口中咳嗽一声,差点
口吐鲜血。

  一时间剑影幢幢,惊心触目,云似海一声长啸,跳入圈中:「狂徒,上来领
死!」

  彭天霸作势欲斗,忽然又收刀而立,场外一阵譁然四起,大喝倒彩。

  西门太平身为那廝的朋友,难免感同身受暗暗有些尷尬。身旁石动儿微微衝
他一笑,「你放心好了,你朋友刀法好他很多,赢他其实轻而易举。」

  彭天霸望著石动儿道:「动儿姑娘,我想请问你一件事,你能不能指点我一
下,怎样才能赢他,却不会伤了他?」

  云似海放声喝道:「狂妄小儿,儘管放马过来,云某看你今日怎样伤我?」

  石动儿轻笑了一下:「他要想伤人,早就伤了,何苦等到现在?之前我就是
因为看不明白,才在一旁迟迟没有出来,姓彭的小哥若真肯放手一搏,恐怕你早
就不死即伤,而不是被我打上几个耳光那才知道后悔。」

  彭天霸道:「彭家刀法,藏有断门两个字,招招狠辣。这几年我一心想著报
仇,每天苦练,都是怎样夺人性命,残人肢体。云大侠武功高出杜杨二位鏢头许
多,我爹死得早没有人教我,想胜你却不伤人,没办法做到。」

  云似海身形巨震,手中剑锋微微颤抖:「你……为何不肯伤我?」

  不远处阿珠脸上仍有泪跡斑斑,彭天霸只是一眼望过去,神色一下子就傻了
下来:「我倾慕阿珠小姐已经很久,虽然自知配不上她,心中总想能有一天可以
搏她对我一笑。你是她爹,我怎麼下得了手!」

  西门太平望著彭天霸那傻傻的样子,忽然承认自己才是真的傻。他轻轻地扯
了一下身旁的动儿,石动儿竟毫不抗拒,温温软软就被他搂进怀裡. 西门太平衝
她苦苦一笑,道:「这混蛋貌似忠良,实是心机深算,情有独钟,一直骗了我好
久。你帮我狠狠揍他一顿好不好?」

  石动儿莞尔一笑:「从第一次我看见你们,你就总是欺负他,他可没捨得真
去打你。」

  云似海的剑似又有些颤抖,终於一点一点慢慢垂了下来。

  阿珠姑娘放声痛哭,衝著云似海叫道:「爹,你帮我杀了这个混蛋,我寧肯
去死,也绝不会答应嫁他。」

  云似海神色颓然,大喝了一声:「老三,先带阿珠回家。」

  很久,云似海慢慢道:「我输了。」

  他静静地望向不远处的彭天霸,「云似海一言九鼎,彭小侄,如果你真心觉
得小女配得上你,等你伤癒,我会在家中静候你的佳音,云某告辞。」

  他收了剑,一行人缓缓退去。

  从淫贼变成小侄,因彭天霸那柄未染血的刀,一场腥风血雨的序曲,至此演
成了比武招亲,彭天霸大获全胜。

  西门太平哈哈大笑,他也大获全胜,没有云似海一剑西来,他西门太平忘死
相拥,身边这仙女般的石动儿,怎麼肯衝他一笑再笑,任他在眾目睽睽下想抱就
抱,极乐无边?

  他望著怀中的石动儿,「虽然云老乌龟把阿珠给了那混蛋有点让人可惜,可
老天给我一个你来补偿,刚才那混蛋不肯放手一搏害我苦苦担心,我也就不跟他
计较了吧!」

  石动儿轻轻一挣,从太平怀裡挣了出去。

  西门太平一抬眼,看见彭天霸那廝像狂兽一样向他衝来,一拳砸上了他的胸
口,速度之快令动儿这样一个绝世高手都来不及阻挡。

  彭天霸恶声骂道:「西门太平,我跟你这淫贼势不两立,大庭广眾之下撕烂
我家娘子的衣裳,我他娘的真是亏大了!动儿姑娘,你是个好女孩,千万不要上
了他的当,这小子对每一个认识的姑娘,都说人家是他的永远……」

  西门太平祭起狂风暴雨般的一通乱指向彭天霸戳去。

  生命可以结束,爱却没有尽头,千古传唱的,都是爱情的神话。

  「彭天霸……」太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我,今天跟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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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40

天下太平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第六章 何故常欢喜

               01 堂前

  「百草堂」前厅宽阔,阳光隔著一扇扇窗透进来,动儿每一顰一笑,眉眼间
流出的欢喜都是那样纯净。

  彭天霸在医室内裹扎伤口,他伤得并不轻,满身七八处剑伤,有两处甚至已
深及骨骼,动儿随身的伤药虽好,仍劝他找大夫包扎一下。

  石动儿一张小脸似笑非笑,看上去要多清恬有多清恬,西门太平刚迷迷糊糊
摸上她胸口软软的一团,被她身子一扭,从他掌下逃了出去。

  「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淫贼哩。」她逃得远远的,探出一根手指,点著西
门太平的鼻子,「你哄过多少女孩子,说人家是你的永远?」

  「动儿,你不会连彭大头说的话都相信吧?」太平满脸的委屈,「娘的,不
就是当眾摸了阿珠两把,那会儿阿珠可不算他彭天霸什麼人。」

  「你别再靠近过来。」石动儿轻轻嗔笑了一下,「我可不像阿珠,随你想怎
麼欺负,就怎麼欺负。」

  西门太平一时有些发呆,远远地望著石动儿,一动也不敢动一下。

  石动儿望了两眼太平呆呆的样子,小脸一下子又变得通红,轻轻道:「我应
该一早就杀了你,从你第一次这样盯著我的时候。我答应过爹,任何臭男人敢这
样死死盯了我看,就挖了他的眼睛。」

  西门太平喃喃道:「你一定挖过好多人的眼睛。」

  石动儿噗哧一笑,轻声道:「就是这一路,我已经挖了三个臭男人的眼睛,
你怕不怕?」

  太平道:「有什麼好怕的,我又不臭。」

  他当然不臭,石动儿隔著远远的距离看他,软软的眼波变得朦朦朧朧,心也
突然像变得朦朦朧朧.

  这世上的男人臭起来都一样;也总会有那样一个人与眾不同。

  时光像突然之间静止了下来,西门太平远远望著这个美丽的女孩,一瞬间变
得那样安静。

  动儿轻声问:「你究竟是个什麼样的人?」

  太平道:「只要你愿意,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用来知道。你呢,动儿,你
能给我多少时间?」

  「三天。」石动儿轻轻一笑,「最多三天,我爹就会追到这裡. 他想要带走
我,我不知道有什麼人可以拦得住他。」

  「哼!难道他是神?」

  动儿道:「他不是神,可我一直都知道,天上的神发怒的时候,也没有他那
样可怕……」

  动儿望著西门太平一点一点皱起的眉头,淡淡地笑了起来,「你惹神生气,
神会惩罚你,但是不一定会杀你。可我爹会,他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就把你捏死
了。」

  「娘的!」西门太平喃喃著扑了过来,一下子把石动儿抱进了怀裡. 他咬著
她软软的耳垂,悄声道:「他想怎麼捏死我都可以,但我要抱著你才肯死。」

  「你有什麼好?凭什麼我要让你想抱就抱?」

  动儿没有再挣开。她静静让太平抱著,听见他的心跳渐渐加重,自己的心跳
也渐渐加重起来。她轻轻叹了口气,「你连彭天霸都不如,云似海寧肯把阿珠给
了彭天霸,也不肯给你。」

  「那是云老乌龟老迈眼花,挑错了人。我西门太平玉树临风,比彭大头那小
子不知强了多少倍。你爹他老人家英明神武,一定不像云老乌龟那麼糊涂。」

  太平扑在动儿的肩头,在她嫩嫩的脖子上东啃一口,西咬一下,看不见动儿
一双亮亮的眸子上,突然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动儿低声道:「这世上有多少父亲,能真正明白女儿的心事?」她「啪」的
一声在太平手上重重打了一下,「你再这麼乱摸,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西门太平用力把动儿抱紧,喃喃道:「你才小小年纪,小屁股就长得这般又
挺又翘,忍不住摸上两把,那也不能完全怪我。」

  动儿轻声道:「见人家长得美,就再也管不住自己,说你是淫贼,可没冤枉
你。」

  太平喃喃道:「那都要怪你长得实在太美。」

  动儿噗哧一笑,「我可不是说自己美,我在说阿珠姑娘。」


               02 十藏

  从「百草堂」出来,彭天霸似成了一个多餘的人,只好乖乖回去养伤。

  太平带动儿去品嚐杭州得意的名菜,动儿大多时候不怎麼说话,在旁边静静
地微笑,那些菜她有些喜欢吃,有些不喜欢,她在说著不好吃的时候,眼睛裡的
欢喜也是那样清晰,盯著太平看,忘记把那口不好吃从口中吐出来,莫名其妙就
嚥了下去,然后嗔笑著怪太平不该在她吃菜的时候,那样目不转睛地望她。

  他们牵著手踏遍了西湖边一株株绿草,走过了每一道风景,一起看见天空中
残阳如血。

  然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流连在湖边的小亭,都那样不捨得离开。动儿
告诉太平说自己从很远的北边来,这是她第一次踏过长江以南的行程。

  动儿道:「我娘也生在江南,从她第一次对我讲江南人家的小桥流水,我就
拚命想过来看看。娘曾答应带我回来,但是爹好像不怎麼情愿,娘就没也再提过
了。」

  白天那个一直浅笑笑娇嗔的动儿,一双亮亮的眸子,突然变得有些暗淡。

  太平小心翼翼陪著笑,「动儿,你娘一定很美,你爹……一定很凶。」

  「他一辈子拿自己当王,小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最疼爱我,要送全天下的珍宝
给我,女儿大长大了,却又一句也不肯听女儿心中想要什麼. 」动儿像是欲言又
止,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爹那个人,不说也罢,我恨死他了。」

  太平笑著道:「你想要什麼?西门家虽然非王非侯,真正拿不出的东西,却
也没多少。」

  动儿轻轻道:「女儿家大了,最想要的是嫁一个喜欢的男人,生一群漂亮的
儿女给他。」

  太平嘿嘿乱笑,「那还不容易,前些日子我娘就说要帮我讨媳妇呢,我们家
单传了几代,你要真生一群儿女出来,我爹我娘可不知会高兴成什麼样。」

  动儿道:「你这人可真会臭美。」被太平一把搂进怀裡,一瞬间像也发了一
下呆。

  她呆了一阵,从衣襟裡拨出太平的手来,脸色緋红著,道:「你除了轻薄女
孩子,你还有什麼本事?被人家拿剑一逼,除了想去跳楼,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
有!」

  太平楞了一阵,胸口莫名其妙一阵烦闷,原本一双怎麼也不肯老实的手,软
绵绵低垂了下来。

  动儿轻声道:「你生气了?」

  太平摇摇头,他真的没在生什麼气,只是一时竟有些淡淡的沮丧。

  太平楞了一阵,喃喃著道:「打打杀杀根本就是那些粗人才去做的事,我堂
堂……堂堂……」口中「堂堂」了良久,也没堂出来什麼结果。

  动儿道:「你不用难受,我原本一心想嫁的,正是一个寻常的男儿。非王非
侯,非将非相,只要能给我温饱,哄我一笑,也就够了。」她的睫毛忽然一颤,
两颗晶莹的泪珠「扑噠」一声,滚落了下来。

  太平吓了一跳,一颗心震麻了身子,隐隐有些喘不过气来,望了动儿良久,
恨不能一头撞在一旁亭柱上。

  「我一直不肯用心练武,那是因为我天生害怕刻苦寂寞。在遇见你之前的所
有日子,我从来没觉得一个人不会武功,是件什麼丢人的事。可是动儿,只要你
说一声要,我肯拿自己全部的生命去苦练,也不要再看见你哭。」

  动儿抬手轻抚自己的腮边,像是心中有迷茫无限,轻轻地问:「我真的哭了
吗?」

  西门太平心裡惨叫了一声:「靠!」这个只在他怀中呆了一个下午的女孩,
刚用了两滴眼泪,让他心疼得像要死掉,她自己却像一点都不知道。

  动儿道:「我自幼修习一种『十藏欢喜心法』,懂事以来从来都没有哭过。

  只看过别人流泪,原来自己流出来眼泪,感觉是这样的。「她轻抚著自己湿
漉漉的脸颊,眉眼间一丝欢欢喜喜的顏色,一点一点透了出来。

  西门太平喃喃道:「时常欢喜……,这心法名字倒是奇怪的很。」

  动儿道:「藏忧、藏惧、藏怜、藏苦、藏怒、藏悲……,此十藏后,皆大欢
喜。不是你说那个时常。」

  西门太平道:「管它哪个时常,只要你一辈子都不哭,我就真的欢喜了。动
儿,你武功那麼高,肯教我的话,我苦练一番,未必就练不好。」

  动儿摇摇头:「没用的,多少苦练了一辈子的人,连我们家一个家奴都打不
赢。我爹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她望向太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亮亮的眼睛
裡,再也看不出一丝欢喜还是忧伤。

  太平低声道:「我知道……,就把我捏死了对吧?莫非你爹,他只长了一根
手指?」

  动儿展顏一笑,太平一下子呆了,这小丫头只要开始笑,就笑得像一百年陈
的女儿红,藏一把迷药在那酡红的顏色后面,让人看见就流口水。

  动儿的眼睛闪著光,一亮一亮,晃得太平找不到方向,她眉眼一点点弯成月
牙,笑得像个不諳世事的小孩子,轻声道:「我打不赢我爹,却打得赢云似海那
老东西。我们再去打他一顿好不好?」

  太平被她扯了手,从湖边的凉亭裡跑出来,随著她一路飞奔,他没练过什麼
轻功,一颗心却正年轻。

  太平心中并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随著动儿奔跑,一辈子都想看见她眉眼间
的欢喜,不仅是他说出来哄她一时开心的。

  可是,为什麼要再打云似海一顿?


               03 夜暖

  云家的宅院就座落在四海鏢局的后面,长长的围墙,一栋栋的房屋,比彭家
的小院不知大了多少。

  西门太平喃喃道:「云家开鏢局,彭家也开鏢局,彭老爹生前,武功分明比
云似海要好,为什麼彭家反而不如云家大呢?」

  「裡面就是阿珠的家,我们现在站在阿珠姑娘的墙外,你只要拉紧我的手轻
轻一跃,很快就可以潜进阿珠姑娘的房裡了……,你心裡却在想彭天霸?」动儿
眼睛裡笑盈盈满是甜意。

  「想他?那个头大无脑的傢伙,我才懒的去想。」

  「人家不比你机灵,却不见得比你傻;运气一时不好,也不见得永远都那麼
差。」

  西门太平呆了一下,也许是吧,他曾说过彭天霸早晚会名动江湖,也许白天
「楼外楼」一战后,整个杭州城,人们已经开始四处传散起他的名字。

  想起云似海把阿珠许给彭天霸时,那小子满脸的狂喜与骄傲,西门太平一时
间有些分不清楚,此时自己心中是开心还是失落。

  名动江湖,从来都是个奢华的词语,一直有太多的年轻人,不在江湖,心往
江湖。

  「我们来干什麼?再打云似海一顿?为什麼?」太平喃喃地问。

  「我看你才真傻。」动儿伸手在太平鼻子上捏了一下。

  太平没有乱躲,他真喜欢动儿这样对自己亲呢时的神态,那麼娘每次揪起爹
的耳朵,爹嘴裡叫苦不叠,心中是不是也是同样在开心呢?

  动儿问道:「你知不知道,其实云似海他们在去『楼外楼』的路上,已经商
定好主意,先废彭天霸的臂膀,再逼你娶了阿珠?原本是一石二鸟的计划,只是
他低估了你们,才弄成最后的样子。」

  西门太平低声道:「什麼低估了我们,云老乌龟只是低估了彭天霸一个人而
已。我一个草包大少,被人家高估一定会有,怎麼可能低估?」

  动儿笑道:「这可不像你。白天在『楼外楼』你一把撕去阿珠的衣裳,视若
无人神气得像个帝王。你不知道,看当时云似海手足无措的摸样,我开心得一直
想笑出来。」

  太平久久无言,他才不在乎被什麼人低估,可是望著眼前满脸小孩子一样单
纯笑容的动儿,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是被她高估了。

  动儿眼裡闪著光,问太平:「你想不想再剥光一次阿珠的衣裳?」

  「呃……」阿珠那小丫头胸脯肥肥软软的,抓在手中的感觉的确很爽,想怕
他忍不住会去想很多次吧?

  太平吞了口口水,支支吾吾道:「为什麼再剥光她一次?」

  动儿道:「去逼云似海,把阿珠姑娘嫁给你。自己做出一副识英雄重英雄的
样子,却一句不问女儿心中是怎麼想,不狠狠教训他一顿,我这口气可真是咽不
下。」她仰起脸问西门太平:「你有没听见,彭天霸要云似海答应把阿珠嫁给他
的时候,阿珠姑娘是怎麼说的?」

  太平嘿嘿笑,「阿珠说死都不肯嫁他的时候,彭大头那张丑脸,当真是要多
难看有多难看。」

  「云似海他……一言九鼎,」太平迟疑著道:「想让他再改口,怕没那麼容
易吧?」

  动儿轻轻笑道:「那就烧光他家房子,杀光他的家人,我偏要看那隻老乌龟
如何一言九鼎!」

  西门太平顿时大惊失色,满怀狐疑望著动儿看了又看。

  时常欢喜?这狗屁心法真他娘的邪门,一个口口声声说著要杀人放火的小丫
头,看上去还笑得那麼动人。

  没来得及太平多想,高墙已经被拋到了脚下,动儿眼珠转了转,抬手指了一
下:「我敢和你打赌,那间一定是阿珠的闺房,这时亮著灯,她一定仍在偷偷想
你。」

  春夜正暖。

  云淡风轻。


               04 蝴蝶

  「你去剥光阿珠的衣裳,我去找云似海那老东西。」动儿轻轻道。

  石动儿身负的绝顶轻功,绝对没有从她身上透出的绝顶的诡异,让西门太平
目瞪口呆。

  「我不去。半夜潜入一个女孩子的闺房剥光人家衣服这种事,我真的做不出
来。我又不真的是一个淫贼。」

  「从今天起,你就是个淫贼了,我也给你起个名字,叫西门蝴蝶好不好?」

  「我明明叫西门太平,为什麼要叫西门蝴蝶?」

  「每一朵花开放时,都带著一份对蝴蝶的期待。几乎每一代江湖中,都有一
两隻花蝴蝶、玉蝴蝶之类的淫贼崛起,每逢春天的夜晚,一些寂寞而多情的少女
和妇人,会在梦中,期待著自己那只与眾不同蝴蝶飞来。」

  太平听得已完全傻了。动儿道:「你怎麼了?这些都是我娘讲给我听的。」

  太平喃喃道:「你娘……!对她老人家我真的是……很景仰。」

  动儿道:「我娘才不老。看见她你才会惊讶,她漂亮成什麼样子。」

  西门太平望著动儿,口水慢慢从嘴角处滴落下来,那一定是绝顶漂亮的,看
她生出如此娇美的女儿就已经知道。只是,太平心中偷偷地想:如果西门太平变
成西门蝴蝶,动儿她娘,会不会答应他飞去她的花心裡呢?

  「没用的。」动儿轻声「咯咯」笑了起来。她探手捏了捏太平的鼻子,道:
「我娘已经有她自己的那只蝴蝶了,再有别的什麼蝴蝶在她身边乱飞,她只用一
根手指,就……」

  太平喃喃道:「我知道,就把它们全都捏死了。好奇怪,你爹你娘都只长一
根手指,你居然长五根?」

  动儿握起拳头,在西门太平鼻子上,不轻不重砸了一下。

  「唉呀!」

  「轻点声,没做过蝴蝶你还没听说过蝴蝶?哪有蝴蝶叫这麼响的!」

  一抹淡淡的月光穿过云层洒落在动儿的脸颊上,月光照得她是那样白,脸蛋
上透出一层玉一样的光泽,她美的像一隻精灵,柔软的像一片花瓣。

  太平用力把她拥入怀中,咬著她的耳朵道:「如果我是蝴蝶,第一朵要采的
花,就是你石动儿,你给不给我?」

  人在屋脊上,静夜裡放眼望去,一道道屋脊就像一道道山岭渐次蔓延,动儿
眼睛亮亮的闪了一下,慢慢又黯淡下去。

  自幼修习到今天的十藏欢喜,那几乎能藏起一切惊惧痛伤,只留下喜悦的心
法,像突然又失去了作用。她一点一点开始想哭,却轻轻闭上自己的眼睛,这一
次,没让太平再看见。

  薄薄的春衫后面,动儿的胸膛滚烫而温软,没有推开太平的手,也没有出声
拒绝。淡淡星光照见她一寸一寸敞开衣襟,照见她一双白鸽般柔嫩的乳房。

  太平喃喃道:「只有一个公主的身子才可能这麼美。」

  动儿微微笑,斜依在太平的怀裡,像从她的脸上像突然升腾起一层淡淡的光
辉,慢慢在她全身瀰散开来,西门太平望著她星光一般柔美的胸膛,竟一时不敢
用力去碰触。

  他的手指轻轻掠过她细细的肩骨,滑过她带著一点骄傲弧度的下巴,抚过她
的鼻樑和微微闭起的双眼,看见动儿闭了眼睛后的欢喜。

  太平道:「我真的开始相信,你是神的女儿,就连皇帝也没本事生出这样一
个女儿来,你爹更不行。所以动儿,别担心你爹,他不可能从我身边抢走你,他
再厉害也不是神。」

  动儿慢慢张开了眼睛,望著太平轻轻问:「如果是神要抢走我呢?」

  太平嘿嘿乱笑:「那也不行,老子,哪怕烧光他家的房子、杀光他所有的亲
戚,也要把你夺回来。」

  他悄悄抓了两把动儿的胸脯,很快就爱不释手,在手心裡团出各种滋味。动
儿的乳房像两隻刚生出翅膀的小鸟,不安分地飞来飞去,却怎麼都逃不出他的掌
心。

  动儿噗哧一笑,喃喃:「你可真会吹牛,要你去夺一个阿珠,你都不敢。」

  太平道:「唏,我会不敢?」

  一手捧起动儿一隻嫩乳往口裡塞去,这丫头通体看去貌似前突后翘,一双嫩
乳团在胸口总在振振欲飞,其实挺拔有加,博大却有未必,只一口已经被太平吞
下了大半在口裡.

  只匆忙含弄了几下,动儿口中呢喃了一声,一隻小手恨恨探了过来,拧上太
平的耳朵,「你到底会不会亲?还不够我房裡一个小奴才亲得那麼好,竟敢吹牛
想学人家去做淫贼?」

  嫩肉鲜如鸡头,太平耳垂一阵剧痛,却不捨得就此放口,低头扑在动儿怀裡
连著又咬了几口,这才大惊失色,一头从动儿怀中挣扎出来,顾不上嘴角口水乱
滴,含含糊糊著破口大骂:「你房裡养的什麼是狗屁奴才?连我娘子的胸脯都随
便乱亲?」

  动儿淡然一笑,展顏道:「一个小黑奴而已,今年才十二岁,虽然然上下黑
溜溜的,却可爱乖巧得很,这次从家裡出来,走得匆忙没能带在身边,如果给你
见到,也会喜欢的。」

  太平满心疑惑:「黑奴?」

  动儿笑道:「你没见过黑人?四年前一个波斯国商人送给我爹的,满身棕油
一样发亮的顏色,牙齿倒是雪白雪白。」

  太平喃喃道:「我们家的丝绸陶器,也有波斯的商人来做交易,却没听起过
什麼黑人。」

  犹犹疑疑衝著动儿望去,她敞著胸脯,一团粉粉的雪乳上沾满了自己留下的
口水,细细的乳尖比另一隻挺起了一点,顏色嫩得分不清是像樱桃、还是花蕾,
太平猛地一狠心肠,再顾不上辩清她究竟是魔是妖,一头又向她怀裡扑去。

  太平这番不敢再荒唐用力,他仔细含在口中慢慢品味,舌尖轻碰著动儿的乳
尖,听见动儿伏在自己肩头,偶尔哼出一声细细地娇吟,被自己双手抱紧了的腰
肢,一点点扭得像是突然就要断掉。

  一口气憋到太平全身似要爆炸,才从动儿怀裡抽出嘴巴换气,犹犹疑疑地问
道:「就算黑人,也能分清男女出来对吧?」

  动儿面如红潮,探手在太平额头上戳了一下,轻笑道:「你又乱想什麼?我
房裡连条阉狗都不许进,难道还能冒一个男人出来?」

  「什麼东东叫做阉狗?你家可真他娘奇怪,尽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就是太监啊。」

  动儿道:「我最讨厌那种不男不女的东西,常叫他们阉狗。」

  西门太平一时分不清是惊是喜,恶狠狠在动儿乳上扭了几把,心中暗道:娘
的,莫非这只在自己怀中扭得正欢的小妖精,真的竟是位公主?

  裤襠裡阳具迫不及待跳了几跳,太平夹了夹大腿,不由心中惴惴:(听见自
己心中疑问公主二字,襠中小弟居然似比平日勃大了一圈,难不成跟了自己十八
年,它,竟是一根攀尊諂贵的东西?)

  太平迫不及待伸出手向动儿腰下摸去,摸出一把稀水,加著一声轻叫。

  动儿一把擒住了太平的手:「那裡……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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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41

天下太平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第七章 淡淡女儿愁

               01 毒药

  夜空中有淡星冷月。淡淡光芒照见动儿花瓣般美丽柔软的娇躯,她的身体在
太平怀中一点一点轻颤,一点一点变得冰凉。

  西门太平早已不是小孩子,指端下面玉露金汤柔腻湿滑,他当然知道自己刚
刚摸见一把什么。可是一瞬间,他却突然感觉自己正在慢慢跌入无尽的深谷。这
完全不是一个动情中女孩的反应,彷佛从动儿身体最深处透出来的那份绝望般的
忧伤,一下子就把太平整颗心都冰冷了下来。

  风吹过去,似又有一阵吹来。

  动儿一瞬间从太平怀中抽身而去,随着夜风,飘落在一个远远的地方。也许
并没那么远,她足尖踏在数尺之外翘起的屋檐,身体盈盈欲醉般轻晃,脸颊旁散
乱了半边发丝,被夜风吹得一根根飘扬了起来。

  太平只要奋力一扑,就可以再扑进她的胸膛。

  动儿脸边飘起的发丝阻挡了太平的视线,他看不清动儿眼中一瞬间腾起的,
究竟是欢喜还是哀愁。动儿没有掩起衣襟,她的胸口轻轻起伏,赤裸的胸脯上洒
满了星光,乳峰画出的两抹弧线,像夜空中的星光那样柔和。

  「此十藏后,皆大欢喜……」太平似乎又听见动儿喃喃的声音。

  太平老老实实凝望了动儿很久。她的身后是无边的夜空,深邃得几乎让人窒
息,这女孩不是妖精也分明是个异类,他西门太平一介凡夫俗子,凭什么想抱就
要抱?

  动儿若不肯,他根本一步也靠不近她的身旁,看她踏着屋檐,身姿是何等慢
妙,狂扑而上捉她过来再疼爱一番?自己这才是刚想一想,单被那数丈高檐就足
足吓了一身冷汗。

  动儿似有些惊奇:「你好像在哭?」

  「我们刚两情相悦不久,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一直有很严重的恐高症。常
言道高处不胜寒,这里又是人家的屋顶,不如你带我飞去平地,我好想再抱一抱
你。」

  动儿道:「刚刚还随手乱摸肆无忌惮,这会儿又说怕高?」

  太平喃喃道:「那时是两个人,现在却是一个。」

  见动儿遥遥而立,并没有被自己的眼泪打动,顿时一阵索然,举起手指放在
鼻端细细呼吸,丝丝淫香扑鼻,忍不住一口含入,和着口水一阵狂吞。

  动儿疾扑而至,嫩乳几乎砸在太平脸上。

  太平心中一阵狂喜,张嘴想要去咬,脸上「啪」地响了一记亮亮的耳光,跟
着头皮一紧,人已随着动儿飞离了屋顶。

  疾风猎猎地从身边吹过,太平浑身不着一丝力气,小腹腾起一阵暖洋洋的淫
意,随着动儿曼妙飞翔,掠过一重又一重屋顶,心中大惑不解:小丫头明明听了
话,带自己离开了房顶,偏偏又抬手打人,举动实在难以捉摸;更惨的是自己挨
了重重一记耳光,非但丝毫不觉得痛,周身春情流转貌似更加欢畅,岂不成了传
说中的「贱」骨头?

  犹在胡思乱想,「噗通」一声被动儿重重扔到了一处院角,姿势太差,裆中
小弟硬生生戳在地上,顿时痛不欲生,这一阵泪水狂飞,确是真情流露。

  太平从地上挣扎起来,奔动儿一扑而上,动儿身子轻轻颤抖,抬手像是要再
打,试了又试,却慢慢摸在他的脸上。

  太平心中有些惘然:「她怎么了?我怎么了?」

  动儿轻轻道:「没见过人像你这样大胆,问都不问清楚,什么都敢乱吃。」

  「不过几口香奶,那是我从小吃到大的,现在我家中还养着几个乳娘,何时
想吃几口,就吃几口……」话未说完太平已是头重脚轻,看见眼前玉乳弹动,又
是张口咬了过去。

  动儿没再挣扎,细细的身子抖了一阵,竟然无计可施,又是一阵颤抖。

  太平喘着粗气,两只嫩乳在口中换来换去,滋味甘美之处,恨不得重重咬下
一口,和了口水吞下肚去,才能解一点心头的难忍。一手擒住动儿的腰肢,一手
拔开带,又悄悄向下面摸去。

  只摸到两片嫩嫩的肉瓣,肉瓣上沾满了露珠,湿湿滑滑触手柔腻,太平心头
骤然一荡,并起两根指尖,顺着那细细地缝儿滑了两下,越发急不可耐,好想仔
细去探一探那缝儿后面的小孔。

  忽然浑身一麻,动儿一指点在他的肩头。

  太平喃喃道:「你为何点我穴道?我好想……」喃喃声中,全身一点一点的
失去了力气,只留裆下小弟犹自威武不屈,越发耸得更直。

  西门太平一阵悲从中来,此时全身欲火如焚只想把动儿紧紧抱入怀中,小美
人分明近在咫尺,周身偏偏一分力气也使不出,顿觉那真是比天涯还要遥远。

  动儿轻声道:「你有没有听过一种毒药,叫做……『女儿愁』?」

  她的眼里泛着泪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如泉涌。


               02 女儿愁

  太平气不打一处来:「你居然哭?那么高的房顶,招呼不打一声就把人丢下
来。我堂堂七尺男儿,你想打就打,想点就点。应该解开穴道让小爷我先哭上一
阵才对吧?」

  动儿似闻所未闻,眼泪自顾滚滚而下,这院角处星光朦胧,她再也不见一丝
时常欢喜的模样。

  看见动儿面脸的眼泪,太平怒火稍稍平息了一点,喃喃道:「女儿红我经常
喝,女儿愁,那是什么东东?别哭别哭,娘的,每次看见人家流泪,小弟弟都硬
不起来。」

  太平心头忽然一阵迷惘,「咦,这次真是奇怪,明明全身都软了,小弟弟却
争气。」

  动儿抬手一巴掌打了过来,太平眼前金星乱晃,忍不住破口大骂:「娘的不
玩啦,老子长这么大可没有被人这样打过,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解开老子的穴
道,让小爷抱彭天霸她妹子去。」

  动儿愣了一愣,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太平已经完全被气糊涂了,此时夜深人静这里可是人家的后院,石动儿说哭
就哭,真一点都不把王法放在眼里,自己穴道被点,有心无力,逃也无处可逃。

  动儿哭着道:「如果它肯变软,才真是你的造化。」小手缓缓探了过来,温
温柔柔摸向太平的小弟,太平有心再骂,可惜心中一荡,小弟隔着层薄衣被动儿
软软握住,颤了几颤,欲仙欲死。可惜销魂之处一阵疼痛传来,那小娘皮刚温柔
了一瞬,就狠狠掐了一把。

  远处灯火晃动,人声渐至,动儿轻轻叹了口气,一把揪住太平的耳朵,太平
轻飘飘随着动儿飞了起来,身畔夜风习习,颇是凉爽。

  只是三纵两跃,太平随着动儿穿堂越户,然后被狠狠摔在了床上。

  最温柔是女儿房,最动人是女儿香;床又香又软,淡淡的女儿香太平也彷佛
在哪里闻见过。

  房内有烛火,灯下有佳人,竟是小阿珠。

  太平眼睛发直盯在阿珠身上,夜深无人,阿珠轻衣淡裹,一件小小的肚兜系
在胸前,却遮不住胸前双峰饱满、沟壑深深。身子无法动弹,眼珠转去,可惜动
儿脸颊旁泪迹未干,身上衣衫不知何时已扣得整整齐齐。

  太平喃喃道:「娘的,我要去找彭天霸的妹子,可没说要找他的老婆。」此
时动儿衣衫整齐,貌似人也又凶又毒,当然少看为妙,一双眼盯向阿珠的胸脯,
想起白日捉了她的双乳于自己掌中,心中顿时百般滋味,妙不可言。

  除了三个人淡淡的呼吸,房内一时间竟似寂静无声,阿珠神色惊恐,嘴巴张
着一半,原来已被动儿点了穴道。

  动儿从阿珠身旁离开,慢慢走去床边,一双眼睛泪光泛滥,似乎忍了又忍,
还是有一颗落下来,砸在太平脸上。

  太平道:「什么时常欢喜?狗屁,我看你练的分明是时常疯癫心法才对,如
此喜怒无常,动儿,我算是倒霉透了,这辈子有你这样一个娘子,真不知道能活
多久。」

  动儿轻声道:「三个时辰。过了三个时辰你仍不死,每多活一刻,都是老天
心疼我一刻。你问我什么是女儿愁,那种药又叫鬼见愁,十岁那年娘让我开始吃
的时候,告诉我它另有个名字叫女儿愁,我才肯吃。」

  她愣了良久,喃喃道:「到现在我才明白,它为什么会叫『女儿愁』。」动
儿抬起手,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珠,「你……现在还想着,我是你的娘子?」

  太平道:「那还有假,我西门太平对天发誓,这辈子娶不到石动儿为妻,死
而无憾。错了错了,娘的都被你气糊涂了,是死不瞑目才对。」

  动儿道:「娘说听一个男人说话,在他临死前一刻说出的,才有一半可信,
我信你了。」缓缓摸去太平的腰下,一只小手热热软软,隔着裤子,又摸在太平
的小弟上。

  太平道:「你小心点,它刚才在地上撞了一下、被你重手掐了一下,貌似比
平日神气很多,一定是肿了。你可千万别再哭了,看见你面脸都是泪,我心里疼
得……此刻下面小弟是死是活,一点也感觉不到。」

  动儿呆了呆,俯下身子盯太平的眼睛细细去看,热热的呼吸喷在太平脸上。

  太平心中一荡,「好乱啊动儿,你不肯让我碰你,快送我……」一下他又摇
了摇头,喃喃道:「还是算了,惹你再大哭一场,还不如让我去死。」

  动儿低声问:「你还能能认得我是动儿?」

  太平奇道:「难道有人笨到自己老婆都认不清?」哈哈笑了几声,「错把人
家的老婆当自己的老婆,想必是女儿红喝多了,你……刚才说什么女儿愁、鬼见
愁,我脑子里一团糟,什么都记不清楚,你再跟我讲一遍。」

  动儿久久无言,一手摸上太平的脸颊,摸来摸去,小嘴委屈得噘了起来,像
是又要哭。

  太平道:「你既然不肯再讲,我不问了,你带我去湖边,把我扔水里泡一泡
好了,我浑身……热的厉害。」

  动儿摇了摇头,「没用的,女儿愁这种毒如果能解,我又何必哭。」转过头
对阿珠道:「阿珠姑娘,麻烦你倒杯冷茶过来。」

  愣了一下,见阿珠动也不动,随手拈起床头一方手帕,甩手冲阿珠挥去,轻
轻道:「你不用害怕,这人胆子小得很,死都不肯再碰你。」

  手帕落上阿珠的胸口,阿珠这才「啊」了一声出来,嘴巴慢慢合上,浑身颤
抖,犹自一步也动弹不得。


               03 向来痴

  动儿愣了一阵,低声道:「我只是借你的房间……多看这蠢人一阵子。他就
快死了,你想不想再看他一眼?」

  阿珠脚步一点一点移动,虽然是那样慢,却还是渐渐靠近过来。她捧了水,
小心翼翼的递给动儿,悄悄飘了太平一眼,「他怎么了?是不是你害他这样?」

  犹豫了一下,狠下心来问道:「你是妖还是鬼?阿爹今日回来,说你……」

  动儿用手指沾了些茶水,一点一点抿在太平的嘴唇上,他的嘴唇已经干裂,
隐隐浸出着血丝。

  阿珠站了一阵,见动儿对她不理不睬,轻声道:「如果要喂他喝水,这样大
概不行。」

  动儿道:「怎么喂才行?」

  阿珠脸色一红,嗫嗫道:「你用嘴含了……记得我小时候生病,娘就是那样
喂我吃药。」

  动儿「哦」了一声,从床边让起身子,把茶杯递向阿珠:「你来喂他。」

  阿珠连退了几步,满脸的慌乱,「我……我又不是他什么人,这种事情,还
是你做才好。」

  动儿道:「莫非前日你没有与他亲过?他现在就要死了,为什么不肯再帮他
一下?」

  阿珠轻轻摇着头,喃喃道:「那日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忽然悲从中
来,眼泪滚滚而下,「他死了才好,我恨死他了。」

  动儿淡淡道:「我浑身是毒,他就是因为沾了我……的口水,才变成现在这
个样子。再喂他一口,只怕他死得更快,你帮还是不帮?」

  等了片刻,见阿珠一动不动,默然一笑,望向太平,「早死晚死,有什么区
别。」含了一口茶水,伏身向太平口中喂去。

  阿珠嘶声轻叫了一声,颤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毒死他?你不是……也喜欢
他么!」见动儿对自己又是不理不睬,鼓足勇气近了几步:「我肯了,你不要再
毒他。」

  动儿起身让开,转了头去,一口茶水喷到脚下。

  阿珠战战兢兢喂了太平几口,那些茶水却只在太平唇边一停,顺着嘴角又都
流了出来,阿珠百般无奈,回头对动儿道:「他不肯张嘴,牙齿咬得紧紧的,怎
么办?」

  动儿道:「我也没喂过人吃药,怎么可能知道,不如你去把你娘叫来。」

  阿珠气极,看见动儿脸上浮起一抹朦朦胧胧的笑容,一双眼睛清澈得像个孩
子。再也控制不住,怒声道:「就算你真是妖怪又怎么样,一口咬死我好了,我
阿爹怕你,我却不怕你。」

  动儿道走过来,一指点上太平的胸口:「我解开他的穴道,你再喂他一次看
看。你不要生气,我自小就是这个样子,无论心里想什么,脸上也会笑出来。我
这会儿可比你还要难过,你信不信?」

  阿珠喃喃道:「不看你的脸,单听你的声音,倒像是真的。」

  含了茶水伏上太平的胸口,这次没有再流出来,太平牙齿张开,差点连阿珠
的舌头也一并吞下。

  连喂了几口过去,太平口中呵呵叫出了声音,忽然一把环腰搂了上来,一口
咬上,正中阿珠饱饱的胸脯。

  一件小小的肚兜原本就遮不全阿珠嫩乳,太平三口两口咬过,肚兜脱落下胸
口,乳尖被他大口吞入口中。阿珠又羞又急,被太平死死抱着,全身浑不着力,
一双脚向后死命蹬了几蹬,却连鞋子都踢掉了下来。

  太平却忽然停住,一把将阿珠从怀里推开,从床上一跃而起。

  动儿一指点去,太平哼了一声,慢慢软倒,口中犹自呢喃不停:「动儿,说
了送我去找彭小妹才好,这分明是……阿珠的奶子。」

  阿珠手忙脚乱系好肚兜,却找不见了鞋子,转了身子四下找,听见动儿稀奇
道:「我娘曾说,人中了『女儿愁』的毒,连自己的爹妈也不认识,连猪狗都不
辩,这家伙却连谁的奶子仍分得清楚。」

  阿珠气极,小脸一阵红一白阵,怒道:「这女儿愁究竟是什么?我看不像毒
药,倒像是……那种肮脏药。」

  动儿道:「什么肮脏药?」

  阿珠却不肯再说,找了自己的鞋子回来,愤愤道:「你把他的哑穴也一并封
上,我不想听见他说话。」

  动儿轻声道:「反正是死,不如让他死得好看一点。要不要……干脆点了他
的死穴?」

  阿珠呆了呆,咬紧了嘴唇,良久无言。

  房内寂静了一阵,阿珠悄悄抬头望去,却见石动儿一双眼睛犹痴痴地望着自
己,像是在等着回答,慌忙移开了目光,一颗心怦怦乱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迸出
来。

  动儿叹了口气:「你不肯点头,一定跟我一样,舍不得他一下子就死。」

  阿珠再抬头看去,石动儿脸上淡淡笑容犹在,泪花却开始在眼中一点点地绽
开。

  阿珠轻声道:「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杭州城里百草堂、千金堂、回春堂几
处医房,有名的大夫也有不少。」见石动儿缓缓摇头,呆了一呆,「好像我家里
还藏有半支千年人参,不知……」

  不待动儿说话,抢了件衣服慌忙往身上去套,听见动儿道:「阿珠姑娘,没
用的,他并非受伤,只是中毒,就算你找一支万年人参来也救不了他。」

  阿珠身子一阵僵硬,衣服套在身上一半,手软软垂了下来。

  四目轻轻相接,两个女孩一般模样发着呆,眼神冰凉冰凉。


               04 无由怨

  远处隐约鸣锣声响,已经接近二更时分。

  动儿在床沿坐下,冲阿珠招了招手,「一起过来坐吧,我知道你心里一样喜
欢他。一个时辰之后,我带他去湖畔,他说总看不够那湖湖水……,你现在名花
有主,不方便跟去。」

  阿珠道:「他哪里是看不够西湖,看不够湖边的女孩们才是真的。我只是跟
他见过一面,哪里说得上喜欢?倒是他……」

  床上西门太平低声呢喃,也不知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阿珠犹犹豫豫,一点
一点走了过去,却不肯学动儿坐下,低声道:「他都这副样子了,还在叫着你的
名字,对你一见钟情,却不像作假。」

  动儿道:「怎么我一点也听不明白?」

  阿珠道:「他这会儿说的是我们这里的方言,什么永远永远的,那不是他白
天起给你的名字?你一时高兴,还多打了我爹两巴掌。」

  她声音停了一下,轻轻道,「动儿姑娘,你笑的样子,可真好看。」

  动儿轻声道:「彭天霸说,这人对着谁都叫人家永远,难道他没有这样叫过
你?」

  阿珠摇摇头:「绝对没有。动儿姑娘,你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人的名字,我不
想听见。」

  太平唇齿间叽哩咕噜又喃喃了一阵,两人的目光一前一后望向西门太平,默
默闭上了自己的小嘴,屋内一时寂静,只有三个人心跳怦怦作响,跳法自是各有
不同。

  静了太久,闷得阿珠感觉自己快要炸开,终于她开口道:「我爹说你非妖即
怪,你其实是人是妖?」

  动儿道:「你爹心里清楚,你去问他好了。」

  忍了一会,抬眼看看阿珠,「我本来还要再打他一顿的,是太平拦着。明明
是他武功差我太远,却编出妖怪这样的理由蒙骗别人。妖怪伤人需要武功吗?白
日他为什么会问,我用的是什么指法弹开他那一剑?」

  阿珠喃喃道:「如果你不是妖怪,为什么连口水里面都会有毒?」

  动儿愣了一下,涩然道:「那是我自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阿珠看见石动儿眼睛里一瞬间闪亮了一下,清清澄澄向自己望了过来,心头
一阵迷茫,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又笑得那样好看。

  阿珠道:「动儿姑娘,我怎么也像中了毒,浑身像烧了起来。我相信你不是
什么妖怪了,你看他嘴唇裂得更加厉害,……」口中喃喃,眼里似要滴出水来。

  动儿似笑非笑,脸色玉一般的腾起一层晶莹的光辉,静静地望着阿珠,「女
儿愁这种毒,女孩家是不会中的,他现在大概又想喝水,你愿不愿帮他?」

  阿珠慢慢摇头:「不,你……带他走吧。」

  动儿轻轻问:「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我没有……喜欢他。」

  「啪嗒」一声,阿珠的眼泪砸上了自己的脚面:「我……连我自己,也不知
道。」

  动儿她俯下身,去整理太平的发髻,缓慢而温柔,看也不看阿珠,喃喃道:
「我跟你一样,也是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样死死盯着我看,却不舍得挖
去他的眼睛,好想让他那样一直盯着我,一直……盯到我心里。」

  阿珠痴痴站着,看动儿慢慢把太平的身子扶了起来,脸色纸一样苍白,再也
不是那心里想着什么、脸上都会笑出来的小妖精。

  阿珠顾不得夜深人静,「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动儿姑娘,别丢下我,
带我……一起去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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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42

天下太平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第八章 随风潜入夜

               01 灵犀

  阿珠泣然欲倒的模样,是那样惹人心疼。

  动儿轻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摇了摇头。她也想痛哭一阵出来,
心口淡淡地疼著,眼中却已无泪。此十藏后……有些东西藏得再深,却藏不过自
己。

  动儿轻声道:「阿珠姑娘,今夜我来你家,最早是想问你一句,你心中想嫁
的,是太平还是那彭天霸,如果你像我心中所想的那样,我是要成全你的。因为
我跟你一样,也被自己的爹爹逼著去嫁一个不相干的男人。」

  她淡淡笑了一下。「我此时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麼好笑。阿珠……彭天
霸其实不错,重情重义,也算配得上你。我只想最后劝你一句,如果你爹要你去
拿彭家的刀谱秘笈,你千万不能听他的,他是在误你,也是在误自己。」

  阿珠喃喃道:「你怎麼知道阿爹会要我去拿彭家的刀谱?下午时分,他是跟
我说起过,我可没答应他,彭天霸也好,他家的刀谱也罢,跟我永远没有一点关
係. 」

  动儿道:「我怎麼会不知道,这天下所有当爹的,心狠起来都是一样的。人
家的东西再好,也是人家的,寧肯牺牲自己的女儿去换,这样的爹,再说他多麼
疼爱自己的女儿,让我怎麼信他?」

  太平迷迷糊糊被动儿扶著坐了起来,房内烛光耀眼,动儿的脸、阿珠的脸,
重叠在一起,分不清谁的目光更加朦朧.

  太平喃喃道:「你们两个都在哭吗?阿珠妹子,你不要生我的气,我这人天
生好色,不小心在你身上摸了两把,却不是故意要欺负你。这会脑子涨得厉害,
动儿你不要怪我,我不敢了。」

  动儿有些惊奇,「你……居然还能分清我和阿珠?」

  太平道:「你问得真是奇怪,你是我老婆、阿珠是彭天霸的老婆,这都分不
清,岂不是乱套了?嘿嘿,我跟彭大头虽然不分彼此,老婆却是不能弄乱的。动
儿,你解了我的穴道吧,小弟憋得像要爆炸,再不想个办法让它软下来,你相公
怕要去见阎王了。」

  阿珠愣了一愣,低声道:「我才不是那混蛋的老婆,你……」

  太平脑子一乱,又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动儿抓了太平的手来,皱起眉头听了一会他脉搏跳动,见阿珠小脸紧张得泛
起了纸色、目不转睛盯向自己,喃喃说道:「也许是他迴光返照而已,男人沾了
『女儿愁』,没听过谁能生还。」

  太平仰天躺著,裤襠处顶起一个高高地帐篷,猛然一阵突突乱跳,动儿抬手
轻轻抚了上去,摸了几把,太平舒舒服服哼了几声,小弟这才安静了下来。

  阿珠不敢再看,转了头过去,悄悄擦去腮边的泪珠。

  动儿道:「我这就带他走了,阿珠姑娘,天亮时分你叫人去太平家,告知他
家人去湖边走一趟吧。」

  阿珠道:「这『女儿愁』究竟是什麼,怎麼从来都没听人说过?」

  动儿道:「这毒原本的名字叫『鬼见愁』,旧时,一些王室贵族家的女儿,
怕出阁前被淫贼恶徒们玷污了名节,月信初至时开始服用,男人只要沾了,除了
一死,再无他途。」

  阿珠道:「莫非那些王室贵族的女儿,永远都不嫁人的吗?」

  动儿道:「出阁前半年停用就可以了,『女儿愁』的毒性会随著女儿的月信
排出,残留的少量毒质却有催情作用,能让自己的夫君交接时欲仙欲死,对自己
自然宠爱有加……这些,只有世家的女儿才会知道。」

  阿珠久久无言,很久才道:「真的再一点办法都没有?」

  动儿喃喃道:「传说有灵犀宝珠,能解这女儿愁,可惜连帝王之家……千百
年也难得见到一颗,这一时三刻,去哪裡才能找到?」心中一痛,一颗泪珠滚滚
而下,滴在太平的脸上。

  阿珠道:「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那灵犀吗?」

  动儿道:「不错……你也喜欢念李商隐的句子?」呆了一呆,自语道:「我
多问了,又有多少情竇初开的女孩,不喜欢念李商隐!」

  「灵犀也称为相思犀,据说是犀角首尾间有白色条纹相连接相通,映示心灵
的契合。那条纹本来就极细,能雕成珠儿的灵犀,只是传说中的东西。」

  动儿叹了口气,「身怀灵犀的男人,对女儿的心思自能体会得通通透透,勉
强人的事情,想来是不忍做的,也必定不会中这女儿愁的毒。」

  太平喃喃「嗯」了一声,迷迷糊糊道:「那灵犀珠子甚是好玩,动儿,你想
要吗?可惜……」

  动儿大惊失色,凑去太平的脸边,连声问:「你见过灵犀珠儿?」

  太平闭著眼睛,口中呵呵低叫了几声,昏昏沉沉像要睡去。

  动儿急道:「阿珠,你再去端杯冷茶过来。」点开太平的穴道,让阿珠连连
在太平脸上喷了几口。

  太平眼皮张了张,张开双臂把动儿搂入怀中,迷迷糊糊就去亲她。动儿左躲
右闪不让他亲到自己的小嘴,被太平弄了满脸的口水,气不可耐,一口咬中太平
的耳垂。

  太平痛呼一声,清醒了一些,动儿道:「你刚才说什麼珠子甚是好玩?」

  太平道:「灵犀珠啊,不就是你刚说起的?好动儿,你不要乱动,给我亲一
口,我快想死你了。」

  动儿一指点中太平的肩头,太平一阵惨叫:「娘的,老子只想亲你一口,你
竟这般折磨我,是不是想谋杀亲夫?」

  动儿软语道:「找到那颗灵犀珠来,别说亲我一口,你想要怎样,都由得你
胡闹。」

  太平喃喃道:「这可难了,上个月我去怡红楼,那柳婉儿多少银子都不肯对
我一笑,偏偏看中我的珠子,已经被她拿去了。我家好东西还有不少,你想要什
麼,我找来给你就是。」眼白一阵乱翻,痛得几乎晕倒。

  动儿望向阿珠:「怡红楼是什麼地方?那柳婉儿又是谁?」

  阿珠脸色一红:「杭州最有名的青楼,柳婉儿是那儿的花魁,传闻不知多少
名流浪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这……淫棍小小年纪,竟然就跑去那种地方鬼混,
真不要脸。」

  动儿一把揪起太平的耳朵:「带我去找那柳婉儿。」

  太平连连呼痛:「已经送人的东西,难道还好意思要回来?你快放开我,这
种丢人的事,小爷我死也做不出来。」

  动儿一掌挥了过去,「一个时辰还拿不到那珠子,你想活也活不成,还害我
和阿珠姑娘一起陪葬,你真的忍心?」

  太平奇道:「小爷我年纪轻轻,怎麼会死?不过,说到阿珠也与我陪葬?哈
哈,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眼前金星乱冒,顿时怒不可遏,「娘的!你再敢打
我,老子真要生气了。」

  动儿抬手又是一掌,太平一声闷哼,鼻孔裡窜出一股血来,仰天摔倒。

  阿珠惊叫道:「你……他像是真要死了,你别再打他。」

  动儿道:「他自己要死,跟我打不打他有何关係. 阿珠姑娘,你知不知道怡
红楼在什麼地方?」

  阿珠道:「向南不过半裡,我……只听人家说起,却没去过。」

  太平惨叫道:「你不要再揪我的耳朵,说是不过半裡,可是被你这样揪法,
不到怡红楼我的耳朵怕就被你拧掉了。」

  一阵凉风从窗口吹入室内,阿珠眼前一花,屋裡已没有了动儿和西门太平的
踪跡. 她追了几步,窗外夜色深深,像他们二人来时那样突然,一下子就消失得
无影无踪。

  阿珠站在窗前,她眼泪滚滚而下,喃喃道:「西门太平,你……还是死了的
好,但愿这辈子,我再也不会看见你。」

  她站立了良久,扣好了身上的衣裳,吹熄蜡烛,悄悄走出了小楼。

  月色如水,她的身影淡淡地拖在地上,看上去那样单薄。


               02 青楼

  夜已深寂,杭州城大半个城市早已沉睡,这地方却依然灯火通明,照得高墙
内每个角落亮如白昼。

  酒客们的调笑声,姑娘们的娇呼轻笑声,和浓浓的酒香脂粉香混在一起,倒
像一天中最喧闹的时刻才刚刚开始。

  西门太平嘿嘿乱笑了起来,「怡红楼。」

  不错,这裡是怡红楼,杭州最有名的「楼」。

  几乎每一个杭州男人都知道它,很亲切地简称它「楼」。

  「你打算就这样揪著我的耳朵走进怡红楼?这的姑娘们泼辣得狠,一定笑我
像爹一样,是个怕老婆的傢伙。你留点面子给相公我好不好?」

  灌了一肚子凉风,西门太平这会儿稍微清醒了一点。

  动儿鬆了太平的耳朵,轻声问:「你还记不记得那柳婉儿住哪间屋子?」

  这裡的房间实在太多,每一间屋子都亮著灯,隐隐都有人声从裡面传出来,
不是调笑,就是呻吟。

  「我当然记得,西北数第三栋小楼,楼上只住了柳婉儿。她也许没有你这麼
漂亮,可是她侍候男人的手段,却比你高了很多。只用小手三摸两摸,那日就让
你相公一泻如注了。」

  动儿道:「花了一颗灵犀珠,只换人家用手摸了两把?」

  「值了值了。那丫头从来卖艺不卖身,多少王孙公子千金散尽也不能博她一
笑。我不过用一颗从小带大的珠子,就换她一夜温柔相就,爹后来听我说起,羡
慕得可是口水都快滴了出来。」

  西门太平瞇起眼睛,似乎一时间又欲仙欲死,阳物萌动,顶向动儿翘翘的屁
股,连著衝撞了一阵。

  动儿哭笑不得,喃喃道:「你爹看来也是位妙人,可叹他白吃了那麼多年粮
食,竟连人家一个青楼女子的眼光都比不上。那样一颗珍贵的珠子,怕换不来一
院子黄花少女?」

  太平凛然道:「千金博一笑,才是男儿本色。话说我爹当年在『楼』上也曾
是有桌位的人物,娶了我娘之后……唉,真是老人家的不幸。动儿,男人踏遍花
丛,不过风流而已,你可千万不要学我娘。」

  怀中石动儿娇柔可人,太平小弟顶入她的臀缝,隔著层软软的薄布,感觉她
两腿间花房肥软,两瓣肉儿突起清晰可触,一阵销魂,再也不惧墙头滑不留足,
直想顶破那层薄裙,尽兴插入才好。

  动儿小屁股一扭,太平又是一番剧痛。

  动儿道:「那也要活著才能风流。我们先去拿回那颗珠子。」


               03 风流

  掠过一处处美如图画般的花木山石、湖亭楼阁,柳婉儿独居的那栋小楼,在
整座喧嚣的怡红楼内,倒显有几分幽然独立的韵味。这号称头牌的姑娘,与平常
庸脂俗粉果然有些不同。

  两个长相娇美的垂髻丫环,捧了几碟精美的小菜,缓缓走上小楼,摆好了杯
盘,又轻手轻脚走下楼去。一阵阵随风飘来的酒香,惹得西门太平心裡有些痒痒
的,实在想跳进去痛痛快快饮上几口

  窗子半开著,柳婉儿一身轻衣,胸口处露了大片的白腻,平日难得一见的浅
笑掛在脸上,坐在一个男人的怀中,捏著一隻小小的酒盅,慢慢餵进他的嘴裡.

  她的脸色带著微红,那男人手摸入她的腰间,在她白白的腰肢上捏了一把,
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麼.

  柳婉儿嗔然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扭身拿过酒壶,小饮了一口,噘起小嘴亲
上男人的嘴唇。

  这怡红楼千金难买一笑的头牌,竟然比当日对西门太平还要迁就。

  太平喃喃道:「娘的,也不知那男人拿了件什麼宝贝哄她。」心如火焚想抓
身边的动儿过来狂亲两口解渴,却突然连呼吸也变得细若游丝,动儿手指纤纤,
已封上他腰间的穴道。

  房内那男人身影一闪,人不知何时已站在窗前,柳婉儿一手撑在桌角,身子
晃了晃,娇声道:「钱公子……你可差点把人家摔到。」

  庭院深深,几片木叶随风飘落,有一片缓缓飘去窗口,落入那男人掌心。

  男人凝神了片刻,回过脸去笑道:「夜已经深了,我已经醉了,婉儿姑娘还
是别再餵我喝酒,春宵一刻,答应我的,也该给了吧!」

  他转身行向柳婉儿,单是背影风流、形神俊秀,竟不让画中人物。

  动儿俯在西门太平耳边,轻声道:「那人武功不错,你千万别再弄出什麼声
响来。」

  西门太平有口难言,想不听话大动一阵,却只能空想而已,趴在远远的一处
屋簷上,恨不能一头摔下去才好。

  动儿望了太平一阵,柔声道:「不是我存心欺负你,等我们拿到灵犀珠,动
儿一定由你好好抱一次。你不必担心,那钱公子武功虽高,我倒也不惧,珠子若
还在,就拿得回来。」努起小嘴在太平脸边轻轻一亲,香风软软,温柔无限。

  风声如诉,动儿拎起太平随著风声飘起,落叶一样,飘落上对面的小楼。

  柳婉儿轻叫一声,被那钱公子抱紧在怀裡,挣来挣去,衣衫褪落了大半。她
的嫩乳颤颤地裸露在空中,乳尖上两颗红红的樱桃,红得就像抹了胭脂。

  钱公子在她乳上亲了两口,举手轻轻一拋,柳婉儿落去床上。

  柳婉儿轻叫道:「你……?」

  话未说完,钱公子已俯身而上,一把扯去她的褻裤,裂帛声处,柳婉儿白白
的大腿用力夹紧,私处一片黑黑嫩草,被她雪白身子衬得更为耀眼。

  钱公子微微一笑,道:「我为什麼还有力气对吗?婉儿姑娘,你用这样的手
段曾骗过多少男人?可惜这软骨散对我无效,你既然收了我的礼金,我与你春风
一度,算不上逼迫你。」

  双手分处,柳婉儿两腿尽开,露出一个浅浅的小孔,唇瓣嫩嫩,顏色娇红。

  钱公子轻声道:「第一眼见你,我就断定你仍是处子,一点也没看错。」

  柳婉儿双腿蜷起,掛上钱公子的腰间,呢喃一声,双臂环过来,似想躲进他
的怀中,手指颤处,已堪堪搭上钱公子的脖子。

  钱公子并指拂去,柳婉儿两臂软软垂了下去,头落在枕头上,一头青丝披散
开来,双乳在胸口荡了一阵,良久才颤颤停下。

  钱公子盯著她的嫩乳,慢慢褪著自己的衣衫,轻声道:「这就是你不对了,
佳人尤物我向来是喜欢,才不惜拿家传的宝贝换你一诺。你收了东西却用『裂心
指』这种恶毒手段对我,莫非想逼我辣手摧花,先姦后杀?」

  他声音温柔,面带微笑,胯下阳物欢喜昂扬,分明跟此时太平的小弟一个劲
头。可惜人家天空海阔,雀跃自如,西门太平身下却瓦片坚硬,处体生疼。

  柳婉儿眼中莹莹,已堪堪滴出泪来,也不知此时此境,她心中是什麼滋味,
西门太平怒从心起,听见钱公子口中那「软骨散」、「裂心指」,才明白自己当
日是上了人家的一当。

  只可惜有心无力,不能立刻衝进房内,狠狠刺入她美美的身子,让小弟一雪
当日之仇。

  钱公子手指弄去,拨著柳婉儿股间的肉瓣,轻轻插进半根指节,柳婉儿脸上
的表情似惊似痛,泪水涌出,顺著脸颊滚滚而落。

  拨弄了良久,一丝亮晶晶的淫线随著钱公子的手指抽出,钱某放在鼻端嗅了
一嗅,轻声笑道:「婉儿姑娘,本公子的指法比你如何?说起来我俩真是有缘,
这指法也叫『猎心指』,不过,是捕猎那个『猎』字。你想夺我性命,我却是让
你销魂。」

  柳婉儿腿间尽透,水流湿了雪股,钱公子说让她销魂,竟然不假。她身子丝
毫无法动弹,喉咙裡已低低发出一阵呻吟。

  钱公子俯身而去,压上柳婉儿的娇躯,膝头支起,柳婉儿白生生的两隻小脚
被掀到了空中,花瓣间水流潺潺,开了一张小口,把钱公子的阳物缓缓吞进了半
寸。

  动儿身体轻抬,已準备衝入房中。

  那钱公子阳物顶在柳婉儿的花心,碾磨了几下,忽然轻声道:「陆先生。」

  一人轻轻从角落裡走出,在床前几步处停下:「奴才在。」

  石动儿心口猛地跳了几跳,大吃一惊,刚刚抬起的身子慢慢又伏了下去。

  钱公子慢声道:「这怡红院透著古怪,不过是一间寻常青楼,竟养了位会裂
心指的头牌。」

  陆先生道:「二公子自管开心,别的无须理会。」

  钱公子轻笑道:「有你跟著我自然不怕,你去楼外四周寻上一圈,别让一些
不识趣的狗奴才这时候衝进来,扰了我的雅兴。」端起柳婉儿的屁股,阳物慢慢
顶入,噗的一声轻响,再抽出来,牵了根淡淡的红线,那柳婉儿果真还是处子。

  陆先生頷首道:「是。」


               04杀机

  一阵夜风拂起,动儿提了太平的衣襟,随风潜进夜色,直到离开了小楼数丈
之外,足尖点了一点,太平耳边顿觉风疾夜冷,去势这才快若惊鸿,转眼之间,
怡红楼的灯火辉煌已远远拋在了身后。

  动儿解开太平的穴道,轻声问:「你怎麼样?还撑不撑得住?」

  太平喘了一口气出来,「再不解穴我就真撑不住了。」抓过动儿的小手塞入
自己襠下,连连摇了几下,苦苦道:「这东西已经硬了近两个时辰,再不放些东
西出来,一定会炸了,到时候血肉横飞,一定惨不忍睹。」

  动儿握著太平的阳物,见他面色凄然,不忍就此拒绝他的哀求,轻轻抚慰了
几下,趁著星光盯紧了太平的眼睛,神色游移不定,一时像有些不明所以。

  太平喃喃道:「你这手法可真差,又隔著裤子,隔靴挠痒一般……」偷偷看
了动儿一眼,想求她把小手直接放上自己的小弟,又怕她喜怒无常,再一指点过
来正中自己穴道。

  动儿道:「这会儿你比最初时分像清醒了许多。」

  凝神沉吟了片刻,喃喃说道,「是了,那灵犀珠从小被你带在身上,要命的
『女儿愁』对你有些失去了效用。」

  太平大惑不解:「什麼要命的女儿愁?」

  动儿轻声道:「你若不死,日后我详细说给你听。」

  她脸色这一时温柔,太平心中大是欢喜,搂了她的小蛮腰,犹豫了一下,狠
狠亲在她的脸蛋上。想起怡红楼上钱公子压了柳婉儿,此刻正当销魂蚀骨,自己
白丢了一颗珠子,只换了那小娘皮用手摸了几把,悲从中来,小心翼翼抓了动儿
的手腕,悄悄放进裤内。

  动儿轻轻一握,掌心又烫又满,像握住一根烧红的棒子,小手颤了颤,看见
太平眼中慾火大盛,鼻孔喷出热气,像又有些痴迷,一把抽了出来,连连在太平
脸上抽了几掌。

  太平喷了口热气,喃喃道:「一下子像差点晕过去。」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忙忙摇头,「你别再点我,我这是怎麼了?自己也不知道。」

  动儿轻声道:「看样子,还是要寻回那颗灵犀珠才行。你……别再寻思那些
坏事,我脑子裡乱得狠,一时却想不出什麼好办法。」

  太平呆了呆,茫然说道:「刚才你带我去了一圈,不就是为了拿灵犀珠回来
吗?怎麼又带我到了这裡?」

  动儿道:「那钱公子武功虽高,我自问拿下他还有七分把握,可钱公子身边
随行的那位陆先生,我们在屋顶良久,直到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出来,才发现他
原来一直都在那屋子裡,功夫深不可测,只怕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太平不屑地道:「唏,我早已听出屋裡还有一人,以为是柳婉儿帖身的小丫
环。那廝不过一直躲在死角,我们看不见他而已。」

  动儿轻声道:「你早已听出?怪了……那灵犀宝珠难道如此神奇?」遥想了
一阵,对那神奇的珠子更加心动如潮,恨起西门太平不识好歹,抬手又想打他几
下耳光。

  太平连退了两步,喃喃道:「先别忙著打我,好像那位陆先生……已跟著我
们来了。」

  夜色无边,陆先生轻咳了一声,踏破夜色走入淡淡的星光下,低声道:「二
位轻身功夫真是不错,直到离开房顶,我才察觉到一丝动静,真是些点老了。」

  动儿凝神静气,抢了半步在太平身前,等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陆先生在十步之外停下,他脸上掛著淡淡地笑容,目光在动儿和太平身上扫
了几眼,喃喃道:「老奴走了眼,没想到是如此年轻的两个小娃子。」陆先生轻
声问,「敢问二位是谁家的儿女,为何会跟上我家公子?」

  动儿淡淡一笑,道:「你家公子好帅,我一眼就喜欢上了,叫哥跟我去看他
够不够资格做我的夫婿。你自称奴才,又是谁家的奴才这麼大胆,一个人走了这
麼远,不怕弄丢了自家的公子爷?」

  笑容一丝一丝从陆先生脸上退去。

  杀气一点一点在夜色中瀰散开来,陆先生慢慢道:「姑娘教训得好,是老奴
失职。眼下只能儘快拿下二位,早点回去侍候在我家公子身边。」

  月色皎洁,他反手从背后缓缓抽出一柄剑来,「姑娘武功极好,想要儘快,
除了杀你老奴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身高不足五尺,口中一句一声老奴,可是听他的口气、看他的神情、却狂
妄得像是个十丈高的巨人。

  他踏著月光,耳边的髮丝一根根竖立,似乎嘶嘶作响。

  动儿转顏一笑,轻声道:「据说一个人气功练到登峰造极时,才能这般怒髮
衝冠,果然是个极好的奴才。」

  太平见动儿笑得欢喜,心中一轻,嘿嘿笑道:「我怎麼看他貌似一隻要斗架
的公鸡?而且你听他嗓音尖利,像不像那唱大戏裡的太监……?」

  话还未说完,空气中杀气一盛,顿时压得喘不出气来。

  动儿慢慢迎了过去,轻笑道:「正是条阉狗。」

  两条淡淡地影子在月光下交错,剑锋叮噹一响,陆先生退了一步,嘶声问:
「这是什麼指法?」

  月光下动儿脸上的欢喜之色显得更浓,太平看了几眼,一时头重脚轻,像又
有些晕眩,嘿嘿笑道:「名震江湖的『西门指』,你有没有听过?」

  陆先生面色凝重,又往后退了两步,低声问道:「这一指……真的不是『春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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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42

天下太平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第九章 无计是多情

               01 春雨

  陆先生口中刚说起「春雨」两个字,天空中似乎隐隐响起了一阵春雷。

  厚厚的云层遮去了星光,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动儿「咯咯」轻笑了两声,轻
声道:「可惜今天我没带刀在身上,不能让你真正见识一下春雨的威力。」

  陆先生喃喃道:「原来……真的是春雨。」剑在他的手中,他双眼中闪著一
种冷酷而妖异的光芒,一动不动的站著,阴森的剑意顺著他低垂的剑尖,宛若黑
暗中毒蛇的毒信,无声无息吐了出来。

  夜色中,杀气更盛,陆先生问道:「姑娘所说的那柄刀,是不是也叫做『春
雨』?」

  动儿轻声道:「春雨……刀上像是刻了这两个字。」她的口气一瞬间冰冷了
下来,「狗奴才既然知道『春雨』,还不报上你家主人的名号出来。」她冰冷的
口气像柄尖利的锥子,刺破夜幕中浓浓的杀气,连乌云密布的天空,也被刺裂了
一丝缝隙,月光透过那道缝隙照在她的身上,她脸上淡淡的光芒,比月光还要威
严高贵。

  陆先生丢了剑,连退了几步,叩拜在地上:「老奴名禄,苏州慕容家二公子
的长随……给石姑娘磕头。」

  动儿静了良久,慢慢道:「这世界真是小,慕容……原来是慕容家的奴才,
回头告诉你家大公子,我已见识过慕容家的人品武功了。」

  慕容禄低声道:「我家二公子年少轻狂,大公子人品武功自在二爷之上。」

  他迟疑了一下,「老奴刚才一时失察胡乱出手,不知有没有惊到姑娘?」

  动儿轻声道:「滚!」

  慕容禄又磕了头,捡了剑一步步退后,直退到十几步外,才折身而起,黑色
的身影在夜幕下闪了几闪,悄然消失不见。

  太平走去动儿身边,嘿嘿笑道:「白天你骗云老乌龟说什麼『西门指』,这
会儿怎麼变成『春雨』?我听得糊裡糊涂,春雨究竟是柄刀的名字,还是刀法的
名字。」

  动儿一笑,「刀和刀法,名字都叫『春雨』。」身子晃了晃,太平忙一把扶
上去,她轻咳了一声,嘴角浸出了一丝血跡.

  太平惊了一下:「你被那狗奴才伤了?」

  「天外有天,我今天才算知道。狗奴才的武功很好,我即使带了刀在身上,
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动儿喘息了一阵,转顏向太平笑道,「不过还好,一个人
奴才做得太久,被人恶狠狠一骂,骨头就变软了。」

  太平一动不动,呆立了很久。

  动儿道:「太平,你别吓我。」

  太平轻声道:「动儿,你抽空一定要教我练一练武功,不亲手替你杀了那狗
奴才,西门太平此生誓不为人。一颗狗屁珠子有什麼珍贵,换你一根头髮我都不
捨得,竟然害得你受伤,我不要了。你身子要不要紧?不如坐下来,你先练练心
法什麼的,小心调息一阵。」

  动儿胸口起伏,痴痴望著太平的眼睛。

  两人的目光在星光下纠缠,动儿喃喃道:「我练的心法,最忌伤心流泪,这
才一天,你这人就害我哭了一次又一次。你扶我慢慢走一段,只要调匀了呼吸,
我就没甚麼大碍。倒是你,再不快点找到那珠子回来,只有等来世再吹牛帮我出
今晚这口气了。」

  太平不敢再强,小心翼翼搀住动儿,一点一点向怡红楼行去,走不出几步,
脚下像软了起来,不要说扶动儿,自己都走得有些不稳。

  来时身畔疾风猎猎,怡红楼转瞬即逝,这一番折身回去,同一段路程,竟变
成那样漫长。

  墙内,怡红楼依然灯火辉煌,刚才还一跃而过的高墙这次却像凭空高出了许
多,才勉勉强强提著太平踏上墙头,动儿身子晃了晃,咳了一口血水出来,一路
慢慢恢復了平静的呼吸,又加重了几许。

  太平想去帮动儿擦擦嘴角的血跡,心却疼得像要碎掉,一动也不敢乱动,不
知不觉中汗水已湿透了身上的衣服。

  动儿衝他一笑,轻声道:「我们走。」


               02 忘情

  柳婉儿独处的这座小楼,越发显得幽静下来。

  慕容家主僕二人已经离去,柳婉儿躺在床上,神情出奇的淡然,浑身肌肤略
微透出的一层苍白,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宛若一尊瓷器那样精美。

  她仍是赤裸的,不知是因为乏力还是由於匆忙,双股间的血跡狼藉仍没清理
乾净。她的眼角已没有泪,嘴唇上却印著深深的齿痕。

  太平喉结滚了滚,目光恋恋不捨地从柳婉儿身上收回来,对动儿笑道:「我
说过,人家不过是来嫖妓而已,怎麼可能就杀人灭口?」

  柳婉儿扯了被单盖住自己的身子,从窗口飘然而入的太平和动儿,像一点也
没有惊吓到她。她淡淡飘了二人一眼,轻声道:「我这忘情阁,倒是第一次有女
客过来,姑娘对也有兴趣?」

  动儿扶太平在桌前的凳上坐下,淡淡笑道:「处而忘情,千金只买一笑,忘
情阁……真是个好名字。婉儿姑娘,你还认不认识他?」

  柳婉儿也笑,「这裡是青楼,我一个青楼女子,每天忘掉的男人可不知道有
多少,但这人我还记得。」

  她衝西门太平笑道:「西门公子,你知不知道上个月你离开怡红楼之后,杭
州城有多少男人在背后恶毒地骂你?」

  太平道:「为什麼骂我?我不过随便来怡红楼吃了顿饭,随便搂了搂几位姑
娘,这样就被人骂,还有没有天理?」

  柳婉儿道:「怡红楼的姑娘身价虽然贵,却没有贵到吃顿饭就要收一千两银
子。你知不知道吃过人肉的老虎会永远咬人?那天陪你吃过饭的几位姑娘,现在
轻易都不见客了,连我家乾娘都在骂,吩咐再有哪个骚包这麼哄抬物价,立刻就
赶他出怡红楼。」

  动儿噗哧一笑,问西门太平:「你就是那个骚包?」

  太平喃喃道:「大概正是你相公我。」

  动儿转向柳婉儿,轻声道:「既然你们也觉得他太过骚包,我想问问婉儿姑
娘,肯不肯退了那天收他的那颗珠子?」

  柳婉儿道:「什麼珠子啊?这麼多男人抢著送东西给我,一颗珠子,也许丢
了,也许送给要好的姐妹,我一时像是记不起来了。」

  动儿道:「如果你不记得那颗『灵犀珠』,我就要好好问一问,为什麼婉儿
姑娘会身负『裂心指』这样的功夫、酒裡为什麼会有『软骨散』这样的迷药、还
有刚才那位钱公子,用什麼宝贝换了姑娘捨身相从?」

  柳婉儿呆了呆。动儿衝她微微一笑,「姑娘居然没被灭口,有些出乎我的预
料。你可要想清楚,那灵犀珠再珍贵,却贵不过你自己的性命。如果我坚持问你
要那些答案,就算我不杀你,你自己有没有把握活得下去?」

  柳婉儿遮在被单下的身子,像是突然有些微微颤抖。

  太平喃喃道:「居然问问就会问出人命?动儿你还是不要问了,珠子就在这
间房裡,我一进来就闻见了它的味道。」他抽了抽鼻子,抬手一指,「喏,藏在
那幅画的后面。」

  画掛在靠北的墙上,画中轻衣薄缕的仕女,面容八分就像正躺在床上的柳婉
儿,神情却足有十分的韵味。

  动儿慢慢走过去轻声念题在画上的字句:「玉人温婉,何以忘情?嗯……也
不知出自哪一位才人的手笔,婉儿姑娘真是好手段。」屈指一弹,悬在墙壁上的
丝线应声断开。

  画中的柳婉儿缓缓飘落,床上的柳婉儿突然飞了起来。她飘然而起的身姿优
美而曼妙,室内灯光华丽,连她足尖触地时大腿肌肉的弹动都照得纤毫毕现。她
手中多了一把刀,刀锋狭长而锐利,刀光流转,她的眼神比刀锋更冷。

  动儿轻声道:「我无意逼你,你却想杀我?刚才从这间屋子出去的那位陆先
生,跟我交手一招就弃剑跪倒,你觉得自己的武功比他如何?」

  柳婉儿默不作声,刀风破空轻啸,一瞬间挥向的,却是西门太平的咽喉。只
看动儿一指断画的功力,她已明白想逼退石动儿,只有先擒住西门太平。

  动儿折身疾转,刀尖已刺入太平颈子上的肌肤。

  一丝细细的血痕在太平保养得白白嫩嫩的咽喉上绽开,西门太平退无可退,
并指戳向柳婉儿的腰间,喃喃道:「靠!」

  动儿呆立了很久,吐出一口长气,轻声道:「你吓死我了。」

  柳婉儿眼眶中泪水滚滚而落:「这……是什麼指法?」

  西门太平凛然道:「老子向你保证,到了关键时候才戳上一戳,戳中笑腰穴
而让人哭出眼泪的指法,绝对是正宗的『西门指』。至於什麼时候才是关键时候
呢,却连老子说了也不算。」他小心翼翼挪开自己咽喉上的刀锋,这才连著打了
两个冷颤,「动儿,这小婊子恶毒无比,刚才没被你说中让人先奸后杀、再奸再
杀,真是天理难容!」

  动儿淡淡一笑,轻轻道:「那是老天在成全你,先奸后杀的乐趣,不是谁都
有福气可以尝到的。」

  太平死死盯著柳婉儿的胸脯,在两颗圆圆的嫩球上拍了两下,口水慢慢流了
出来,「小婊子,我家娘子说你会被人先奸后杀,嘿嘿,你一定会被先奸后杀,
小爷这是第一次,或许你经验丰富,一定要好好指点我。」

  墙上有个小小的暗格,暗格裡藏著只小小的匣子。

  匣子裡除了太平的那颗珠子,还有其他几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动儿拨弄了几
下,轻声道:「奇怪,除了『灵犀珠』并没什麼太贵重的东西,不知道刚才那位
钱公子的东西,有没有被藏进这匣子裡?」

  柳婉儿姿态轻盈,一足点在地上,另一隻却微微翘起,身体向前倾著,双乳
悬在胸前,随著太平的拨弄一下一下弹动,眼中疯狂流泪,模样楚楚动人。

  太平狠狠在她乳上拧了一把:「小婊子,刚才那个王八蛋给了你什麼?你对
他可比那天侍候小爷我周到多了。」

  柳婉儿却盯著动儿手中的的珠子:「那颗……真的是『灵犀珠』?」

  太平气急败坏,骂道:「还以为你慧眼识珠,既然不知道它是什麼,当初为
什麼从小爷手裡骗走?害得小爷回家被老爹一顿痛骂,亏我当日大言不惭念念有
词,说什麼明珠赠佳人,美女配好汉。」

  鼻端旁隐隐有一丝陈陈的香气,太平回头望见动儿,恋恋不捨地把手从柳婉
儿胸脯上收回来。

  动儿捏著珠子,在太平鼻孔下面轻轻晃动,见太平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朗,脸
上露出淡淡一抹喜色:「天赋灵犀,是你命大。」

  太平慢慢摇摇头:「动儿,这小婊子可不算什麼佳人,我……也不是好汉,
我心裡……真是惭愧。」

  动儿莞尔一笑,轻声道:「你会惭愧?我可不信。」她望向柳婉儿,「这灵
犀珠灵气内敛,只看成色比寻常的珠子可强不了多少,我以前也只是听说,从没
见过。难怪你虽然骗来,却把它跟一些俗物放在一起,这珠子如果不知道它的来
歷,还真让人琢磨不透有什麼好处。」

  动儿双手一合,「啪」地一声轻响,灵犀珠应声碎成了粉末。

  太平喃喃道:「你既然喜欢,为什麼又弄碎它?」

  动儿道:「这珠子虽然难得,我却不稀罕,乖乖地吞下去,我……怕你撑不
了多久。」她目光落在太平鼓鼓的裤档上,「哧」一声笑了出来。

  珠粉顺水入喉,西门太平慢慢坐倒在椅子上,心中一阵迷茫。

  他浑身暖洋洋的,像泡入一池温泉,又像飘在云层;裤档一点点软了下去,
身上的骨头也像变软,懒懒地提不起精神。

  动儿入神地盯著他所有细微地变化,轻声问:「你感觉怎麼样?」

  太平喃喃道:「我只想睡上一觉。动儿,你把那小婊子的穴道解开好吗?记
得你说,哭得没了眼泪,就会七窍流血……她也算是个漂亮的小婊子……如果七
窍流血,可不怎麼好看。」然后,他的头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03 薄情

  西门太平张开眼,看见一室淡淡的月光。

  窗子开著,窗外的夜空中,掛著一勾弯弯的新月。

  他像是做了太长的一个梦。

 女儿愁、灵犀珠、暗夜中的杀气、苏州慕容、一柄名叫春雨的刀、怡红楼、柳
婉儿……记忆中那些所有的碎片,轻得像漫天飞舞的柳絮,飘忽而繁乱,他怎麼
也不能在脑海中拼出一个完整的画面。

  有人伏在他的床前,已经沉沉地睡去,淡淡的鼾声在静夜中那样柔和清晰,
呼吸中喷著丝丝的甜意。

  太平轻声叫:「阿珠?」

  人从床前惊得跳了起来,连连退了几步,囁囁道:「你……醒了!」

  太平道:「怎麼会是你?这是什麼地方?动儿呢?我这一觉睡了多久?」一
连串的问题让他自己也呆了呆,喃喃道,「靠!」

  「这裡是悦来客栈,动儿姑娘住过的房间,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动儿姑娘
走了,让我在这裡等著你醒过来。她说……」阿珠口裡吐出的字句急促而慌乱,
几乎要跟不上气来。

  太平道:「你慢点讲……,她走了?你娘个头,什麼叫她走了?」

  阿珠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你为什麼要骂我,又不是我赶她走的。我要回家
了,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

  太平心中一阵冰凉,重重躺倒在床上。他闭著眼,努力想记起之前发生的一
切,可是他越是努力,脑海中越是一片空白。

  阿珠的哭泣声压抑而凄凉,把人憋得要爆炸。太平从床上跳了起来,恶声吼
道:「你不是说要走?怎麼还站著不动?」

  阿珠「哇」地大声哭了出来,「这麼晚了,客栈大门早已经关了,我又不会
飞,怎麼出得去?」

  「不过就一间破客栈而已,你走去大门前,用力在门上踹两脚,大声喊:我
要出去,自然有人忙著给你开门。靠,你别再哭,给人家听见还以为我又要非礼
你。」呆了一下,太平喃喃道:「娘的,我为什麼会说『又』呢?」

  等了一会,太平不耐烦地叫:「好啦好啦,老子不骂你了,你也别再哭得好
像叫床似的,吵醒了别的客人,还以为小爷房裡藏了一隻小鸡。」

  阿珠哭声顿了一顿,更大声地响了起来。

  太平道:「再哭,再哭老子用西门指戳你。老子要跟彭大头告状,他老婆哭
起来就像小婊子叫床,让他狠狠打烂你的屁股,亲耳听一听到底像还是不像。」

  阿珠道:「有本事你现在杀了我,不杀你就是王八蛋。」

  太平愣了愣,「我是王八蛋?彭大头才是王八蛋。他老婆半夜跟别的男人赖
在一起,哼哼哈哈好像在叫床,他不是王八蛋谁是王八蛋?」

  阿珠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她擦乾脸颊上的泪,轻声问:「说我是彭天霸的
老婆,你凭什麼这麼说?我可没有答应。」

  西门太平道:「是你爹亲口说的,在楼外楼上,也不只我一个人听见。」

  阿珠道:「父母之命当真比天还大?动儿姑娘走之前告诉我,她的爹娘也给
她找好了婆家,可惜不是你家。你一口一个娘子叫她,知不知道什麼是丢脸?」

  太平久久无言,愣了半天,喃喃道:「她……她……!」

  阿珠道:「她说等你醒过来,让我告诉你,最好把她忘了。还有,你最好去
死……这句是我送你的。」

  她不再理西门太平,转身向门口走去。

  太平急急道:「阿珠姑娘,你不要走,这麼晚了给人看见,一定会说你的閒
话。」

  阿珠轻声道:「现在阿珠在杭州城裡,早已经是名誉扫地,还怕谁说什麼閒
话?」

  门吱扭一声轻响。


               04 苦情

  西门太平一个鸡飞狗跳,从身后把阿珠抱在了怀裡. 掌心裡是阿珠饱饱的嫩
乳,阿珠的心口噗通噗通跳得像有人在裡面敲鼓,挣扎了一阵,身子在西门太平
怀中渐渐变软。

  她身上衣衫单薄,太平双手捧了一会,从她软软的胸口透出一股热意来,暖
得西门太平手掌汗津津一片,两粒硬硬的樱桃在掌心裡硌得让人心乱。

  阿珠恨声道:「快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要叫了。」

  太平喃喃道:「阿珠,你先别忙著走,我……还有话想问你。」他像是抱得
更紧,阿珠拼起力气,用力向后一撞,屁股撞上一根硬梆梆的东西,顺著衫裙顶
进自己的臀缝,不由得又羞又急,张开小嘴,一口咬在太平的手臂上。

  西门太平强忍著剧痛,低声道:「你答应不走,我就放手。」稍稍放鬆了力
气,只等阿珠答应不走、或是咬得更痛,立刻抽身而退。

  等了一会,见阿珠既不回答也不再用力咬下,鬆也不是抱也不是,顿时哭笑
不得,喃喃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好吗?」手上鬆了一鬆,一阵抽
泣声中,阿珠小嘴从他手臂上脱落,人慢慢坐倒在地上。

  太平呆了呆,去栓好了房门,围著阿珠转了两圈,喃喃道:「姑奶奶,你能
不能不再哭了?老子看见女人流泪,心裡就难受得像我娘要死掉一样。」

  阿珠怒声道:「你是谁的老子?」

  太平嘿嘿一笑,「我是彭大头的老子,你是他老婆,算你半个老子不太过分
吧?」

  阿珠道:「你还敢在我面前提起那混蛋一个字,我就是咬断了舌头,也绝不
再和你说一句话。」

  太平绷起了嘴,安静了半天,小心陪笑道:「地上又冷又硬,你还是先起来
才好。」

  伸手试著轻轻拉了阿珠一把,阿珠竟没有拒绝,顺著他的牵引从地上慢慢起
来,太平抓著她嫩嫩的小手,感觉掌中柔若无骨温软一团,心中一阵酥麻,掌心
又沁了一层汗水。

  月光剔透皎洁,阿珠整张脸上掛满了泪水,太平呆呆望了两眼,有心伸手去
帮她擦上一把,心中忐忑片刻,猛地连她的手也一把丢开。

  阿珠呆呆站著,小脸泪珠乱滚,自己却不肯擦。

  太平道:「你别瞪我,如果你……不是那混蛋的老婆,别说帮你擦泪,帮你
亲乾净我都肯。我向你保证,小爷我绝对不是重色轻友那种人,无论你多漂亮,
我都不是。」

  阿珠站了一会儿,慢慢地道:「如果我真的嫁给彭天霸,第一件事就是告诉
他,我已经被你强姦了。」

  太平道:「唏?抱一下就算强姦?娘的,当著那混蛋的面,看老子敢不敢抱
你。」

  阿珠轻声问:「你现在敢不敢再抱我一次?」

  西门太平呆立了良久,一瞬间他心头拥挤了太多难受,憋得自己几乎喘不过
气来。他走去窗前,抬头看窗外的夜空,看繁星耀眼,院裡飘荡在夜色中木叶的
芬芳,香得好像是阿珠口裡吐出的气息。

  静了很久,太平慢慢道:「我不是不敢,只是不能。」

  「因为你是男人,讲豪气重道义。你跟彭天霸像兄弟、像手足,可阿珠在你
的眼裡,不过是一件衣服……。」

  太平默然无语。他久久没有回头,不知道阿珠的眼眶裡,是不是又悄悄滚下
了泪珠。

  阿珠道,「动儿姑娘说,你已经服下了灵犀珠,她说心有灵犀的男人,自会
懂得女儿家的心,做不出伤女儿心的事。你,猜不猜得透阿珠?」

  太平喃喃道:「我……猜不透。」

  阿珠道:「我寧肯跟了你做妾,也不愿嫁彭天霸为妻。那天去楼外楼找你们
算帐前我这样想,从楼外楼回家爹改了主意逼我选彭天霸,我仍是这样想。」

  太平低声求道:「阿珠姑娘,你爹也是为你好。西门太平不过草包一个,彭
大头却少年才俊,日后定大有出息。何况有机会嫁人为妻,何苦与人作妾?我们
不说这个好不好?我想知道动儿……她……」

  阿珠轻声道:「你想问动儿姑娘,就要听我把话说完。」

  西门太平苦不堪言,偷偷叹出了一口长气。

  阿珠低声道:「男人只会对自己好,我阿爹是那样,动儿姑娘说她的爹爹也
是那样。爹逼我选彭天霸,可不是看上他少年才俊,他不过突然发现彭家刀法精
妙,要我嫁他,是想我有机会拿彭家的刀谱给他一看。我苦苦哀求,爹只是怒气
衝天连声骂我不孝,却看不见我哭了整一个下午。」

  太平狠狠骂道:「当真是老奸巨滑、乌龟王八,阿珠姑娘,你有机会定要用
心劝劝你娘,多给他带些绿帽子才好。」

  阿珠一愣,喃喃道:「你……除了会胡言乱语,还会什麼?」

  太平道:「不过这种事情,由你这个做女儿的去劝,真有些不妥,还要找其
他更合适的人选才是。」他慢慢转过身来,一脸的愁眉深锁忧心忡忡,又似颇有
些迫不及待、想要亲自去劝说一番的意思。

  阿珠一时无语,心中恨死了这小王八蛋,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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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发帖员 2009-7-12 15:43

天下太平  作者:极品雅词

[font=宋体]             第十章 纤手梳红线

               01 明月

  窗外木叶清香。太平一步步靠近阿珠,阿珠身上淡淡的女儿香,甜得让人心
醉。天空月光温柔,阿珠被西门太平轻轻拥进怀中,她的呼吸一下子又急促了起
来。

  太平轻声道:「我刚才不肯抱你,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阿珠喃喃问:「为什麼……现在又抱?」

  太平道:「因为月光很美,你又是个很好的姑娘。不好好抱你一会儿,对不
起你,也对不起我自己。你一定猜不到,我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抱著自己喜欢的
女孩,听见她的心怦怦乱跳。」

  阿珠的心跳真的很响,她偷偷问:「你也喜欢我?」

  太平道:「当然会喜欢。可是阿珠,你心裡究竟怎样想?」

  「我……自己也不知道。」

  阿珠双手搂过太平的腰,「也许,我只想这样被你抱著就已经满足。你昏睡
的这一天一夜,我从白天看你到夜裡,偷偷地想如果你一直都不会醒过来才好,
那样你就不会赶我走,不会让我难过得想哭,想找个地方死掉算了。」

  她渐渐平静下来,把脸轻轻贴上太平的胸口,他的心跳距离自己是那样近,
砰砰的跳动已是这个世界全部的声音。

  太平轻轻嗅著阿珠发梢上的香气,这女孩一双鼓鼓的乳房,隔著层薄衣贴紧
在自己身上,感觉是那样好,如果……

  太平道:「如果没有遇见动儿,我不会像现在这样老实,一定想对你干些什
麼. 比如骗你脱了衣服,把你哄去床上,陪我风流一场……」

  床就在不远处,阿珠浑身已经热了起来,太平不用哄骗,只要轻轻一拉,她
一定不会拒绝,乖乖就跟了他走。

  太平轻声道:「可是当动儿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明白对男人来说,原来有一
个女孩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她竟然是一个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阿珠喃喃道:「我不想跟动儿姑娘比,只要你肯像现在这样抱著我……就好
了。」

  太平道:「不,那不是关键。关键是,因为遇见动儿我才突然明白,你对彭
大头那混蛋意味著什麼. 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我们有很多东西都可以分享,但
我知道,我不能跟他分享动儿,而你……他也绝不捨得与我分享。」

  阿珠久久无言,很久才慢慢道:「我只是个小女子,不明白对男人来说,朋
友究竟代表著什麼. 但我很羡慕彭天霸,那混蛋有你这样一个朋友,真是他的福
气。」

  太平道:「是我的福气才对。有那样一个朋友,我才不会沦为禽兽,才有资
格被称作人。我从来不在乎人家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我害怕自己连个人都不
是。」

  风吹动外面的木叶,沙沙的声响把屋子裡衬得安静无比。两个人拥得太紧,
很快都有一丝淡淡的汗意。

  太平轻声问:「我们是不是该分开才好?」

  阿珠没有回答,环在太平腰上的双臂,却慢慢鬆弛了下来。她的心裡充满了
困惑,好像突然之间,自己不惜一死的决心和信心,一下子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缝
隙。

  阿珠道:「彭天霸是你的朋友而已,我……为什麼要管他高不高兴?」

  太平道:「因为只要你肯用心想一想,就能明白他对你那份深深的情意。」

  阿珠在太平腰上,轻轻掐了一把。不知什麼时候,他下面悄悄胀了起来,硬
硬地顶著自己的肚子。他虽然像强忍著不敢乱动,可是他的小弟,偶尔却会不安
分地抖上一抖。

  太平嘿嘿一笑,猛地从阿珠身边跳开。他跳开也不是多远,两个人的身体却
已完全不再接触。他嘿嘿笑著,「这说明我真是个下流的傢伙,阿珠的确是个能
让我心动的姑娘,对吧?」

  阿珠忍不住一笑,握起小拳头,向他胸口砸了一拳。

  「好吧。」阿珠咬了咬嘴唇,「我跟你说说动儿姑娘。」


               02 三更

  远处更锣响起,已是三更。

  「昨夜我从家裡出来,也是三更时分。你中了『女儿愁』的毒,动儿姑娘带
你去怡红楼找灵犀珠解毒,如果找不到,也许你就会死。她一定很想找到,我当
时却不那样想,我想你最好死了,因为你只有死了,才不会再赶我走。」她的心
思绪像有些零乱,睫毛一下一下颤动,字句也似乎理不清楚,微微垂下头,不敢
去看太平。

  太平轻轻伸了手过来,在阿珠鼻尖上拧了一把。

  阿珠身子轻颤了一下,接著道:「我在怡红楼的墙外,遇到你和动儿姑娘,
那时候你已经昏睡,我求她带我跟你们一起,她心肠好,看我哭得可怜,就带我
来了这裡. 你昏睡的时候,她对我讲了一些自己的事情,她跟我一样,被自己的
爹爹逼著嫁一个不想嫁的人。」

  太平喃喃道:「靠,他爹真比你爹还坏。」

  阿珠道:「是一样狠心才对,因为她的爹爹也看上了人家的好东西,不再顾
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可怜,瞪著眼假装看不见女儿哭得伤心欲绝。」

  西门太平楞了很久,喃喃道:「娘的……」

  然后太平很久说不出话来,一切究竟对还是不对,这世界的规则并不由他来
制定。记忆中动儿讲起她的爹爹,那个一辈子拿自己当王的男人,凭他西门太平
的力量,连人家一根指头都比不上,那人家能看上眼的好东西,也不是自己能拿
得出的。

  阿珠道:「我从家裡偷偷跑出来,在这裡从昨夜呆到现在,是因为……动儿
姑娘给了我一丝幻想,她让我等你醒来,问一问……这一切还能不能逆转。」

  太平道:「怎麼逆转?」

  阿珠道:「动儿姑娘说,你那西门指……有一个说法,只有一个人的修为突
破武功的界限,才可以举重若轻逆转乾坤,那不是靠刻苦寂寞练出来的,应该是
老天眷顾一个人,才给他那种力量。」

  太平恨恨道:「娘的,是不是要我举重若轻去戳她老爹一下,那老混蛋就知
道错了?」他发起狠来,手舞足蹈并起手指一通乱戳,可惜全身劲力全无,差点
连自己也要摔到。

  阿珠道:「我也不明白动儿姑娘的意思。可是她留下几句话要我问你。」

  阿珠安静了一阵,急得太平迫不及待几乎要骂出声来,她才慢慢道:「如果
我嫁给彭天霸,该不该拿了彭家的刀谱回去给我爹看?」

  太平愣了愣,嘿嘿笑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拿不拿都随便你。」

  阿珠有些奇怪,喃喃道:「我以为……你会说不该。」

  太平道:「哪有什麼该或者不该,别人说了管什麼用?在你自己心裡,你老
爹重於彭天霸,你就会听他话;轻於彭天霸,他怎麼说你也不会答应。人长大了
就会有自己的立场,每个人的立场当然和别人不尽相同,拿这个问题问我,当我
是傻的?」

  阿珠「哦」了一声,轻声问:「如果我寧死都不嫁彭天霸,你会不会眼睁睁
看著我去死,也无动於衷?」

  太平挠了挠头:「她要你这样问?」

  阿珠慢慢道:「是的,我自己……也很想知道答案。」

  太平道:「当然不会看著你去死,至於怎麼样才能两全其美嘛,慢慢找办法
好了。哪有什麼解不开的结?时间变了,很多事情也会随之改变,昨天你想死,
明天说不定会怕死,后天说不定捨不得离开彭天霸,你不要瞪我,没有发生的事
情,谁又能说得准?」

  阿珠呆了很久,轻声道:「你再抱抱我。」

  太平喃喃地道:「为什麼?明明知道一抱我就会动坏心思,你知道,我也知
道。」

  阿珠道:「因为这个问题,动儿姑娘说要你抱著我回答。」

  太平道想也不想,伸手就把阿珠搂进怀裡,凑在她的耳边道,「我其实是无
所谓,巴不得能想抱就抱。其实越当你是彭大头的老婆,我心裡就坏得越厉害,
嘿嘿,这种事情你不要跟他讲,我们两个人清楚就好了。」

  阿珠却像有些惊慌。西门太平那混蛋像又在使坏,两个人身子才是一贴紧,
一根硬梆梆的坏东西就开始乱顶。

  太平抱了一会,轻声道:「你怎麼不说话?快问啊。」

  「你坚持一口咬定我是彭天霸的老婆,动儿姑娘教我,嫁给彭天霸后,第一
件事就是告诉他,自己被你强姦了。你还敢不敢要我嫁给他?」阿珠道:「你不
要放开我,抱紧一点才回答。」

  太平抱得紧了一些,屁股却悄悄有些退缩,轻声对阿珠道:「我相信了,那
小妖精心态已经极度扭曲,自己不敢跟她爹顶撞,就拿别人的人生当作消遣。阿
珠,你不嫁彭天霸只有一种结果,这世上两个最好的男人,你一个都得不到。」

  阿珠道:「你可真够臭美的,你和彭天霸?两个最好的男人……你们配得上
吗?」

  太平道:「如果我不是最好,为什麼你死都想要?彭大头不是最好,凭什麼
你阿珠这麼好的女孩,我都不忍心跟他抢?」

  他慢慢鬆开了阿珠,像突然有些出神。阿珠轻声问:「你为什麼放开我?你
还没有回答。」

  太平愣了愣,喃喃道:「奇怪。」

  阿珠更觉得奇怪,傻傻地注视著太平。

  西门太平两眼放著光,在屋子裡四下打量了很久,月光清晰地照见每一个角
落,客栈裡摆设十分简单,一床一桌一凳,分明藏不下任何东西,可是不知为什
麼,他忽然觉得似乎有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小小房间裡。

  那真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通常叫错觉,太平目光一直巡视了很久,才渐渐定下神来。他望瞭
望阿珠狐疑的神情,慢慢道:「我饿了。」

  阿珠道:「这……就是你的答案?」

  太平道:「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你难道不觉得饿?我现在饿得可以吞下一头
牛。」

  阿珠道:「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

  太平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又能阻挡得了?你别傻了,根本是动儿在
耍你,她想看我为难,却猜不到这种事情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彭大头那裡,我
只要说一句没有,信不信就全由他了。」

  阿珠愣了愣,「由他?」她喃喃问,「这就是你的态度?」

  太平道:「是的。一个人活在世上,问心无愧四个字已经足够了。我真的快
饿死了,这时候东城那边的夜市仍有小摊,餛飩老宋不只卖餛飩,还卖上好的老
酒,你愿不愿意陪我去喝几口?」

  阿珠迟疑了一下,「这麼晚了怎麼出门?你能像动儿姑娘那样飞出墙去?」

  太平轻轻道:「我们走去客栈的大门,用力在门上踹两脚,大声叫上几声,
自然有人忙著给我们开门。」

  阿珠道:「你不怕人家说我的閒话?」

  太平坏坏地望著阿珠轻笑,「你又不是我的老婆,被人说两句閒话有什麼要
紧?」

  阿珠静静站了一会,轻轻道:「不知道别人的老婆,你敢不敢牵著手夜裡乱
走?如果你敢,我就陪你去。」

  太平一把抓了阿珠的小手,房门吱钮一响,一步踏出门外。


               03隔墙

  隔墙的房内,一个男人静静站立。

  他不知已静静站了多久,呼吸淡然而绵长,入定般悄无声息。有个人轻轻推
开窗子,室外夜色清朗,风透窗而入,男人的衣衫簌簌拂动。

  一个窈窕的身影,从窗前轻轻向他靠近过来,手攀上他的肩头,月光落上她
的脸,这女人的面容绝美而端庄。

  「怎麼样?」她的口音裡带著一丝江南女儿的温婉,柔和得像窗外的夜风。

  「不怎麼样。」男人重重吐了一口长气,似乎胸口压抑了太深的鬱闷。他转
过身,望著眼前温婉娇柔的女子,凌厉的眼神中一瞬间亮起一丝迷惑,像突然找
见一件久违的藏品。

  「瑾儿,你很久没用这样的目光看过我了。」

  「不,我一辈子都在这样看你。只是你……很久没这样注意过我才是。」

  男人呆了呆,轻声道:「瑾儿,你是不是在怪我?」

  女子轻轻笑:「我哪裡怪过你。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不过是个浪跡花丛的淫
贼,现在却是一家之主,身上压了千斤重的担子。」可是她的眼睛裡,突然闪过
一道寂寞的划痕,她轻轻垂了眼瞼,只想他没能看见。

  她双手攀上了男人的脖子,身子软软地贴紧过去,软得像一株盘上树干的丝
萝,「少年时石郎夜踏十几户,不知虏过多少良家少女陪你一宵风流,我还记得
第一次见你,盯著我色迷迷淫笑的样子,可比现在开心多了。」

  男人静了良久,少年时……人一生能有多长路程的少年,鲜衣怒马,琴剑江
湖?他轻轻道:「那时候爹还活著,石某少不经事无法无天,做过那麼多坏事,
最大的收穫就是遇见了你。」

  女子轻轻笑了,「如今你就有法有天了?上个月你凭空消失了十几天,难道
去做善事?对人说去关北试马,只怕去试了谁家的胭脂马才是真的。」

  男人默然一笑。双手分处,女子衫裙飘起,白白的屁股在月光下一闪,贴身
的小裤已被剥了下来。衫裙落下来,盖住无边春色,女子身子轻扭,喉咙裡发出
一声浅浅的轻吟。

  女子柔声道:「夜深人静,这裡可是不是自家的庭院。你不怕我叫得大声,
吵醒了满楼的住客?」她的目光流转,原本端庄的面孔突然间娇媚无限,男人呆
了一呆,分手裂开女子的衫裙,挺身而入。

  「四十几天了……」她腰肢乱摆,腿架在男人的腰间,咬著他的耳垂道。

  衫裙下面,她大腿的肌肉嫩软而光滑,股间淫液泊泊流出,男人连抽送了一
阵,送得她喉咙裡发出轻叫,双手搂了他的脖子竭力耸动。

  「这都数得那麼清楚?这,是不是我没去你房裡最久的一次?」

  「不。最久一次是在去年,六十整天。早些年我这身子被你调教坏了,现在
正是知道饥渴的年纪,你一天不找我,我就会记一天。」

  男人在月光下浅笑,「同样是吃醋,我的瑾儿也比她们吃得有滋味些。」吧
嗒吧嗒一阵轻响,那瑾儿魂飞了天外,嗯嗯啊啊叫了几声,嫩股裡露水狂滴,把
男人下体浇了个通透。

  这一阵娇吟也不知叫了多久。

  瑾儿身子软了下来,双臂掛在男人的身上,仿佛已丢了全身的力气。

  男人将她放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裤,轻笑道:「你好像忘记了这裡不是自
家的庭院,刚才叫那一阵,你听……就这片刻间,周邻的那些房裡,醒了多少客
人?」

  「反正一早就走,还让别人看见我们不成?」瑾儿轻轻一笑,「自从从你练
成九重不动明王心法,现在越来越难哄你射出来一次了,等我们回去,你可要好
好给我几次,这两年……我一直惦记著给你生个儿子。」

  「儿子?」男人轻轻自语了一声。

  那仿佛是他很深的心结,他的神色突然忧鬱了下来,片刻前口气中的一丝调
笑温存,一下子变得沉重无比。

  瑾儿轻声道:「你正是壮年,就算瑾儿生不出来,家裡那麼多姐妹,早晚也
能帮你生出几个。你又有什麼好担心的?」

  男人重重叹了口气,「这麼多年,除了你生一个动儿,我们可再没有其他儿
女。你说,是不是早些年淫人妻女太过,石某做了太多的孽?」

  瑾儿道:「你会相信这种事情?我看,跟你练那不动明王心法,或许有些关
联。」

  男人眉头皱了皱,「这心法威力奇强,怎会对身体有损?」他曲指轻弹,嗤
的发出一声疾响,窗户半尺上方的墙壁,粉屑慢慢落下,一缕月光无声无息透了
进来。

  瑾儿小心翼翼道:「那本心法秘笈是叔父当年传给你的,可是他自己的亲生
儿子却不像曾经修习过。石闯那混蛋武功远不及你,儿子可是生了三个。我只担
心……你沉迷武功美色,石家的千斤重担,最后要拱手交与别人。」

  男人重重「哼」了一声,很久才道:「我知道你一向厌恶石闯,可……我们
后赵国人辗转至今,当世已经不足千数,叔父他也早已过世,你今晚这番扑风捉
影自相猜忌的话,以后我不想再听见一句。」

 瑾儿轻声道:「难道你那二弟色迷迷盯著我看、你那三位姓石的侄儿小小年纪
也敢色迷迷盯著我看,这些话,瑾儿也不能对你说?」

  「够了!」

  瑾儿退后一步,微微转开了脸,月色落满在她娇美的脸颊,一时有些凄清。

  男人默然站立良久,放软了口气道,「瑾儿,石家的男人生来好色,你也是
知道的。你说他们总色迷迷看你,可有一个人敢靠近你身边十步?」

  瑾儿道:「只要你活著一天,他们又怎麼敢?」

  男人傲然道:「你看石某的样子,像不像特别短命那种?」

  瑾儿沉吟良久,轻轻靠近过来,双手搭上男人的肩头,婉然一笑道:「是瑾
儿多虑了,石郎自然能长命百岁。你总夸我长得美,多些男人色迷迷盯上几眼,
我该高兴才对。」

  她缠上男人的身体,舌尖舔动他的耳垂,轻声问:「我们动儿自己挑中的那
小子,你觉得怎麼样?天赋灵犀的际遇,逆转乾坤的天资……连哄女人的那份精
灵剔透,也不比当年你差。」

  男人迟迟才道:「既然生在石家……怎麼由得她选?」

  瑾儿轻轻道:「今日动儿说,要她嫁去慕容家,除非慕容家肯娶她的尸骨,
你石郎的女儿,身上自然也生了姓石的傲气,从跟了你那天,我就没有过一天后
悔,可万一真的逼死了动儿,我不知道自己……」

  男人重重哼了一声,低头望了瑾儿一会儿,慢慢道:「说什麼石家的傲气,
你生的好女儿,像足你十分才是真的,一定要自己选的夫婿才肯嫁。」

  瑾儿喃喃道:「像你或者像我,难道是她的错?」

  男人久久无语。

  瑾儿道:「慕容家不过送了一柄『春雨刀』来,我问你,石家的春雨刀法,
不用他们那柄破刀,从石郎手中使出来,是不是同样无敌於天下?」

  男人低低道:「我想要的,是千柄万柄。送来的那柄春雨我验过了,确是今
年新铸出炉的无疑,足已证明慕容家拥有『秘银』的传说是真的。」

  瑾儿道:「可是……慕容家会不会给你千柄万柄?慕容家秘银的传说已近千
年,可以说是他们的血脉。刚才那阿珠……连江湖中一个寻常开鏢局的武师都知
道拿女儿去赌博,你想要慕容的刀,有没有想过他们更想要石家的刀法?」

  男人冷冷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向来都是如此。」

  瑾儿道:「谋事……春雨刀法你只传了动儿一招『随风入夜』,另一招『润
物无声』就连我也只见你用过一次,这大概就是你口中的谋事了。」

  男人道:「等我有了儿子,自然会倾囊传授,瑾儿,这是石家千百年传下的
规矩,你不要怪我。」

  瑾儿轻轻一笑,「我怎会怪你。将心比心,同是数百年帝王家风传承至今,
石郎怎麼知道慕容家没有自己的规矩?」

  「何况……」瑾儿接著道,「慕容家大公子乃是庶出,母亲又早早去世,动
儿带不去石家的刀法,他最后未必成为慕容家的家主,你想拿动儿换秘银,即使
动儿答应,只怕……」

  男人淡淡道:「杀得慕容家只剩下一个公子,如何?」

  「石郎若肯出手,昨日那慕容二公子已经是死人。他身边的狗奴才一招伤了
我的动儿,你非但不出手,连我也拦下……」瑾儿叹了口气,「我自然明白石郎
的难处,真杀了慕容家的公子,只怕大计未始,石家和慕容家先要起一场恶仗,
打得两败俱伤。」

  她轻声道:「倒是那个连武功都不懂的臭小子,见动儿受伤也发誓要为她报
仇,我们做爹娘的,却连一个臭小子都不如?」

  男人喃喃道:「说来说去,瑾儿……」

  瑾儿道:「说来说去我只想看见动儿再衝我甜笑,而不是满脸的愁容。十藏
欢喜,根本是骗人的,真正的伤心……怎麼可能藏住?」

  夜风乍起,瑾儿身子颤了两颤,慢慢衝他跪倒。


               04 别院

  风吹小院,吹动院内两株桃花,花瓣一片片落下。

  小院坐落在杭州城郊,只是一处寻常的小院,院内的房子仅是三明两暗的简
单格局,从外面看起来,这不起眼的院落在杭州城内,简直要多少有多少。

  房内装饰得却精巧雅致,小厅前摆放那些红木製成的桌椅家具,上面雕刻的
那些花鸟鱼虫图案,处处生动得像要活起来。

  石动儿裸身躺在床上,口中喃喃道:「这会儿太平……应该醒来了吧,也不
知道让阿珠问他的那些问题他是怎麼说的,我爹我娘能不能满意,灵儿……」

  一条细细的身子从她身上滚落,赤裸的肌肤像绸缎一样流动著褐色的光泽,
竟然是个中土难得一见的黑肤色少女。

  动儿轻声道,「灵儿,我跟太平讲起过你,说他没有你亲得好,把他吓了一
跳。他从没见过黑皮肤的人,居然问我黑人分不分男女。」

  灵儿轻轻支起了身子,衝动儿伸了伸舌头,舌头透著层粉红而柔软的顏色。

  她的身体纤长而灵动,两团结实的臀肉又圆又翘,小拳头般突起的胸脯,娇
嫩得像是早春的花蕾。

  动儿伸手在她胸脯上拧了一把,轻声问道:「小灵儿,你究竟是男人还是女
人?」

  灵儿轻笑道:「我是小姐的奴才。」

  动儿轻喘著气,几根细细地肋骨在她玉一样柔美的腰腹间若隐若现,灵儿柔
软的舌尖,顺著动儿的腰窝慢慢舔上去,舔上她的胸脯,张开小嘴轻轻含住她一
边颤颤的乳房。

  动儿抱著她的头,身子扭了一阵,喘了一口长气出来,轻轻推了一把灵儿,
灵儿身子让开了一点,乖巧得像一隻小猫。

  动儿盯著房顶发了一阵呆,轻声道:「你越亲我心裡越觉得难受。原来被男
人亲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明明亲得我生疼,浑身却都是酥的。」她一下子从床
上坐了起来,「你陪我再逃走一次怎麼样?我想去见见太平。」

  灵儿没说话,却像在轻轻摇头。

  动儿轻声道,「你怕守在院子裡那条阉狗?我衝上去先动手,他一定不敢用
全力,你装著拦我从一旁偷袭,就有机会把他拿下。」

  灵儿囁囁道:「老爷说,这次如果小姐再跑出去,就把我送去二爷那边。小
姐,灵儿死都不怕,可是,灵儿……想一辈子跟著小姐。」

  她偷偷望了一眼动儿,柔声劝道:「这次是瑾娘跟老爷一起走的,瑾娘最心
疼小姐,一定会帮小姐说话。而且前次小姐从家裡逃走,老爷也是又气又疼,在
小姐枕头边捡了根头髮,捏在手裡半天都没捨得丢掉。」

  动儿呆了呆,「真的?」

  灵儿道:「我怎麼敢骗小姐!」

  她讨好地衝动儿笑笑,乖乖把小屁股高高翘了起来,轻轻摇了几下,「小姐
这会儿心裡若不痛快,先随便打灵儿几下出出闷气,老爷和大娘估计就快要回来
了。」

  动儿抬手在她的屁股上拍了几掌,灵儿唉哟唉哟轻叫了几声。动儿闷闷道:
「我还没捨得用力,你乱叫什麼?」

  灵儿娇媚一笑,「灵儿可不是在叫疼,是因为小姐打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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